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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短劇收獲300萬粉絲,拒絕霸道總裁題材,要用作品去治愈人

2024-03-15影視

頭戴瓜皮帽,鼻架小墨鏡,「算命先生」王半仙通曉陰陽,為問卦者答疑解惑。與愛人生死兩隔的男子、中元節時想與兒子通話的母親、一生殺狗無數卻被搜救犬救起的狗販子......他盡自己所能,給出一個個撫慰人心的答案。

這是非非宇(抖音賬號:@非非宇Fay)短劇作品【先生,我想算一卦】裏的故事。2021年起,他開始更新該系列,第一季全網播放量達到6億。這部作品試圖用奇幻題材表達人們現實生活中的情感關系,傳遞溫暖治愈的內核,播出後引起諸多網友共鳴。他們在評論區交流劇情裏隱藏的細節,也因為被觸動,而分享起了自己的親身經歷。

非非宇的抖音簽名上,寫著「用創作讓人們近善近美」。他的短劇涵蓋親情、愛情、離別、家國等主題,卻唯獨沒有霸道總裁、重生爽劇。他說,短劇可以短,但不能沒有靈魂。做短劇讓他多了一個看世界的視窗,他也希望用短劇去治愈,去安慰,讓人們放下執念,重獲內心自由。

以下是非非宇的自述。

我是吳宇飛,很多人知道我,是因為@非非宇Fay。2018年,我開始做自媒體,2020年,我開始在抖音更新【先生,我想算一卦】【鬼語者】【奮不顧身】【前世今生】系列短劇,擁有了300萬粉絲。最近,我主演的懸疑題材短劇【雙面人生】即將上線,同時也在拍攝更多的短劇作品。

但一切的開始,也特許以追溯到我「想變成螞蟻,爬出去玩」的時候,甚至更早。

我叫非非宇,在抖音做短劇創作。

想變成螞蟻

我在西安長大,那裏的四季我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可能是小時候沒太多機會出門的緣故。從小學一年級開始,我就被從商的父母送到奶奶家生活,她是教師,父母希望我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好的管束。

我小時候看世界,很多時候是從二樓的陽台上往下看的。奶奶家的房子是國營廠家屬樓,陽台的空間,從小就是我的自由地之一。我在那裏盯著樹上的葉子發呆,看著樓下又有人來收破爛,聽著修冰箱、水電的聲音一次次響起。西安下雪,樓下的孩子又在滾雪球了,滾得不好卻玩得開心,我想,我能滾得比他更好更大。看著一只螞蟻從陽台一點點爬出去,我希望自己也能變成螞蟻,這樣就可以順著陽台的那條縫一路往下爬,一直爬到樓下,撒歡地玩。

我在西安長大。這是成年後,我拍的西安夜景。

奶奶是很嚴厲的人,家族裏她是很有權威的長輩,就連我那個在商場上打拼多年、打出一片天下的父親,面對她時,都不敢多說一句。她講規矩,在家裏,坐要有坐相,長輩沒落座,小輩不能坐;飯桌上長輩沒夾菜,小輩不能夾;拿著饅頭時,口子不能對著別人。我拿筷子的姿勢非常標準,就是被她教出來的。拿錯了,她會拿著筷子敲我的手,一點點糾正過來。

奶奶說話也是斬釘截鐵的。第一次被父母送到這裏,我被叔叔哄下樓,他說要帶我去看鄰居家門口的氣球。我跟著他下去玩了20分鐘,回來父母就不在了。那時我才6歲,「哇」一下子就哭了。她過來說,不許哭,哭什麽。我脾氣挺倔的,她訓我,我還梗著脖子瞪她,沒準兒當時眼裏閃著淚。

對我的學習,奶奶要求也很高。我小時候作文寫不好,她要求我背下整本作文書,數學有一次考了98分我還挨打,縫紉機台面上的尺子打下來,出了血印,屁股火辣辣地疼。在她的嚴格要求下,我的小學成績一直在班裏前幾名。

最快樂的時光,大概就是跟爺爺在一起的時候。在家裏爺爺也怕奶奶,我被訓了之後,爺爺不吭聲,不說什麽,但常常會借口「我帶他出門買菜去」,就把我領出去了。在奶奶的視線範圍內,我還規規矩矩的,一出門,我就撒了歡,連帶著肢體都伸展開了。爺爺一般會帶我去書店,我們都不買,各自找到喜歡的書,他愛看軍事和歷史,我就跪在童話書和故事書的架子前,看完再一起回家。

