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煞作怪，弄的青頭紅發，上下獠牙，又長出兩邊肉翅。」
——【封神演義】
一、成年雷震子——電影CG技術中的數碼角色及專利挖掘
電影CG技術的技術難度分層
電影【封神第一部】的總導演烏爾善認為，「電影CG技術在角色塑造上的難度是有分層的，主要分為有生命體的電腦特效和無生命體的電腦特效。無生命體的特效指的是數碼的場景、數碼的道具、數碼的一些粒子解算的坍塌、爆炸、火焰，但這些只屬於中層難度的特效。真正的高難度層級的是有生命體的數碼角色，雷震子這樣的角色，它有真實的生物細節，同時它要與真人演員有表演上的交流。還有難度僅次於它的數碼生物角色，就像墨麒麟、九尾狐、龍須虎、大象等。這些角色既要有（視覺上的）真實感，又要有真實的生命體的那些運動特征，有它的情緒和表演。第三級難度的是集群動畫，比如千軍萬馬的沖鋒、成千上萬的奴隸搭建祭天台，成千上萬的民眾去迎接凱旋回朝歌的隊伍，那些全是透過電腦特效來運算的，那些是全數碼鏡頭」。
從前述表述中，可以看出 電影CG技術的難度遞進是依據「人性化」含量的多少來判定的，也是鏡頭語言中對「真人表演」要求的高低來決定的。
數碼角色的創作路徑
（圖源：電影【封神第一部】數碼角色數碼生物的視效解析〉，電影封神第一部官方微博）
數碼生物產生過程中，從外觀設計到動態體征，既融入了藝術設計又運用到電腦技術運算。從外觀來看，個體的誕生從骨骼開始，再添加肌肉、表面肌理，最後渲染完成。即使創作出的是「異獸」，但仍然遵循生物學的原理，每一塊骨骼和肌肉、筋骨、血管都是按照某一物種的運動特征進行設計和模擬。
而「雷震子」作為數碼角色，從外觀創作、到真人表演采樣過程、到技術套用、到最後效果呈現，較前述數碼生物上更加精細。在電影拍攝過程中，劇組按照原型大小制作了高達3.5米的模型，包括牙齒、鱗片、毛發、皮膚紋理的細節都手工打造到每一寸細節。塑造這一模型的是為了後期掃描貼在角色模型中使用。除了外觀設計以外，這個角色還有豐富的情感、表情和肢體動作，更要和演員進行互動表演，所以前期的實物設計只是這個角色的開端。後期透過虛擬動點捕捉技術、虛擬拍攝技術等，實作最終鏡頭效果。
「雷震子救父」場景拍攝過程中的專利挖掘
雷震子演員韓鵬翼自述拍攝場景「雷震子去救父親姬昌，抱著父親在天上飛的那場戲，是我進組拍的第一個鏡頭，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應該是李雪健老師殺青的最後一個鏡頭。那場戲配合還挺復雜的，我們底下有一個能起伏的液壓雲台，雲台上面有一個1:1比例的雷震子的臂膀，雪健老師躺在臂膀裏，下面的液壓雲台可以移動，能模擬飛行中的狀態。我是穿著動態捕捉服，用威亞吊在半空中，跟雪健老師面對面有一個大約50公分的距離去完成表演，包括雪健老師看我的視線理論上也是我們計算過的高度落差。」[1]
01 虛擬動點捕捉技術的突破
在第CN112184758A號「一種主動式動作捕捉剛體，用於運動捕捉系統」發明專利，關於浮點捕捉這一背景技術有如下記載：運動捕捉技術以紅外光學原理作為精準，通常套用於影視動畫制作中對人物、攝影機、道具等運動數據的采集，虛擬攝影機是為了滿足影視制作中的虛擬角色運動與場景匹配的一種數碼化輔助拍攝工具。」 雖然虛擬動點捕捉技術屬於行業通用的技術，但是在浮點捕捉中，任何細微的技術改良，都能形成新的技術方案，成為新的專利點。
比如在【封神】電影中，獨屬於雷震子這種「異獸」的身體運動體征和表情變化必須受限於一定的振幅和範圍，這是角色的模型做出的限制設定。透過演員捕捉到的表演細節仍被嚴格限制在這一角色的模型中。雷震子演員韓鵬翼表示「動態捕捉之前會有一套流程，要把演員的身體數據跟整個空間匹配上，同時要匹配到數碼藝術家所做出來的關於這個角色的模型上。當時還牽扯到測試幼年時期雷震子的狀態……最開始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智和情緒，支持你的表情可以到什麽振幅，然後帶我們去看剛才記錄下來的表演，再匹配到模型上，要明確地知道定位點在哪，不要超過這個振幅，否則這個模型就無邊界了。」[2] 雷震子這一特殊模型的設定與虛擬動點捕捉後的運作方法、采樣方法、或拍攝方法的相互整合，必然區分於其他電影中的數碼角色的模型設定、拍攝方法以及後期的特效制作方法，這些方法的改進有形成新的技術方案的可能性。
