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文人的浪漫
文/李健
曾經寫過一篇【夏風起時念愛玲】，後來時常感嘆於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愛情，所以興致又起，今日且作一篇【民國文人的浪漫】，以念舊時愛情。
今天上午，有一個男同學，同我談起民國。他說道「民國浪漫」，我立刻反駁道：「浪漫的不是民國，而是民國的文人。」是的，民國軍閥混戰，老百姓並不能安居樂業，甚至總是在逃亡，如此的民國，根本不能說是浪漫，然而真正浪漫的，是民國的文人。
民國的文人是最為有骨氣的。當日寇的鐵蹄踏過中國的領土，朱自清先生卻寧可餓死也不吃美國的救濟糧，可是他也是很浪漫的，這些浪漫，體現在他的文章裏。不管是【匆匆】裏，「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還是【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裏「秦淮河的水是碧陰陰的；看起來厚而不膩，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麽？我們初上船的時候，天色還未斷黑，那漾漾的柔波是這樣恬靜，委婉，使我們一面有水闊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著紙醉金迷之境了」。你看，他是多麽的浪漫啊，又是多麽有骨氣啊。
民國文人裏，書寫浪漫，最繞不過去的兩人，一定是錢鍾書與徐誌摩的。錢鍾書先生與楊絳先生的愛情一直為人所稱道，一直念到了如今——
1932年，一男一女在清華大學古月堂前相遇，只此一眼，便淪陷了一生。有一日，楊絳先生寫了「叢」字給了錢鍾書先生，錢鍾書作為清華才子，立刻回到「您」，其實楊絳先生寫這個字是想問錢鍾書心裏有幾個人，而錢鍾書先生也是回到「只有一個人，就是你」。你看，兩個字，就是一生。直到後來，錢鍾書先生因病去世，楊絳先生還是在九十多歲高齡的時候，提筆寫了【我們仨】，去懷念已經離去的先生和女兒，她寫道「我一個人來懷念我們仨」。盡管楊絳先生在【圍城】的題字裏寫道「婚姻就是圍城」，可是你看他們多麽恩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羨煞多少人。
徐誌摩的詩，自然是絕好的，那麽他的為人自然是浪漫的，因為只有如此浪漫的人，才會寫出類似於【再別康橋】這樣的詩句。他寫道「在康河的柔波裏，我願作一顆水草，他又寫道「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你看他多麽浪漫，可是他的浪漫卻實實在在害了他了。
徐誌摩追求林徽因，寫了一首詩，如今我們摘抄一部份如下：
你先走 / 我站在此地望著你 / 放輕些腳步 / 別叫塵土揚起 / 我要認清你遠去的身影 / 直到距離使我認你不分明/ 再不然我就叫響你的名字 / 不斷地提醒你有我在這裏/ 為消解荒街與深晚的荒涼 / 目送你遠去
而林徽因最為經典的那首詩，就是【你是人間四月天】，如今我們也摘抄下來，如下：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你是四月早天裏的雲煙，/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雪化後那片鵝黃，你像；/新鮮初放芽的綠，你是；/柔嫩喜悅，/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是的，就是如此浪漫一個人，也並沒有得到林徽因的賞識。最終，林徽因還是選擇嫁給了梁任公的兒子梁思成，而徐誌摩又追起了陸小曼 ——
他寫道：
「你我千萬不可褻瀆那一個字，
別忘了在上帝跟前起的誓。
我不僅要你最柔軟的柔情，
蕉衣似的永遠裹著我的心；
我要你的愛有純鋼似的強，
在這流動的生裏起造一座墻；
任憑秋風吹盡滿園的黃葉，
任憑白蟻蛀爛千年的畫壁；
就使有一天霹靂震翻了宇宙，——
也震不翻你我「愛墻」內的自由！」
如此瘋狂的追求，陸小曼自然是接受了他。然而婚後，徐誌摩時常不回家，原因是受不了陸小曼的「公主脾氣」，於是陸小曼寫道———
「我很願意你能得著你最初的愛戀
我願意你快樂
因為你的快樂就和我的一樣
我的愛你
並不一定要你回答我
只要你能得到安慰
我心就安慰了
我還是能照樣的愛你
並不一定要你知道的
在徐誌摩墜機去世後，陸小曼還寫了一篇【哭摩】，在那篇文章裏，她寫道——
「摩，不是我到今天還在怨你，你愛我，你不該輕生，我為你坐飛機吵鬧不知幾次，你還是忘了我的一切的叮嚀，瞞著我獨自地飛上天去了。完了，完了，從此我再也聽不到你那嘰咕小語了，我心裏的悲痛你知道麽？我的破碎的心留著你來補呢，你知道麽？唉，你的靈魂也有時歸來見我麽？那天晚上我在朦朧中見著你往我身邊跑，只是那一霎眼的就不見了，等我跳著、叫著你，也再不見一些模糊的影子了。咳，你叫我從此怎樣度此孤單的日月呢？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響，蒼天如何給我這樣殘酷的刑罰呢！」
就是這樣，民國的「情詩聖手」，徐誌摩結束了他的一生，墜機而亡，而陸小曼是那樣的思念 ，那樣的思念，很遠，很遠……
魯迅先生當然是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最偉大的文學家，但是先生也有很好的愛情。追求許廣平時，先生同許廣平有通訊，後來被集結成【兩地書】。在【兩地書】裏，我們看到了一個可愛的魯迅先生，他寫道：———
我先前偶一想到愛，總立刻自己慚愧，怕不配，因而也不敢愛某一個人，但看清了他們的言行的內幕，便使我自信我絕不是必須自己貶抑到那樣的人了，我可以愛！而且魯迅先生總是在信中，自稱是許廣平的「小白象」，如此看來，先生又是一改往日的嚴峻，面對愛情，面對愛人，先生是何其的可愛啊。
最終兩位先生走在一起，並育有海嬰一子
寫了實在太多了，可是我們總不能忘卻「梧桐樹」，那是蔣介石與宋美齡的愛情。真的，蔣介石為了宋美齡，在南京種滿了梧桐樹，他曾經說「美齡小姐喜歡法國梧桐，我便把梧桐種滿整個南京城」。後來，他真的如言，在南京種滿了梧桐樹。直到如今，南京城內還有一條「梧桐大道」，我想大概就是為了紀念兩位的絕世愛情吧。
民國，一定是魯迅先生筆下的那種狀態，實在是「民智不開」，實在稱不上浪漫。與「浪漫」相比，更多的是逃亡和戰爭。可是民國文人的確浪漫，他們的浪漫 ，讓後來的我們，念了又念。
作者簡介：
李健，河北張家口蔚縣人，自有愛文樂詩，偶有小作刊發，喜不自勝，三兩盞酒，幾句清詞 ，雖無封侯列相之才，亦有千古文人之氣。有自言歌道是：
人生路途遠，千裏歲月長
對紙八十載，夜夜成詩章
世人不識我，謂我癡傻狂
心存大鵬誌，借風入雲鄉
詩觀：可學古人詩，不可盡學古人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