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錯誤】用現在的自己安慰過去的自己,才是最有力量的方式
一 掉進河裏的幺四婆婆
電影開始咕咚咕咚的聲音像一個人心跳的聲音。
那一天是個下雨天,幾個小孩子在一棟廢棄的建築物內玩捉迷藏的遊戲,拿槍的小孩子走到樓外面看到下面挖掘機在工作的場景。
朱一龍飾演的馬哲拿著雨傘快步走在逼仄的小路上,走進辦公室,然後斜坐在椅子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局長打乒乓球,聽局長布置任務。
為了隱秘方便,馬哲挪到一座老舊電影院辦公,窗戶一碰就倒,殘破不堪,就像鏡頭裏那個小村莊,低矮的房屋,破舊的磚瓦,風雨欲來的天空。
山清水秀的河畔,幺四婆婆王鳳霞佝僂著腰拿著鞭子趕水裏的鴨子,一把鐮刀出現在她後腦勺,她緩緩轉頭,噗通一聲後,天空突然開始下午,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是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
紅色的車身發出昏黃色的燈光在雨中顯得有些溫暖,停好車子後,馬哲回到屋裏大口吃飯,妻子說自己做了一個記不得具體內容的怪夢,馬哲還未來及問,就被電話喊走,趕到河邊勘察現場。
王鳳霞躺在冰冷的地上,除了頸部的傷口,安靜地像一個睡熟的老人,除了一個女用坤包,並沒發現什麽有用線索。
那天拿槍玩遊戲的小孩子作為目擊證人出現,說完所見後,孩子說特別想看一看壞人是什麽樣子,無意中的這句話像一句不詳的讖語。
一群人從深夜忙到天亮也沒有找到兇器,於是來到村子裏了解情況,王鳳霞的丈夫已經去世多年,與鄰居關系和睦,收養的瘋子也沒有攻擊傾向。
二 蹲在河邊的瘋子
瘋子蹲在河邊,把衣服擺在河面上,往衣服上放石頭,不說一句話,馬哲也把自己衣服脫下放到河面上,手裏拿好的石頭還沒來及往衣服上放,瘋子就開始往衣服上放石頭。
脫了外套的馬哲一邊大口吃飯一邊聽磁帶,A面是正常的音樂,B面是一個女人慵懶的聲音,有一個男人的名字-宏,女人說她喜歡宏的創意,還偷偷去宏的單位去看他、她吃了餃子、今天下雨了、與媽媽吵架、不想再這樣下去、一個秘密以及不時響起的火車的鳴笛聲,這些斷斷續續的語句勾勒一個為情所困為生活所困的疲憊的女人的形象。
瘋子拿著飯盒大口吃飯,對於手上的繩子絲毫不介意。
「我們永遠看不見月亮的背面,我們好像就躲在那裏,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正在開車聽磁帶的馬哲從燈光裏恍惚看到了瘋子的身影,匆忙停車後下去檢視,而磁帶裏的女人的聲音依舊在繼續」宏,無論你什麽時候來,我都會在B面的第一首歌裏等你,我好喜歡這個小創意、我想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回到車裏的馬哲點燃一根煙,閉著眼吐著煙圈繼續聽磁帶裏的火車鳴笛聲。
馬哲從「東風2642」號藍色的火車上下來,穿過枯黃的草叢來到一個廠區,找到了聲音的女主人—廠裏會計錢玲。
宏穿著褐色的大衣,帶著眼鏡,說話低沈而篤定,看到他,不知為何,就想起了海子。
錢玲的穿著明顯有些鶴立雞群,與眾不同,藍色的風衣、淡紫色的圍脖、披肩的長發清秀的五官總有些許憂郁之色,坐在小黑屋裏面不願意交代她與宏之間的秘密。
就在此時,王宏主動來到派出所交代事發當天的情況,他去了河邊,沒有見到約好的錢玲,就回去了,第二天聽錢玲說河邊出事了,臨走時他請馬哲替他保密並說當天在河邊看到一個燙著大波浪發型的女人。
馬哲和小謝去廠裏了解大波浪的線索,那天還在下雨,從廠房出入登記表找到了許亮-一個有前科及異裝癖的人。
馬哲給局長匯報情況時,一邊陪局長打乒乓球,一邊說自己在雲南立過三等功,局長奇怪的說沒有記錄,不知道為什麽局長喜歡打乒乓球,回到家的馬哲翻箱倒櫃開始找三等功證書。
三 海子一樣猶豫的詩人
王宏神情憂郁地站在河邊望著遠方,隨風而逝的煙圈仿佛帶走他與錢玲不能說的秘密,遠處的樹林突然飛出一群鳥兒,鳥雀驚飛,必有怪事發生。
「我們永遠不能再見面了,我曾經許諾過你,只有死 亡能把我們分開,可惜我食言了,也許早一點遇見你,一切就會不一樣,你說閉上眼睛就可以忘記現實,可詩歌不是我們的避難所,當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現實又會回到我們面前。永別了,玲、寬恕我,原諒我。
