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夜空】第192期｜舒銘華：車過雪嶺 - 圖片

2024-03-18圖片

新安夜空

讓文學喚醒夢想用藝術點綴人生

車過雪嶺

舒銘華

山是毓秀的黃山西部余脈，如屏風般綿亙，砂石路面的方家嶺盤山公路崎嶇如長蛇般環繞上升，至海拔700余米，山風呼嘯，如哨子般發出「噓噓」的尖叫聲。從山頂遠眺，翠巒疊嶂，群峰巍峨，連綿群巒緊裹著黟縣總面積約百分之四十，人口近百分之三十的柯村、美溪、宏潭、洪星四個鄉。

庚午年正月初十下午2點多，我乘上雪後首班赴宏潭的班車，經豐口、程家山，一路顛簸，向持續彎道多達200多個，長10余公裏，海拔700多米的「方家嶺」進發。

素有「桃花源」之稱的黟縣古城盆地已經杳無蹤影，然而汽車甫一進山就呈現出另一番景象。櫛比的峰巒像無數頂鼓鼓囊囊的白帽，又像一張張漲滿了風的帆。依稀泛溢位綠色希冀的樹冠，像一顆顆綴於帽端的瑪瑙。山野近處突兀的崖壁上，伸展著無數棵傲雪挺立的松樹、杜鵑枝蔓和蔫黃的茅草。那一簇簇黛綠的箬竹，從絲絨絨的厚雪中昂起葉角或探出整個腦袋，箬葉托舉白色的厚雪也不低頭，似乎要對行人述說什麽，又像面對大山深情贊頌什麽。

砂石公路上，汽車喘著粗氣，左閃右拐，沿公路右側攀行。乘客如坐搖籃，隨車東搖西擺，人人臉面上似乎垂掛著一種征服雪嶺、亢奮又略帶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驚恐和擔憂，睜大眼睛註視著司機手裏的方向盤，提心吊膽感受著腳底車輪的速度。

此刻我坐在汽車前端右邊靠窗位置，眼神不時飄向窗外，只見公路一面是陡峭嶙峋的怪石，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溝壑。背陰的山旮旯裏，公路如鋪墊了一層海綿，有的地段還結了冰。纏裹著防滑鏈的輪胎「嘎吱嘎吱」地碾壓，濺出渾黃的雪塊，很快又結成凹凸不平的冰棱，讓後來的車輛繼續碾壓。

雪嶺——實在壯觀！

人生的旅途中或許很難遇上，但它卻深鐫在我的記憶中揮之不去……猶記得三十多年前我在黟縣山區洪星、宏潭鄉工作期間，豈止是雪的阻礙，即使是晴朗的夏日，山路上的車也時常拋錨，令人旅途受阻。方家嶺月塌方一至二次是家常便飯，客車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車站受不了折騰，幹脆在墻上張貼一張布告整月停開。記得有一年暑假，一夜暴雨，使得紅光往方家嶺頭道班十六公裏處塌下半座山，掩蓋了一百多米的路段。因要急於返回縣城，我和同事不得不悻悻爬上不時有石塊嘩嘩滾落的「流砂灘」。攀爬塌方路段，望著腳下的深淵，註視著一塊塊突如其來的「飛來石」，心和手腳都不住地顫抖，但它終歸沒有嚇住睿智的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奇跡般地降服了那險要的「流砂灘」。

方家嶺，算得上一條攔路虎，始終匍匐在皖南黟（縣）石（台）公路的崇山峻嶺之中。八十年代末期，縣交通部門再次對方家嶺部份路段進行了勘測，按國家三級公路標準改線，將原來5.5米寬的路基加寬到7.5米，彎道最小半徑由15米加至20米，縱坡由13%降至9%，並在危險地段豎立了護欄，增建了駁岸，之後還開通了宏潭、美溪、柯村、七都等6個班次的客車，此後班車暢通無阻，也方便了村民們乘車出行……

車過雪嶺記憶猶深。每當車至嶺頭坳口，風更狂虐地暴施淫威，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車整個兒掀入峽谷。山頂上不時滾下板結的雪塊，裹著紅土，那山腳的雪也呈現異樣的紅，依著公路沿壁赤溜溜地蜿蜒。常開山路的司機頗有經驗，大膽凝視泛著冰渣的路面，靈活控制剎車，不敢有絲毫疏忽。每當汽車逾越山嶺時，我總是凝眸聚焦巖壁粗長的冰錐，註視那白茫茫的山峰和谷澗無數跳動著的綠意，嗬！山那邊已是盎然春色，而山腹中卻懸崖百丈冰，形成強烈反差，仿佛已到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琉璃境界……

驀然，一束暖陽從車窗照射進來，我突然覺著「雪嶺」並不可怕，當年二萬五千裏長征的雪山不也被紅軍征服了嗎？何況那時還沒有機動車輛，靠的是鐵馬金戈，「為有犧牲多壯誌，敢教日月換新天」的無畏犧牲和勇敢殺敵精神。十多年後，「方家嶺」山道十八彎的砂石公路已被一條長達一千二百多米的公路隧道所代替。改革開放四十多年來，皖南山區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是交通改變了。以往「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的黟縣小桃源，只有一個「桃源洞」紮口袋進出，到現今進入黟縣盆地的高等級旅遊公路四通八達，豁然開朗。羊棧嶺隧道、方家嶺隧道、宏（村）儒（村）公路隧道穿越大山重重阻隔，黃祁景高速公路、德上高速公路將黟縣連通世界。尤為令人矚目的是去年底通車的昌景黃高鐵和即將通車的池黃高鐵，在世界文化遺產地西遞鎮葉村建成徽文化氣息濃郁的高鐵「黟縣東站」，將每年數百萬名到黟縣旅遊的中外遊客疏散到全國各地，為昔日封閉但具有兩千多年璀璨文化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黟縣古城」「世界文化遺產——皖南古村落西遞、宏村」插上騰飛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