就這樣,小時候因為家裏管得嚴,我出門玩的時間不多,大多都在家裏。有時我趴在陽台上,做許多白日夢,渴望變成螞蟻,哪怕變小也行,或者有一艘宇宙飛船,飛向自由的世界。

改掉陜普

初中後我就回到父母身邊了。爸媽對我的管束松了很多,小男孩的天性就出來了,跟撒了鷹的兔子似的,拼命玩,像彌補小學時的缺憾。所有不讓我玩的事,現在統統玩回來。跟同學出去亂逛,偶爾騙家長說在學習,實際上我早就出去玩了,骨子裏還是叛逆的。當時我的成績不算差,在中上遊,但一直待在自己的舒適區,考第一第二跟我沒多大關系。

初中時,我經常在西安的大街小巷逛。成長時期的照片在一次搬家後遺失,這張模組屋是我長大後拍的。

高中起我就住校了,那時慢慢把初中的叛逆收起來了。高二時,家裏來了個親戚,問我想考什麽。我說我不知道。她說要不你學你姐的這個專業,她是主持人。我那時一點概念也沒有,第一反應就是當主持人還挺有意思的,不用每天趴著寫作業。於是我就決定考這個專業。家裏幫我介紹了指導老師,是西安台的一個主持人。

我從頭開始學,從最基礎的開始,咬字、吐氣、換氣、形體、眼神、朗誦。剛開始我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心想不就是主持嗎,我從小在奶奶家講的就是普通話。後來再回憶,那會兒講的就是陜普,西安普通話帶有自己的特點,字裏行間會帶著方言的詞——「哎呀,這個咋說呢,這個就是往那兒一bia(貼)。」

我跟著老師學了一段時間,陜普就改掉了。那時一起學習的同學也相互都有交流,去參加了一些比賽,拿了不錯的名次。

西安是一座有濃郁地方特色的城市。

高考結束後我報了四川傳媒學院的播音與主持藝術專業,那時的想法比較簡單,離家遠一點。我上大學那會兒,成都節奏還很慢,學校的氛圍也相對活躍自由,那陣子我過得挺開心的。大學四年我參與了很多活動,包括系裏晚會的錄制,也開始接觸欄目策劃和後期制作。做短劇的很多基礎在大學就慢慢打下了。

畢業後我如願去了電視台,成為新聞部門的一名編導,負責剪民生新聞,大事件很少,都是一些糾紛。每天剪15—20條新聞,一年多的時間,過手的新聞能有上千條,慢慢把我選題的敏銳度也鍛煉了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了解了觀眾看新聞的習慣,學習不同敘事模式對片子節奏的影響。在電視台待了一年多,我就決定離開了,對我來說,它像是一條能一眼看到頭的路,那個終點我甚至都不確定能不能抵達。

2013年,離職時面對挽留的領導,我說我要回家創業了。

西安的火車站,承載了我很多記憶。

從迷茫到創業

創業這件事,大概從我父親那一輩開始,就有傳統了。從我記事起,我身邊就圍著一群人,一發脾氣就有人來哄我。那時父親的生意已經做得很成功了。父親敢闖,有韌勁,辦過食品廠、做過房地產,他是除奶奶外影響我最深的人。

從電視台離職後,我回到西安,開始嘗試各種職業,找過跟自己專業相關的,婚紗影樓、攝影、策劃,不同崗位都試過,接觸了社會形形色色的面,了解了不同行業的運作規則,但轉了一圈,沒有一個是自己感興趣的。

2013年到2016年,人在很迷茫的狀態,我常常懷疑離開電視台這個決定是否正確。身邊有同學在這幾年迅速發展,自己卻是這個狀態。那段時間就變得不愛說話了,生活軌跡跟身邊的人不一樣了。

我在古色古香的西安漫步。

一直到2017年,短影片開始發展。我關註到抖音,那時西安的各大商場都有抖音的廣告,加上2018年春晚的影響,很多人都開始用抖音。我當時也在平台上看,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做內容,離開媒體行業這麽多年,心裏還是希望有機會回去。於是我就開始做自媒體了,起步階段還不懂怎麽營運賬號,一點點嘗試、摸索。

