升持旗手跨出一步，將國旗拋向藍天，紅旗飄揚，緩緩上升。張自軒和父親在自家小院裏又完成了一次升旗。
院子不大，從出屋門到旗桿前，張自軒正步走只需要八步；旗桿也不高，老父親搖幾圈滑輪，國旗就升到了頂。但每一次，父子二人都是神情專註、一絲不茍。
這根旗桿是父親立的，在張自軒還是一名國旗護衛隊升持旗手的時候。父親每天升旗，看到這根旗桿，就好像看到了國旗下的兒子。
張自軒（前排中）在執行升旗儀式任務。 受訪者供圖
張自軒退伍後，從父親手中接下了這個儀式，也找回了他最初的身份——農民的兒子。
12年，7781次
天還黑著，長安街上的路燈未熄，國旗護衛隊裏亮起了燈。每天早上，國旗與太陽一同升起，而護衛國旗升起的人，需要比太陽早起至少一個半小時。過去的12年間，張自軒的一天總是這樣開始。
張自軒（前排中）參加建黨一百周年大會升旗儀式。 圖源：新華社
從金水橋頭到國旗桿下不足百米，需要正步前進。為了練好正步，剛入伍的17歲新戰士張自軒在3個月內練壞了3雙皮鞋。
1993年，張自軒在河北省邢台市平鄉縣北流渠村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出生。家裏的男性長輩幾乎全都當過兵，茶余飯後講的部隊故事，在張自軒心底埋下了當兵的種子。10歲時，他夢想成為一名升持旗手。「每當我站在國旗下向國旗敬禮，就會激動到渾身顫抖。」上中學時，他就報名參加了校國旗隊。
17歲那年，張自軒入伍，如願進入國旗護衛隊。起初，張自軒並不是升持旗手正式成員，只能作為替補參加訓練。為了成為一名正式升持旗手，他只能趁別人休息加練。
升持旗手要扛著旗桿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完成掛旗、解旗、展旗、立正、敬禮一套動作。旗桿長3.81米，旗桿和旗共重30斤，行進中，升持旗手要時刻保持上體正直，旗桿與身體呈45°，僅靠食指和中指的力量保持旗桿穩定。張自軒可以持續定桿40分鐘，這是他無數次旗桿上掛水壺增加力量訓練的結果。
展旗時，要把長5米、寬3.3米的巨型國旗在空中投擲近乎完美的扇形。為了展旗效果，張自軒手舉5公斤重的啞鈴，一天練習揮臂1300次。
張自軒在訓練中。圖源：央視
國旗從旗桿底部升到頂端不超過1分鐘，為了這1分鐘，張自軒一天訓練11小時，站軍姿頭頂磚塊增加脖頸的穩定性，腰上別十字架練後背的平整性，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是緊繃的，訓練完可能膝蓋打不了彎，手臂擡不起來，肩上反復磨破又愈合，直到長出厚厚的老繭。
憑借驚人的毅力和紮實的基本功，張自軒如願以償，成為天安門國旗護衛隊的升持旗手。12年間，寒來暑往，風雨無阻，共完成7781次升降旗儀式，從無失誤。在某些重要的場合，例如新中國成立65周年和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國旗也都由張自軒升起。「我感覺，我升起的不僅僅是一面國旗，而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自尊與自信。」
張自軒印象最深的升旗是在一個暴雨天。「等待升旗的遊客看到國旗護衛隊沒有雨具，自發地把帽子雨傘都收了，站在雨中高喊著‘祖國萬歲’。對我來說，那一幕永生難忘。」
張自軒在天安門廣場執勤。 受訪者供圖
有一次，父母從老家來北京看他，正好趕上他執勤，沒能說上一句話，他看到了父親眼中的失落。回家後，父親在自家院裏立了一根旗桿，每天升旗，就好像看到了國旗下的兒子。
農民的孩子，回歸土地
2022年2月，由於日常表現突出，張自軒擔任了北京冬奧會火炬手。當年底，29歲的張自軒退伍。
2022年2月，張自軒擔任了北京冬奧會火炬手。 受訪者供圖
離開熟悉的軍營，張自軒有些不適應。沒了硬木板床，躺在柔軟的床墊上，他反而睡不著覺；沒了起床號，雖然能多睡會兒，卻發現也沒那麽好；路過別人的單位和校園，他都會盯著院中的國旗駐足幾秒……他用自己的名字註冊了抖音號，記錄退伍生活。看似平淡的影片吸引了一大批網友，評論區裏，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網友都親切地稱呼他「張班長」。
幾個月後，張自軒被安置在縣統戰部工作，這份工作朝九晚五，忙碌但安定，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鐵飯碗」。但張自軒依舊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還能做什麽？
