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應朋友之邀，去素有「中國人參果之鄉」美譽的石林西街口鎮一個彜族村寨吃殺豬飯。朋友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一再讓我帶上同事一起去。晚上下班後，我到公司附近的超市裏買了兩箱啤酒，兩箱蘋果，兩箱飲料，叫上其他六個平時處得比較好的同事一起出發去西街口吃殺豬飯。
石林西街口鎮位於石林縣東北邊，屬高寒山區，是以彜族撒尼人為主的少數民族聚居區。在各級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農村發展很快，村村通了水泥路，大部份人家都住上了小洋房。特別是在最近這幾年，在當地政府的指導下，西街口鎮路花村引種的人參果，由於高含硒量透過了國家有機綠色食品安全認證，受到了國內外消費者和客商的青睞，全鎮大面積種植後，獲得了「中國人參果之鄉」的美譽。
石林地區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形地貌，境內石材儲量豐富，而西街口鎮的青石質地堅硬、紋理清晰更是受到廣大消費者的喜愛。一路北去，拉運石材的大貨車來來往往，本就不寬闊的鄉村公路一點超車的機會都沒有，40多公裏的路程硬是用了一個多小時。
到了朋友家所在的村口，朋友已經站在路邊等著我們了。朋友帶我們停好車，我們從車上搬下啤酒、蘋果、飲料的時候，朋友一邊給我們分煙，一邊說：「大家都是朋友，你們能來我家吃豬飯已經很給我面子了，還帶著東西，太見外了，以後可不許這樣。」
朋友家在村子北邊，近五畝的院子裏建有一幢三層樓的房子，院子裏種著蘋果、大樹楊梅，一大片綠油油的菜地裏青菜、白菜、豌豆尖、蒜苗看著就叫人眼饞。朋友說在農村沒啥好菜，晚上吃的菜就是院子裏自己種的這些。
朋友說吃飯還要再等一會兒，他要去催著廚師做菜，讓我們在屋裏打牌玩。朋友走後，我們到院子走走看看。在進院子大門右邊的空地上燒著兩個爐子，爐子上放著兩口鐵鍋，一口鍋中煮著當地放養的山羊肉，另一口鍋中烀著新鮮的五花肉。聞著豬肉夾雜著羊肉的味道太香了。
一個同事用勺子拌鍋裏的羊肉時，發現裏面有一根黑漆漆的小木棍，以為是師傅加柴的時候不小心把柴弄進去的，就想用勺子把這根小棍撈起來丟掉。剛好朋友的一個親戚過來加柴，告訴我們，這根木棍是從花椒樹上現砍下來放在裏面的，花椒樹煮羊肉比直接放花椒煮出來的更香。幸好他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們同事幾個可就丟人了。
在對著正門的一間石棉瓦房子裏，用空心磚新搭的一排長爐子裏燒著焦炭，爐子上面放著幾只鋁桶，一只桶中煮著南瓜、一只桶中排骨煮蓮藕、一只桶中大骨煮臭參，還有一只桶中水已燒開，兩個女的在一邊洗著剛剛采來的青菜，準備下鍋煮。我問其中一個女的什麽時候可以吃晚飯？她告訴我，她們少數民族的習慣是天黑以後才吃晚飯。聽到女的這樣說，我們幾個同事就走出院子，爬到石頭山上去看看風景。
真不愧是高寒山區，在山腳的時候都不感覺冷，到了山頂，一陣風吹來，臉上就像被刀刺到一樣隱隱作痛，不禁打了個寒顫。其中穿著薄外套的一個同事直呼受不了，我們趕緊下山了。隨著太陽慢慢西沈，氣溫越來越低了。
吃飯的時候，朋友知道我們不耐寒，把我們安排在一個窩風處，又專門找來一個火盆加些燒柴點燃，我們才感不那麽冷了。
這個地方的殺豬飯不像在城裏吃酒席，要等到客人基本到齊了才上菜。我們坐下不久，才有三桌客人，朋友就催著親戚上菜了。裝菜的全是大碗，南瓜、排骨煮蓮藕、大骨煮臭參、砣砣五花肉、羊肉、小炒肉、裏脊炒白參、煎乳餅、酸菜炒洋芋、炸花生、涼拌菜。還有兩碗是殺豬飯必不可少的：胡辣子蘸水和是剁肝參。胡辣子蘸水用原生的幹辣椒在火塘裏燒熟，用手搓碎裝在碗裏，加上食鹽、味精、花椒面、薄荷、香菜、蔥花，再用開水沖開，砣砣三線肉和羊肉在裏面沾一下吃進嘴裏，那味道簡直美得無法形容！
