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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談 | 戈壁灘上過新年

2024-01-12軍事

快30年了,至今難忘那一年在戈壁灘過的新年。那年年末,上級命我到新疆和田某部調研,這是我第一次到新疆。下午2點多從虹橋機場起飛,晚上8點多抵達烏魯木齊。這時候的上海早已萬家燈火,可這裏的太陽亮堂堂的,覺得非常奇妙。第二天繼續飛行2個多小時到達和田,飛機很小,不到50座,聽說隔天才有一個航班。

新年前一天,和田部隊領導決定由我和其他3位幹部組織慰問團到部隊調研,同時對基層官兵進行慰問。他們告訴我,戈壁灘上有我的上海小老鄉。清早天黑溜溜的,我看見有兩台吉普車已經整裝待發,車上放著慰問品,不知為什麽還放著兩大桶自來水。4個幹部正好一台車,我對司機說,一台車就夠了,未料引出司機的一個故事。

司機告訴我,前幾年一個戰友開油罐車為戈壁灘的部隊送汽油,不料在沙塵暴中迷路犧牲。從事後現場看,駕駛室玻璃被狼撞碎,地上躺著五六頭野狼。推斷這個戰士與狼群搏鬥了很長時間,卻始終走不出駕駛室在油罐車接一點足以嚇退狼群的汽油。這個戰士犧牲以後,部隊規定凡車輛穿越戈壁灘必須兩車同行。

我們開了十多個小時到達戈壁灘上的一個雷達連,雷達連占地約3個籃球場,分為生活、運動、生產3個區域。雷達連只有20來個幹部戰士,其余人分布在茫茫戈壁灘的各個角落。雷達連的任務是24小時不間斷開動雷達,為空中過往的飛機導航。坐在飛機機艙裏的乘客有誰會想到,在他們經過的航線上有無數雷達兵為飛行安全保駕護航默默奉獻著他們的青春?

雷達連條件之艱苦出乎我想象。戈壁灘上的沙塵暴一年四季不斷,拳頭大的亂石被狂風刮得漫天飛,傷人是常事。他們喝的水是深井裏的鹽堿水,初來乍到的人喝了這種水拉稀一周左右自愈。我想起吉普車上放的兩桶自來水,原來是這麽回事。

雷達連有十幾個上海兵,在連部的只有五六人,指導員為我們講了這些上海兵的故事。他介紹說,這些上海兵入伍後被告知分配在蘭州軍區。他們乘坐悶罐子軍車,從上海到蘭州開了一個星期,未料從蘭州到烏魯木齊又開了一個星期。到了新疆,他們以為到達目的地了,結果乘上軍用卡車圍著塔克拉瑪幹沙漠轉了8天才到達和田。雖然卡車封閉嚴實,由於沿途缺水,他們到達和田時一個個像泥人。我想起我進疆的過程,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在和田集訓數周後,十幾個上海兵被告知分配到基層連隊,最近的距和田1天路程,最遠的3天。指導員說,分到他們連的十來個上海兵從車上下來就躺在床上唱國際歌,問為什麽分在蘭州軍區卻把他們分到戈壁灘?一位來自喀喇昆侖山的老兵講了自己的經歷,深深打動了他們。這位老兵常年駐守在海拔5000米的紅其拉甫,山上終年白雪皚皚,不見一絲綠色。凍得像石頭一樣的豬肉和白菜要用電鋸,飯菜則永遠燒不開。有一年他下山,見到一棵長滿綠葉的大樹。他情不自禁地抱著那棵象征著生命的大樹狠狠痛哭一場。這位老兵因為患有雪盲癥而被照顧分配到雷達連。老兵說,這裏的條件比喀喇昆侖山不知好到哪裏去了。

聽了老兵不尋常的經歷,上海兵深受感染。那個年代沒有手機,而戈壁灘上的雷達開動以後,電視螢幕上就是白花花的一片,報紙每半個月送達。在幾乎與世隔絕的條件下,上海兵將精力放在生產上。我看了他們的菜地,雖然這時沒有菜,指導員說,他們種的菜有十幾個品種,完全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我又看了他們飼養的4頭肥豬,個個膘肥體壯。

晚上,我們取出帶來的食材和戰士們一起包餃子。看不到中央電視台的新年晚會,我們播放了帶過去的小品、相聲錄像帶,戰士們自己準備了幾個節目,自娛自樂,等候新年的鐘聲。快到12點的時候,大家緊盯著時鐘一起倒計時,一起歡呼。戰士們點燃了準備好的禮花,絢麗的禮花照亮了戈壁灘的夜空。日月如梭,當年的小老鄉們今年已經半百了吧?你們生活得還好嗎?(華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