也許是兒時目睹過父母辛勤的勞作，也許是親身體驗過農村生活的艱辛，他深知農業的重要，也明白農民的不易。「我時常想即使自己當年沒去當兵，不論去幹什麽，也依舊會回到這裏。我本身就是農民的孩子，終究會回到土地上。農業也是我的擅長。」
當兵的時候，平鄉酸甜多汁的桃子曾是張自軒的鄉愁。去年，平鄉縣政府找到退伍在家的張自軒，希望他可以幫助宣傳家鄉的桃子。在直播間，平鄉桃短短一小時售出了7000多單，也讓張自軒見證了直播助農的力量。
2024年初，他做出了一個很多人不理解的決定——放棄安穩的工作回到家鄉，投身助農事業。
當他在抖音上宣布這個訊息時，質疑聲開始出現。有人說他作秀，有人罵他消費退伍軍人的光環，看到這些負面評論，張自軒有時也會忍不住回復兩句，但他總會很快冷靜下來告訴自己，「我問心無愧」。
他的助農第一站選在雲南紅河。沿著盤山公路，張自軒用鏡頭記錄下層層疊疊的壯觀梯田，感嘆著農產品出山的不易。他很快融入了當地，在大集上探尋本地食材，在哈尼族老鄉家裏「蹭吃蹭喝」。飯桌上，張自軒被一碗紅米飯深深吸引。紅米產自哈尼梯田，是哈尼族種植了1300年歷史的優良品種，也是紅河農業的根本。在張自軒看來，它不僅是一種食材，更承載著雲南地區的文化和歷史。
張自軒在雲南探訪梯田，尋找優質紅米。 圖源：抖音號@張自軒
除了雲南紅米，他還陸續前往海南三亞、湖北秭歸，挑選當地盛產的芒果和臍橙。每一場直播的選品，張自軒都深入當地，親自看過、嘗過，自己覺得好吃才會推薦。他說，過去每次升旗，他都想讓來自全國各地的群眾覺得不虛此行，現在則是要讓每一個下單的消費者都覺得物有所值。
心中的準繩
當了12年兵，一些銘印在張自軒身上難以磨滅。比如他小麥色的皮膚和哪怕蹲在田間樹下依然挺直的腰背，還有在遇到困難和挫折時的堅持。
經驗都是一點點摸索出來的。一開始，直播就是跟大家聊天，不善言辭的張自軒「磨破了嘴皮子」撐時長，現在，熟悉產品的他已經可以在鏡頭前輕輕松松播上三四個小時。
張自軒直播銷售秭歸臍橙。 圖源：抖音號@張自軒
他把這形容為打繩結，第一個結系好了，後面就順著往下來，大方向是不會錯的。摸索學習的過程中，張自軒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方法——不管什麽農產品，一定要去源頭考察，把生長環境、場地規模、選品包裝、打包運輸的每個環節都拍下來，給消費者最直觀的感受。宣傳要真實，要充分介紹優點，又不誇大其詞；售後要到位，壞一個賠一個，壞多了全賠。
「大家喜歡我，就是對我的信任。我自己去看、去找、去篩選，保護的不僅是消費者，也是農產品背後老鄉的利益，乃至他們整個家鄉的形象。」實實在在的數碼給了張自軒最積極的反饋。兩個月來，張自軒一共做過3場助農直播，售出農產品超過1.5萬單，這對新手來說已是一個喜人的成績。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秭歸時看到的場景。盤山路上，幾名老人背著一筐筐臍橙，想要翻山出去售賣。一筐臍橙將近200斤重，運輸全靠肩挑背扛。這一幕觸動了張自軒。「他們的臍橙品質很好，卻還在用這種原始的方式找銷路。如果我能幫他們銷售，上門收貨，他們就不用辛辛苦苦去背，也能提高收入。」
越來越多的人在抖音關註到他。有人問：「老班長，我的家鄉盛產大棗，能不能給推廣一下？」還有人想加入其中。在他的帶動下，周邊村子也有年輕人做起了電商助農。這也是抖音電商「尋找同行者」所期盼的。「尋找同行者」是抖音電商的創作者成長大本營，致力於挖掘張自軒這樣的優質達人和商家，助力他們獲得更多關註和機會，在平台實作更長遠的發展。
在青年節即將到來的日子，回首自己的青春歲月，張自軒說：「很慶幸，自己年輕時穿了軍裝，也很幸運，在土地上找回了自己的熱愛。」關於未來，張自軒希望持續之前的愛國主義教育活動，把自己在國旗護衛隊的經驗分享給學校國旗班的孩子們，更希望用鏡頭記錄各地鄉土風物，讓年輕人了解農業和農產品背後的故事。
張自軒和學校國旗班的孩子們傳授經驗。 圖源：抖音號@張自軒
他現在依然會在家裏的小院升旗。「升旗的繩子是我之前摸過最多的物件，是我心中的準繩，也是牽引我向上、向前的力量。」
文 劉倩 校對 趙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