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 青
【繁花】終了，曲終人散。景秀的小賣部改成了「過客」鮮花店，似乎亦暗合了某種人生規律。生命的洪流奔湧向前，相遇、離開總有時候，人人皆為過客。繁花落盡，終究是一場空，還是見真淳？眾聲喧嘩之後，劇版【繁花】留下「道是無情卻有情」的回響，久久回蕩。
電視劇【繁花】劇照
【繁花】講述了阿寶變寶總的傳奇經歷，其間商業競爭、股市震蕩、商場如戰場的血淚教訓歷歷在目，發根、金老板、A先生等一個個鮮活生命的隕落令人觸目驚心。然而，【繁花】並未將寶總塑造成傳統的霸道總裁或是殺伐決斷的傳奇人物，和黃河路上熙熙攘攘、利字當頭的一眾生意人相比，寶總的人情味格外溫暖耀眼。無論是征戰股市還是做外貿生意，他的思路向來都是合作共贏，而非「趕盡殺絕」。這和後面上線的強慕傑形成鮮明對比，亦是強總人設不討喜的原因所在。
網友一則關於「寶總胡歌」的評論相當醒目：「【瑯琊榜】怕你病重，【偽裝者】怕你暴露，【繁花】又怕你破產。」觀眾操碎心式的關註對映出商場瞬息萬變的驚險，但即便是最後萬分緊張的交關時刻，寶總還是能帶來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驚喜。看似擁有上帝視角、運籌帷幄的寶總並不是主角光環加身，而是因為「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生活從來都不是他追逐的目標。不被繁華表象所裹挾，哪怕是退回到「阿寶」也心安理得，才是他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的制勝秘笈。這一切的源頭，皆來自他的初戀愛人雪芝。雪芝的去世讓他們的十年之約化為空談，亦讓阿寶不再執拗於寶總的身份。人生歷盡千帆過後才發覺，就做回「阿寶」也挺好。
當年雪芝為了前途拋下愛情嫁到香港，後離婚返滬，對阿寶依舊滿嘴「奚落」，這才有了二人十年之約的「競技」。其實，離婚對於雪芝是人生的一記重創，與阿寶見面時的「顯擺」更是為了給自己鼓勁兒。她不願承認自己後悔，更不想面對自己的落寞。若幹年後，二人再相見，阿寶已成為上海灘叱咤風雲的寶總，雪芝卻在香港會所當服務員。這條路她走得並不容易，及至香消玉殞、英年早逝。繁花落盡後的蒼涼與虛無亦讓阿寶開始重新思量生命的意義，也許當年的赤誠相待才是最好的生活。可以說，與雪芝的感情線串聯起阿寶變成寶總，再回到阿寶的命運選擇上。這亦是劇版【繁花】最獨特之所在：它不是單純表現商戰，更不是展現愛情，而是在有情與無情的交割中描繪出人生浮沈與命運玄妙，讓觀眾沈浸其中，去感受，去體悟，獲得一點撫慰或力量。
所以在阿寶變為寶總之後，同玲子、汪小姐和李李之間是否有愛情？答案是模糊的，因為愛情需要奮不顧身地雙向奔赴。【繁花】裏有一句旁白：「愛是天時地利，差一分一厘，就是空門。」被愛情傷過、心中依然裝有雪芝的寶總，註定無法再全身心地投入愛情。不同於以往電視劇中簡單明了的愛恨情仇與悲歡離合，【繁花】裏呈現出的情感狀態是曖昧不明、極限拉扯、猶疑退卻又成全相惜的。在「無情」與「有情」之間，在「響」與「不響」之際，將人生的復雜無奈與心有戚戚展現得淋漓盡致。
電視劇【繁花】劇照
日本街頭，若不是玲子的相助與鼓勵，寶總怕是當下就要破產變回阿寶。為報恩情，他盤下「夜東京」邀請玲子回上海當經理，圓了她的心願。彼時，37歲獨立闖蕩東京的玲子若不是因為愛情，斷不會貿然應允。然而，回國後寶總第一次去玲子家，她便知道他們沒有可能，只是她舍不得離開。於是，兩人在曖昧拉扯和相互取暖中相伴多年。夜東京就是寶總的大後方，帶來家的溫暖與安穩。
電視劇【繁花】劇照
汪小姐是寶總外貿生意中並肩作戰的戰友。二人一路走來默契合作，互助共贏，見證著彼此一步步的成長。五年時間讓汪小姐當上科長是寶總的承諾與支持，亦是其自我價值的實作與證明。無論是幫助汪小姐晉升，還是為玲子圓夢，寶總的情義裏皆有雪芝的身影。這些亦是他曾想為雪芝做的事，卻再無可能。故而，當一對珍珠耳環引發蝴蝶效應，要捅破感情的窗戶紙時，寶總退卻了。「不響」變「響」，玲子夢醒，汪小姐倔強，沒有哭天搶地的絕望與纏結，二人皆拿起大女主劇本，瀟灑轉身，開啟新生。
電視劇【繁花】劇照
而寶總與李李亦在生意往來與不斷試探中愈加親近，且兩人坎坷的人生故事裏皆有一個無法磨滅的舊人存在，惺惺相惜中流動著美好的情愫。只是當雪芝逝去，寶總終於對人生釋懷重新做回阿寶時，李李卻依舊堅守對過往的信仰與紀念。錯過的遺憾和分別的無奈似乎才是人生底色，帶著祝福與懂得，彼此告別。人生總是在「不響」中余韻悠長——「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劇版【繁花】在「響」與「不響」間徘徊遊走，攜著含蓄雋永的詩意，繪就出黃河路上蕓蕓眾生奮鬥不息、倔強生長的生命畫卷，描摹出世事的無常與無情，還有那些悲憫相惜，彼此溫暖的人們。光影交錯裏，心潮湧動，濕了眼眶，又不禁嘴角上揚，會心一笑：「道是無情卻有情。」（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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