小謝在雨裏讀王宏留下的遺書,王宏安靜地躺在雨裏,馬哲神情嚴肅地望著屍體,王宏的傷口與幺四婆婆如出一轍。
王宏的形象,總是讓我想起海子的臥軌,他們都迷戀於詩歌的慰藉卻沈溺於感情的漩渦而無法自拔,海子當天先是見了以為人婦的情人,然後心情抑郁地去了山海關,安靜的臥軌,永遠離開了這個春暖花開的世界,而王宏卻還在期待著來自玲的寬恕與原諒,走向絕路的人,都是過度自我攻擊又不肯原諒自己的善良的人。
馬哲兩人冒著雨再次敲開錢玲的門,錢玲眼眶有淚,地上有破碎的碗的碎片還有母親那一句語氣冷硬的「今天誰來你都別想出去,出去了就別回來了」,看著王宏的遺書,錢玲並未情緒失控,馬哲兩人離開時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聽到了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小謝與馬哲吃飯的時候說他心裏難受,突然從門玻璃裏看見了瘋子的身影,然後兩人飛速跑出去,他們看到了身上血跡斑斑的瘋子正在大口喝水,他手裏還有一把令人觸目驚心的刀。
瘋子的出現仿佛讓案件有了一個清晰的結束,局長催 馬哲寫結案報告,合影時,馬哲因為破案有功與拿著乒乓球拍的局長一起占據C位,但是馬哲看著地上毫無規律跳動的乒乓球心神有些恍惚。
馬哲陪妻子做產檢時發現兒子有智障的可能性,他獨自看著事件始末的證據照片,然後開著紅色的車去給局長交結案報告。
局長不滿意報告,馬哲不滿意就此結案,依舊糾結著王宏的死因以及沒有找到的大波浪,以及沒有頭尾的線索。
馬哲兩人去廠裏核對大波浪的時候,發現許亮的理發屋關門了,就找到許亮了解大波浪的情況。
「你直接把我抓走,好不好、你的流程走到哪一步了、給我個盼頭」
許亮這些沒有頭尾的話,放佛急著進監獄一樣,當晚許亮就因服用大量藥物而進了醫院,馬哲主動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然後在許亮床底下找到了女人的衣服、高跟鞋以及大波浪假發,看著假發胸口不斷起伏的馬哲放佛掉進了一個無解的邏輯陷阱。
馬哲在給雲南同事打電話時詢問自己立三等功的事情,對方否認,並說馬哲愛酗酒,陪妻子產檢被醫生診斷孩子有遺傳病,回到家,馬哲喝了口酒勸妻子把孩子打掉,妻子堅決反對,這時樓下傳來的喇叭聲讓馬哲趕緊下樓,在車裏得到了當時目睹現場的小男孩身亡以及瘋子逃出醫院的壞訊息,這次有目擊證人語氣堅定地指認瘋子。
然後大批人員穿著雨衣在漆黑的夜裏的雨裏拿著手電筒與木棍開始搜尋瘋子,馬哲開著車到村裏,仿佛想起什麽跺開房門躺在床上想事情,看到頭頂木板上斑駁的刀痕與鞭痕,並拿起床頭的鞭子甩了幾鞭,若有所思,然後又開始重新看證據,領導要求七天內抓回瘋子,回到家因為孩子去留,妻子又開始情緒激動地指責馬哲無情。
從醫院康復的許亮給馬哲送了一個「救死扶傷」的錦旗,剛走出辦公室大門,許亮就硬生生砸在自己紅色的車頂上了,不知為何,馬哲會開一輛紅色的車子,紅色,有些過於醒目不太符合他的性別與職業身份,呆若木雞的馬哲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影院裏看著證據照片從眼前閃過。
鏡頭一閃,小男孩笑嘻嘻對著瘋子說,原來是你,但是瘋子卻突然揮舞著砍刀飛奔過來,像一支失控的箭矢,帶著劃破空氣的蜂鳴聲;幺四婆婆夕陽下揮舞著鞭子趕著鴨子,步履蹣跚地走到幹枯的草叢裏俯首跪下,一邊回頭將鞭子的把手部份遞給瘋子,瘋子像訓練有素的士兵揮舞著鞭子,幺四婆婆歡快的聲音放佛來自遙遠的地方,不屬於這個破舊的小村莊,每次都要在興奮的巔峰感慨只能來一次;詩人王宏躺在自己鋪好的白色床單上驚恐地閉上眼睛想要逃離這個恐懼的世界進入詩歌的避難所,他把另一個女人比喻成自己牢籠的天窗、心甘情願的枷鎖、漂泊的島嶼、安穩的故鄉、這個世界最小的烏托邦;主任瘋狂地對馬哲說三等功;一只乒乓球像一只火球燒毀了放映器,而放映器不知何時跑到了河邊,幺四婆婆、詩人王宏、異裝癖許亮以及小男孩他所遇到的每個人都在朝著馬哲,哈哈大笑,馬哲驚恐地舉著失火的放映器飛速跑到河邊,將它扔進河裏,火焰熄滅,馬哲從幻境中醒來,動作僵硬地起身走進局長辦公室請辭,但是局長堅決不允,畢竟局長面臨著限期破案的壓力,他的思路也很簡單-抓到瘋子就可以結案。