那時我還沒加入創壹,團隊也不叫創壹,只有六七個人。我參加過他們的一次旅拍活動,覺得很有意思,創始人謝多盛跟我開玩笑,你還可以,要不加入我們團隊吧。我當時已經從遊蕩的狀態裏走出來了,覺得這是很好的學習機會。

早期剛接觸抖音時,我和團隊去旅拍。

2018年7月,我就去了上海,跟著團隊一起學習。那會兒大家都沒什麽分工,開會、討論創意,點子不錯,出門拍片,回來做後期。一切都讓我覺得新鮮,什麽都幹,每個環節都想參與,打燈、舉綠布,當群演,出點子,回來了就做後期。

來到上海開始新的旅途,當時我發的朋友圈。

非非宇的賬號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做的。那時的內容偏重技術,我開始自學特效,搜尋網上的教程,拆解片子的結構,學習國內外博主的內容,每天沈浸在教學軟件裏,看別人是怎麽做的。好在大學的基礎還在,我大概學了兩三個月,就能上手做片子了。

早期的作品偏重技術,帶有很多科幻元素。

後期部份涉及的板塊很多,有合成、三維、特效、動畫、剪輯、混音、調色。細分出來更精細,三維裏還有模型、材質、毛發、渲染,太多了。每個部份我都可以學,但那時有種一口吃成胖子的感覺,知識太多,一股腦兒塞進去會導致消化不良。當我把每個部份都學到入門的程度,我才發現很多板塊要做到頂尖,需要長時間的工作積累和實踐,都不是速成。

2018年年末,我回到西安,2019年,我開始創業,成立分公司,跟上海的團隊遠端協作。

看世界的視窗

從決定成立公司做片子,到看房、簽合約,前後我只花了不到10天的時間。等我快把裝修做完,父親才知道我辦了個公司。他不一定理解,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堅持要做這個,但那天他到現場看了一眼,這邊是這麽裝的,那邊是這樣的,哦哦,好,行,走了走了。可能在父親的眼裏,他還是支持我的。

公司發展前期投入很大,我找了很多技術人員做片子。當時最長的影片是18秒,用了18天。賬號一個月要更新8條以上的影片,團隊七八號人,每天都在加班。片子的技術含量很高,要經過條條工序,這也就意味著對內容的要求更高,一旦決策做不好,影片發出去就成泡影了。一條影片的成本是兩三萬,那時我們只做二十秒以內的影片,一秒比一克黃金還貴。

早期的作品更註重特效和後期。

創業前期,我用高成本做一件不夠精準的事,沒有意識到內容要比技術重要得多。2019年,我每天熬夜,晚上常常3、4點才睡,也沒有周末。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在一次次經驗中,我慢慢意識到內容是大於技術的。

2020年初,疫情來了。那幾個月我出不了家門,心裏非常焦慮,不知道要不要繼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

三四月份開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商務,加上房租水電和人力成本,我負了債。那時我問父親,要不要放棄。父親說,你得堅持,家裏全力以赴地支持你,因為這是你的選擇。

那時不僅經濟上遇到困難,賬號也做不太起來。上海的團隊找我聊,知道了我目前面臨的困境。他們提議讓我去上海,專註做內容,壓在我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又要寫、又要拍、還要演,公司的大小事務都得操心。

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曾經有過極端的想法,但我的父親、家人、團隊,拉了我一把。也是因為這段經歷,我做了短劇【奮不顧身】系列,那個片子裏,一個女生從樓上墜下,視角切換,愛她的人跳下去救她。在這個片子裏我想表達的是,不要辜負真正愛你的人。希望這個作品也能把一些人從邊緣裏拉回來。

我的短劇作品【奮不顧身】。

當時片子發出去後,我在後台收到了上萬條私信,有人跟我講自己被霸淩的經歷,有人說片子給了他們很多鼓舞。

有些故事太沈重。有個女生說到自己父親家暴的故事,她想一走了之,但是媽媽還在,自己沒有力量做什麽。後來就有了一個穿越回去,阻止媽媽嫁給家暴丈夫的作品。

曾經一位粉絲與我私聊了很多,於是出了一期這樣的內容。

做短劇讓我多了一個看世界的視窗。我拍童年創傷,也拍生離死別、愛情、親情,釋出影片後,後台總會有很多私信和評論,有講自己的故事的,有講影片帶給他們的觸動的,我在這裏看到了很多故事。有寶媽說在家想做點小本生意掙錢,結果被騙了,不知道該怎麽辦,甚至想過輕生。其實很多時候人就是想法上轉不過彎,卡住了,我們的影片可能在某個瞬間把這根弦撥開了,她就想通了。這大概是我們做短劇最大的意義了。

