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蔣為民
「相逢一笑泯恩仇，把酒言歡話一統」。歷史就是這樣的機緣巧合：幾十年前三發地空導彈與一架U-2飛機在西北上空擦肩而過，劍拔弩張；幾十年後那架U-2飛機的飛行員與曾任這個地空導彈營的營長在京城握手交談，把酒言歡。這就是「不打不相識」的生動寫照，這就是「兩岸一家親」的真實歷史。
時間回到十年前乍暖還寒的早春3月，在北京市文物局巡視員哈俊的安排下，地空導彈二營第三任營長、原空軍副參謀長陳輝亭將軍，與曾10次駕U-2飛機到大陸偵察、1986年棄暗投明駕波音貨機飛回到祖國懷抱的王錫爵，在海澱區羊坊店西路的一家酒店見面，了卻了長達半個來世紀的遺憾。
陳輝亭將軍早在北韓戰場就和美國空軍交過手，從高炮調入地空導彈部隊後，曾參加了英雄二營的所有戰鬥並屢立戰功，一步一個腳印成長為空軍高級指揮員。王錫爵先生則是經過美國培訓的台空軍「黑貓中隊」第二批飛行員，可謂精英中的精英，在駕U-2進入大陸的任務飛行中，曾兩次在西北上空與二營「相遇」。
地空導彈部隊歷來「全營一桿槍」，老營長要與當年「老對手」相見，我和王振國（全國優秀軍轉幹部、曾任聯想集團黨委副書記兼人力資源總監）、哈俊等幾個他手下的兵理應全程陪同，中國航空博物館的周紅亮館長也一並參加，共同見證了這次時隔半個多世紀的歷史性會面。
當天，從中國民航華北管理局副局長兼副總飛行師崗位退休的王錫爵，是由他兒子開車先行一步來到酒店的。見到隨後趕來的退役將軍陳輝亭，立即站起來迎上去，雙雙空地之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幸會啊幸會！當年我們常打交道，那次（戰鬥）我還不是營長，但參加了全過程。如果把你弄（打）了下來，那就不一定有這次見面了」。陳輝亭將軍面帶著微笑，真誠不失幽默地說了這段開場白。
他所說的是1964年11月26日那次作戰。當時，二營奉命在甘肅蘭州中堡一帶設伏，王錫爵駕U-2從台灣前來偵察。因首次遭遇U-2角度欺騙回答式電子幹擾，二營發射的導彈未能擊中目標。
王錫爵接過話茬如實說道：「那次僥幸飛回台灣後，我已進入大陸十次，剛好符合可不再任務飛行的規定，就退役到了民航。美國人鼓吹，U-2 飛機效能好、飛得高，大陸飛彈打不著。其實，我們心裏很清楚，好幾個同事都是有來無回，誰不是提心吊膽很緊張？特別是我們每次任務飛行回去後，美方就把所有菲林和數據材料全拿走，台灣方面要想知道的東西，還得反復求美方才能得到，這樣誰還甘心為他們賣命？」
聽罷，陳輝亭也坦誠地說道：那次算你幸運，本來我們準備得很好，航線壓得準，武器沒故障，指揮和操作也都沒有問題，是13電子幹擾系統救了你。我們新任營長（何方）很懊喪，頭一次指揮就碰上這麽個情況，耿耿於懷很不甘心。我們也是跟著反復做檢討，直到上級派工作群組來排查了好長時間，才找準了戰鬥失利的原因。
老營長剛才說的那段反幹擾歷程，我們這些後來人都聽說過。當時U-2飛機的12告警系統和13欺騙幹擾系統還沒實作自動鉸鏈，要由飛行員手控施放幹擾。如果地空導彈營全都安裝使用了照射天線反幹擾系統，「11.26」戰鬥就可能完全不一樣。在王錫爵之後駕U-2竄犯大陸的黃榮北，電子幹擾就再也不起作用，落得個有來無回、機毀人亡的下場。相比之下，王先生真是萬幸。
冰釋前嫌，相見甚歡。王錫爵拿出一張名為【U-2在華作戰紀要】的光碟，請陳輝亭將軍觀看。這是台灣」黑貓中隊「第一批飛行員華錫鈞，根據美國中情局的安排，為美國防大學【U-2情報收集的革新研討會】整理制作的。
老首長陳輝亭是導彈二營的第一任作戰參謀，參加或指揮過「英雄營」的每一次作戰，並對U-2先後102次進入大陸偵察進行過詳盡分析，退休後還撰寫了幾十萬字的【飛鳴鏑——中國地空導彈部隊作戰紀實】。因而對於這段歷史，他是了如指掌、爛熟於心。
看完光碟，陳輝亭將軍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人就是美國人，顧及的只有美國自身利益。他們之所以認為U-2 對華作戰是最成功的戰略偵察，因為美國自己人毫發無失真，損失的只是幾架飛機，獲取的卻是中國國防戰略情報，被揍掉和摔下來的10個人全是「黑貓中隊」成員。U-2飛機座椅上的跳傘彈射被拆卸掉，就是他們做的手腳。這正是美國人的陰險狡詐之處，直到如今仍在脅迫台灣與大陸對抗，為美國利益服務。
王錫爵對此十分贊同：你說的很對，美國人只讓台灣給他們做槍子、當炮灰，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悲哀的是，美國明明把你賣了，台灣當局還幫著數錢；明明是機毀人亡，還喪事喜辦，死不認賬。我正因為看透了這些，才千方百計於1986年駕機起義回到祖國大陸，成為「兩岸直航第一人」。
說到這裏，我們不禁想起二營擊落第三架U-2飛機那次戰鬥，即1964年7月7日的福建漳州之戰。那天，台空軍同時派出一架超低空RF-101飛機，配合兩架U-2高空偵察機竄犯大陸，王錫爵便是其中之一。這是他第九次飛臨大陸，所幸的是他離漳州很遠就拐彎出海了，而狂妄自大、迷信美國的李南屏則被揍了下來，因不能彈射跳傘而折戟墜亡。
往事如煙，此去經年。席間，兩位已年過八旬、不善飲酒的老者，仍頻頻舉杯，把酒言歡，為遲到的第一次握手幹杯！為祖國的繁榮富強幹杯！為早日實作中華民族統一大業幹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