請辭失敗的馬哲將瘋子的事的交辦給自己的徒弟-小謝,小謝受寵若驚,而馬哲也如釋重負,吐出的煙圈也輕松許多,馬哲推著單車買好了菜到學校接媳婦,然後回家在屋檐下認真地挖菜,動作熟練表情輕松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馬哲夫妻兩難得安靜坐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馬哲閉著眼睛給妻子唱歌,妻子的臉色在歌聲裏變得像一朵嬌羞的桃花瓣,不知不覺兩人擁抱在一起,久違地沈溺在二人世界,還陪著妻子去照相。
拍照快結束的時候,馬哲看到別人手中的照片發呆,坐在飯館吃飯的時候將鄰桌的人誤認作瘋子,走出飯館雙手抱緊地馬哲突然看到瘋子朝自己走來,轉頭就跑的馬哲突然掏出手槍追著瘋子到一家破屋子裏,朝著瘋子的身影開了三四槍,槍聲響後,墻壁上的金剛怒目圓睜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跡斑斑。
四 出生的小孩
第二天馬哲跑到局長辦公室說自己在廟裏開三搶殺死了瘋子,他前言不搭後語地讓局長把自己殺了,因為自己殺了瘋子,但是堅持自己開了四槍的馬哲把自己配槍拿出來後看到裏面的彈匣是滿的後,自己放佛呆滯一般走出了辦公室。
呆滯地馬哲脫掉上衣從河邊走進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回頭看到了瘋子在河邊穿起自己的衣服,將自己的頭埋進水裏,不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從水面出來的馬哲走到瘋子身邊,拿起石頭將其擊倒,穿著病號服的瘋子應聲倒下,瘋子的屍體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這時候,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馬哲因為在此事件中的表現被授予三等功,穿著警服站在台上在潮水般的掌聲裏,馬哲莊重地敬了個禮,對著戰友,也是對著過去的自己。
一年後,馬哲的兒子出生,影片戛然而止,像正在彈奏的琴突然斷了弦,
影片中死亡的四個人:幺四婆婆、詩人王宏、異裝癖許亮以及沒有名字的小男孩,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內在的邏輯關聯,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和瘋子有些許模糊的關系,電影也沒有交代他們的具體的前因後果,此刻我突然有一種想法,這四個人會不會是代表了一個人生命中不同的四個時期,就像馬哲在辦理此案中的心情一樣,從信心滿滿到疑竇叢生到自我懷疑,每個人從黑暗的子宮出來都會經過短暫的劇烈的恐懼時期,這些恐懼會影響自己多久,誰也說不清楚,但是這個恐懼的種子放佛會貫穿自己一生,就像詩人面對畸形的感情時的興奮與絕望、也像幺四婆婆經歷了大半生後享受莫名的身體歡愉、也像許亮一樣想要用各種奇異的方式引起他人註意,也像小男孩一樣拿著玩具手槍與這個世界跌跌撞撞地發生接觸,更像馬哲自己曾經愛酗酒,甚至記不清自己是否獲得過三等功,也無法理清瘋子事件裏的線索關系,懵懵懂懂結案後獲得三等功,隨著兒子出生他的生活有了全新的序章。
凡是過往,皆是序章,電影中無時無刻都在下的小雨,也許隱喻著人生中不時降臨的各種大小災難,陸續死去的四個人或許象征著每個人內心的小孩所經歷的困厄,馬哲最後用石頭擊倒的瘋子也許代表著每個人最終會戰勝心魔,一年後出生的兒子象征著每個人終會走出陰影開始新的生活,影片中多次想起的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也許象征著每個人都需要有些許時光從現實抽身到一個只有自己的幻境中慰藉倦怠的自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如果一味沈溺在昨日的陰影裏,也許我們終其一生都會徘徊在失敗的深淵邊緣,只有用今日成長的力量去擁抱昔日受傷的自己,然後拋下所有包袱,才會浴火重生,再見天日。
2024年01月03日 星期三
圖文原創,請勿抄襲
我沒有想到新年第一篇影評是關於一部非主流電影,【河邊的錯誤】口碑極高,第一次看完後只覺其荒誕不堪,看了幾篇解讀文章後,再次看了一遍,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也許人生本就荒誕,荒誕的背後才是冷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