02 虛擬拍攝技術的器材改良和方法突破
（圖源：烏爾善導演微博影片截取）
除了虛擬動點捕捉技術的突破，在拍攝中的裝置的創新突破也可以形成新的專利點。 在拍攝雷震子救父的場景中，需要滿足特殊效果的裝置輔助表演完成：一個可升降可以調節升降速度的雲台，連同翅膀設計的裝置，再加上能讓雷震子和姬昌對視時的視線控制在50公分距離的吊威亞裝置，並且能讓上述裝置可以以相同的速度和角度運動的控制系統，為了模擬雷震子在飛行過程中抱著姬昌相認的場景，這些都是這場表演不可缺少的部份。 可見，在實作虛擬動點捕捉後，完全貼合場景，其他輔助裝置和運作系統都具有專利價值。上述多個裝置，及其獨有的裝置整合的方法、控制的方法，都有形成新的技術方案的可能性。
二、嬰兒雷震子——機械電子道具及專利挖掘
（圖源：史詩電影【封神】，如何憑借科技封神，北京科技博覽微信公眾號）
雷震子的設計和制造，從專利布局眼光來看，可以分別從三個層次挖掘技術特征：
第一層次：道具內部機械設計
這一步的設計有兩個目的：第一，將所有使嬰兒運動的機械部件和電子控制元件都納入嬰兒軀幹內；第二，使能夠控制動作、表情的裝置對應連線到嬰兒的肢體或器官。
筆者以「一種蜘蛛遙控玩具」專利（CN201910000617）解析相似的技術理念。該專利權利要求表述為「1、一種蜘蛛形態的玩具，其特點在於，包括蛛身……」，「2、根據權利要求1所述的蜘蛛形態的玩具，其特征在於:所述玩具還包括遙控終端;所述蛛身(1)內還設定有主控制器、與所述遙控終端相適應的無線收 發器;所述主控制器分別與所述無線收發器以及所有所述驅動電機(3.3)電連線。」 在玩偶體內安裝電子、器械裝置，連線各個可活動的部位，並透過遙控使其運動， 是一種常見的技術思路。
在電影主創技術團隊的描述中，可以看到嬰兒雷震子的產生在內部機械和電子結構設計和排布上，跨界技術團隊給出了超越現有技術的獨有創意和個人化制造。根據導演的要求，嬰兒雷震子將「親身」參演於電影中，並與姬昌、姜子牙等演員完成對手戲。導演坦言，這種拍攝安排是為了電影效果的真實性，更多「人性」的色彩，情感的流動，並且逼真的機械嬰兒也能幫助其他演員入戲，相比傳統的無實物表演或者使用簡單的道具替代，這種機械道具對於充分輔助演員的表現力、提升畫面感染力來說都會有重大突破。即使是「老」的技術思路，依然因為電影創作的特別需要而賦予新的技術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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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專利價值的技術特征：在真實的嬰兒軀幹大小的空間內設定機械控制裝置，並控制不同的肢體和器官運動的方法。
第二層次：道具多動作的控制
在第CN201911061633號「一種遙控玩具及系統」實用新型專利中，已經涉及到多動作的技術方案，比如權利要求1中記載「其特征在於，所述執行部至少包括行走單元和抓取單元，所述驅動部驅動所述行走單元帶動所述主體部行走，所述驅動部驅動所述抓取單元至少執行抓取和松開動作」。並且，在說明書中也記載到「現有的遙控玩具，動作方式單一，僅能完成單一動作，缺乏持續的可玩性。…….基於此，有必要針對現有技術的玩具僅能完成單一動作的技術問題，提供一種遙控玩具及系統。」可見， 讓玩偶實作多動作的技術思路， 也是常見的，但這一技術理念在電影中產生了重大的技術突破。