我在短劇【仁心】的拍攝現場。導演是我。

從吳宇飛變成「算命先生」

2020年,我去了上海,重新調整方向,專註在內容創作上。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賬號和內容才開始更加有序地發展。

從技術到內容,我也一直在學習、探索。創意靠日常的積累,我有時走在路上、騎車出門,腦子裏也轉個不停,會觀察路上的人,有好的想法,先記下來。有時候邊走邊想,跟別人說話時,偶爾走神想點子,我都會跟對方說,等一下。就這樣一點點把內容做起來。

拍短劇後,我的人生也多了很多新奇的體驗,比如扮演消防員。

「算命先生」系列的出現,是在團隊的一次內部討論會上。那時我們三個責編會提一些創意,一起開會討論。那天是在討論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的創意,其中一個編劇說,如果至尊寶變成「算命先生」會怎樣?他沒想明白人物邏輯,創意被斃掉了,但我覺得「算命先生」的形象很有意思,就嘗試著發散了一下,用這個人物,去做一個個故事。這也正是我們短劇系列的雛形,那時也沒想過做成系列,只按照單個創意來拍。當時抖音的短劇還不多,這個影片引起了大家的廣泛討論,後台湧進很多私信,也給了我們很多靈感。

【先生,我想算一卦】第一季作品,我扮演的是「算命先生」王半仙。

我是一點點走進「王半仙」這個角色裏的,他跟我本人完全不像,王半仙帶點俏皮、狡黠,我慢熱,工作中很嚴肅,日常有點悶。

這幾年,我經歷過生死,陪著朋友送走至親。醫生通知家屬,今天人堅持不住了,每個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心跳儀還有心跳,當脈搏從120、110、80、50,一點點變成0的時候,醫生過來收拾,拔掉儀器的時候,他們的情緒徹底崩潰。

人和人之間的連線如此奇妙,牽絆至深,分離時卻又如此悲痛,生命是個會越走越孤獨的過程。家人、愛人、朋友都會離開我們,我們來時孑然一身,走時又踽踽獨行。

2019年,奶奶也離開了我。那時她生病,住進了ICU,我創業剛起步,特別忙,沒有很多時間看她。回憶起來好像才一兩個月的事,等反應過來,一年都過去了。

拍短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時候都需要吊威亞。

那時我沒能進去,母親去看了她,描述了一下,她身上插滿了儀器,也不希望我進去看她。有天晚上,我還在書桌前做片子,做到一半,接到電話,那頭說奶奶不在了。電腦上的摳圖任務好像一下子就不真實了。

她離開後,我的很多情緒帶著後勁兒,在日後慢慢發酵。拿起筷子時會想起她,看到蘋果也會想起她。那時父親送了一箱蘋果過來,冬天暖氣足,壞了一些,她給我塞了一個,拿這個,吃去!一點也不溫柔。但塞進手裏的蘋果是好的,她把壞的留給自己了。

「算命先生」系列的第三集,拍的是中元節的故事。片子裏,那個離開人世的媽媽求著王半仙,希望能跟兒子再通一次電話。我也在想,奶奶會不會在走之前來找過我,但找不到我,因為我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

【先生,我想算一卦】第一季第三集的故事發生在中元節,和我的經歷有關。

有網友用【尋夢環遊記】裏的台詞留言,「死亡不是結束,遺忘才是」。

奶奶帶給我的影響是細水長流式的,她生活節儉,淘米水都要拿來沖廁所,衣服破了拿修補程式仔細縫好,她告訴我,做人做事要踏實。所以在做短劇這件事上,我沒法拍霸道總裁、重生爽劇的題材,因為沒有從天而降的餡餅,人就是得踏踏實實。現在有很多年輕人都在看我們的內容,我不想帶給他們不良引導。短劇可以短,但不能沒有靈魂,我不希望它沒有營養。

我在拍攝現場。希望我的短劇,能給人帶去一絲光亮。

就像王半仙一樣,他是個通陰陽的「算命先生」,帶有一點玄幻色彩,相對於神棍的身份,我更希望他能成為中國式的心理醫生,傾聽人間冷暖、世間百態,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每個人排憂解難,去治愈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