剁肝參是彜族地區農村殺豬飯的特色菜。豬殺死刮毛洗凈，開腸破肚後，殺豬師傅把新鮮的豬肝取下，加入食鹽、花椒面、野蒜剁碎成泥狀拌勻裝碗就成了。對於大部份城裏人來說，看著烏黑的肝參，沒有幾個人吃得下去（我也吃不下去的），但對於當地的農村人來說，那可是一道人間美味。用當人的話說，如果殺豬沒有吃過肝參，就等於沒有吃過殺豬飯！
菜上齊，一個彜族小夥子拎著茶壺過來倒酒，除了留下兩個人開車，其他五個人每人滿滿的一碗彜家純釀玉米酒。來到彜族村寨吃殺豬飯，除了駕駛員和女人外，第一碗酒是必須喝幹的，這是他們的規矩。大口著原生態的美味佳肴，大碗喝著彜家自釀的玉米酒，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歡聲笑語彌漫了整個農家院子，在夜幕中傳得很遠。在朋友的介紹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端著酒碗過來向我們敬酒。熱情好客的彜族小夥和姑娘來敬酒的時候，不只是碰個杯那麽簡單，他們每來敬一次酒都是碰杯三回，每碰一回杯就用撒尼語給我們唱一首歌。其中唱的次數最多的就是彜族敬酒歌，昨天吃完殺豬，我也學會了這首歌：來到彜家的寨子，就是彜家的兄弟。走進彜家的大門，就是彜家的親戚。遠方的朋友，尊貴的賓客，粗茶淡飯別在意，喝下這杯玉米酒來表心意！來吧，來幹杯！
晚上10點多鐘，酒足飯飽，我們和朋友打過招呼就返回縣城了。我們剛走出朋友家大門，朋友和他的一個親戚拎著幾個袋子追上來：「各位兄弟，你們來吃頓飯買那麽多東西，農村沒什麽好東西給你們。今天殺的兩頭豬都是餵玉米的，你們帶點回去吃。」說著就給我們每人塞了一個袋子。我拎著感覺有3公斤多。
在回縣城的路上，一個外地的同事問我，我們七個人去吃殺豬飯，才帶了幾小箱東西去，主人卻給我們這麽多肉帶回來，主人不是虧大了嗎？我們要不要轉點錢給朋友？聽同事這樣問，我就把我們這裏的殺飯習俗講給他聽。
我告訴同事，現在農村人都富裕了，殺豬不再像以前腌成臘肉儲存起來，等來年吃。他們殺豬多半就是圖個熱鬧，年前殺豬飯邀請親朋好友在一起聊聊天，加深一下感情。在外邊工作的人接到邀請後，大多會帶上自己的朋友或同事去吃殺豬飯。主人對新去的客人都是一視同仁，本著「來者就是客」熱情招待。對在外工作的人和第一次去吃殺豬飯的新人，吃完飯離開的時候，主人都會多多少少會給一點豬肉帶走，這是他們的心意。
早些年去吃殺豬飯都不帶東西。後來大家覺得老是空著手去吃飯不太好意思，為了表達對主人的熱情邀請表示謝意和春節的祝賀，去的時候就買一點東西帶著去。曾經還鬧過一個笑話，一個外地人受邀第一次去吃殺豬，覺得買的東西太少，拿不出手，就買了五六袋大米，五六桶油，糕點什麽的很多帶著去。結果去了以後，主人反而大不高興。認為客人是看不起農村人。所以說到農村去吃殺豬飯並不是說你帶的東西多了，主人家就一定高興，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就最好。
至於說主人給肉這事。前兩年我也和同事一樣，當主人給肉的時候，真的過意不去，就拿點錢給主人，但都被他們謝絕了：「你們來我們農村吃頓飯，是看得起我。這豬肉是自家的，值不了幾個錢，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給錢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們農村人。如果你們非要給的話，那明年還是別來了。」聽到這樣的話，我們就不再給錢了。
到農村去吃殺豬飯，吃的是一種情誼和一種氣氛。不能老是用那種勢利的眼光去看待農村人。不然的話，會被農村人看不起，殺豬飯吃著吃著就沒得吃了。
農村現在生活富裕了，不缺吃不缺穿，他們需要的是一份真正的情誼。去吃殺豬飯，買一點東西帶去表達了心意就好。他們給的豬肉，盡管放心收下，他們沒有別的意思。對這些淳樸的農村人，他們不都經常到城裏來嗎？如果知道了，就帶他們到家裏坐坐，請他們吃頓飯。這樣做才能讓大家保持純真的情誼，這份真感情是用金錢無法換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