劇情中雷震子有一個吞的動作，完成動作後還出現了嘴角抽動的表演，並配合眼珠的轉動，肢體小幅的擺動，使得將嬰兒抱入懷裏的演員有種和小嬰兒對戲的實感。拍攝現場，嬰兒雷震子的表演由三名控偶師共同配合完成，彼此還要進行表演的配合演練。可見嬰兒可同時實作的動作至少有三種，而且還涉及許多難度較大的小動作甚至表情。因此，嬰兒動作至少包含三套獨立運作系統，每一套運作系統管理一個或者多個肢體或器官。操作時彼此不會影響。這種技術效果必然在現有技術上有重大突破，具有很高的專利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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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專利價值的技術特征：多套獨立的玩偶運動控制系統、以及多套系統相互結合的方法和器材。
第三層次：遙控技術
嬰兒雷震子是被抱著姬昌手中的參與拍攝的，操作人員在鏡頭外以遙控技術實作動作訊號傳輸，達到表演目的。這種技術理念也是來源於常見的遙控玩具。
在第CN201710280725號「一種LoRa無線兒童遙控玩具車」實用新型，在說明書中記載了技術背景「現有的無線遙控玩具車，遙控器產生的指令訊號都是頻率較低的電訊號，無法直接傳送到遙控玩具車上去，必須將指令訊號載在高頻訊號載波上送到發射電路，才能由發射天線發送出去。同樣，接收天線送來的微弱訊號經接收機高頻部份的選擇和放大後，送到數據機，然後由控制芯片解碼成執行指令，然後執行電路將指令訊號放大驅動執行機構，執行機構將電能轉化為機械動作，驅動電機轉動，實作玩具車的轉向、前進、後退等功能。這樣就造成功耗非常大，平常的五號電池組只能使用很短的時間，有些甚至撐不過一個小時。」可見，玩具接受訊號、轉換訊號、執行訊號的過程如果消耗太大，或者有滯後，也會影響操作體驗。而嬰兒雷震子要應對拍攝環境的需求，必然在技術上會有更大的突破。同樣 以無線訊號控制玩偶，需要使玩偶能夠最迅速的接受指令並且無滯後地根據控偶師發出的訊號進行表演，而且還需要同時滿足三套訊號的接收和運作，互不幹擾， 這是拍攝現場必須解決問題。
此外，技術組還面臨其他現場拍攝時需要解決的其他技術問題：1）雷震子是在雨後被姬昌發現的，所以拍攝現場嬰兒會被灑水， 機械玩偶以及相關電子裝置、訊號、控制系統必須具備一定的防水設計，應對潮濕的拍攝環境； 2）現場拍攝時，有多種拍攝機器，都各自發送訊號同時運作，交錯復雜的訊號可能會幹擾場外控偶團隊對嬰兒的動作操作，或者導致動作滯後，所以除了調整現場器材的訊號之外， 防止訊號幹擾的設計 也是整個控制系統中不可缺少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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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有專利價值的技術特征：訊號傳播方式（更及時、更低耗）、防訊號幹擾設計、防水設計
烏爾善導演說：「我們中國有藝術家，有科學家，有電腦方面的工程師，但是唯獨缺少把這幾個領域結合在一起的跨界創作者，這可能是我們整個中國電影行業都稀缺的跨界電影人才。」中國電影不僅需要這些跨界的工作者，更離不開他們創作的具有專利價值的技術成果。而筆者作為一名法律人，電影也已不僅僅是視覺美學藝術，我也時常思考也許我們的視線不應該僅停留在著作權保護，而應當以更敏感的技術思維，捕捉電影工業中難度更大的專利價值，摘下電影工業整個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中「皇冠上的寶石」。
[1]【封神】「雷震子」韓鵬翼：動態捕捉表演難的不是技術，是情感，新京報
[2]虛擬動點公眾號，頂配還原！虛擬動點賦能【封神】「雷震子」
文：周文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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