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選秀那天，皇帝看每個秀女都不順眼。
在太後軟磨硬塞聲中勉強選了4個。
最後只剩我和我前面的許侍郎之女。
許女容貌清麗、舉止端莊，問答條理清晰，就在太後想要賜香囊時，突然「噗～」
許女放了一個震天響的屁！
皇帝一高興，迫不及待道:
「許氏之女殿前失儀，撂牌子，賜花……」
太後忍不住了，「皇上，只剩最後一個了，你是想氣死哀家不成？！」
皇帝指著我說:「那就這個吧，這個長得鼻是鼻，眼是眼，賜香囊！」
1
我今年十五，是光祿寺少卿姜武德之女。
恰逢皇帝要選妃，要求在職五品官員以上，家中適齡女子皆要參加選秀。
聖旨下來的時候，我爹不屑一顧的將其扔在一旁，說誰人不知當今帝皇帝後伉儷情深，皇帝曾立誓不要後宮三千，此生只守蕭皇後一人，選秀之舉無非是太後所迫而已。
我爹估計皇帝一個都不會選，應該全是太後選，而太後肯定會選擇那些個家世顯赫的高門貴女，完了問我怎麽看這事。
我正抱著飯碗吃的歡實，頭也不擡的回到，除了用眼睛看還能怎麽看。
我爹暼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行吧，我花錢打點一下，你最後去走個過場，不影響你睡懶覺。
於是在親爹的安排下，我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最後才屁顛屁顛的趕上最後一位。
輪到我們這最後一排的時候，皇上一副心急回家找媽媽的模樣，說這個額太寬不好看，那個腰太細不好生養，那個又皮膚太白怕有病，通通撂牌子，賜花。
坐在邊上的太後要氣死了，怒斥皇上趕緊閉嘴，她來相看，對著我旁邊的許侍郎之女好一頓考究，人家姑娘對答如流，知書達理，談吐優雅，樣貌也是個頂個的好，太後問了連連點頭，刀了皇帝一眼，大概意思是你再拒絕試試。
皇上無奈，正要示意賜香囊，留牌子，誰知道「噗～」一聲，一個震天響的屁聲響徹殿廳，大家瞬間憋的面紅耳赤。
許氏哭了，皇帝卻笑了，高興的道:
「許氏之女殿前失儀，撂牌子，賜花……」
太後忍不住了，「皇上，人都被你氣跑了，你是想氣死哀家不成，好歹你也做做樣子？！」
沒想到皇上指著我說道:
「那就這個吧，這個長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沒有一個孔不對的，賜香囊！」說完一刻也不回頭的轉身離去。
2
就這樣我被一頂大轎擡進了宮。
原本我是不願進宮的，因為進宮後就再也吃不到李氏肉鋪的大鹵豬蹄了，我和我娘抱作一團哭的梨花帶雨，我娘還要抽時間抽抽搭搭罵我爹死鬼，早知道就該讓我早去早回了。
可是我爹跟我說宮裏的大肘子比外面買的更好吃，於是我一吸溜大鼻涕，轉哭為笑。
進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廚房給我做鹵香大豬蹄，結果我爹派過來伺候我的月書卻告訴我，我等級太低，不配吃豬蹄。
「那蒜香大蝦呢？」
月書搖了搖頭。
「叫花雞呢？」
一連問了十幾個菜名，月書都統統搖頭否定。
這下我不願幹了，一屁股就坐地上，張嘴就要喊阿娘進宮接我。
月書見狀，趕忙往我嘴裏塞了塊糖糕。
甜滋滋的味道瞬間充盈口腔，是我最愛的藕粉桂花糕。
我抽抽搭搭的吃著糖糕，又把月書手裏的糕點全部拿了過來，這才歡喜起來。
月書見狀舒了口氣，輕聲道:
「老爺送小主進宮也是沒法的事，雖然這宮裏不比府裏自由，但是皇上皇後是個仁厚的，小主性子又醇厚，不爭不搶，往後的日子定能安安穩穩的。」
「而且這大肘子、叫花雞、魚蝦也不是永遠沒得吃了，只是不比那些受寵的妃嬪多吃些，咱們以後還是有機會吃得上的。」
我一聽，瞬間來了精氣神，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吃大肘子？」
春桃……
我咬著牙齒，眉毛直接皺成個川字。
扒拉著桌子上可憐巴巴的幾個綠色蔬菜，唯一的葷菜竟然只是一小盤子紅燒肉。
思考片刻，我慎重將筷子往桌子一拍，豪氣萬狀對天立誓:
「我要做寵妃！」
月書「啪」一聲驚掉下巴，手裏的糕點頓時掉落滿地。
「小主，咱們、咱們可要低調點啊，此次進宮，就咱位份最低了！」
我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焉了下去。
此次選妃，皇帝根本無心相看，全靠太後一人把持，為了鞏固朝政，太後早早根據朝堂身世、背景樣貌硬塞了四個姑娘。
只有我是唯一一個親自被皇上點中的姑娘。
可那又如何，皇上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沒別人點了而已。
沮喪雖沮喪，我還是將面前的飯菜一掃而空，心裏暗戳戳的計劃著爭寵事項。
3
第二天一大早，月書就要把我從床上拖起來梳洗，我頂著沾滿眼屎的臉蛋撒嬌，問她能不能多睡一刻鐘。
月書嘆氣道不能，今日要去給皇後請安。
我只得暈乎乎的任由月書給我梳洗，再暈乎乎的來到坤寧宮。
初見皇後時，她正端坐在高台，一雙柳葉眉明媚動人，好像春日裏的陽光，溫婉大氣。
不過，我看的不是皇後的臉，而是她桌子上的那一疊蟹粉酥，這個我只有在一些重要場合下才能吃得到的東西。
想到我的早飯只有小米粥配醬大餅，我頓時覺得肚子又空蕩蕩的。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熾熱，皇後擡眼朝我瞧了過來，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好笑的容顏。
「你是水華宮的姜美人？」
我趕忙出列行禮，恭敬回答:「正是妾身。」
「不知本宮臉上是否有什麽東西，值得你一直盯著本宮瞧。」
我低垂著頭，小臉漲紅的說，「臣妾瞧著娘娘好看，所以忍不住看多了些。」
皇後聽完低頭一笑，
「你這嘴巴倒是真甜，本宮瞧著甚是喜歡，這疊蟹粉酥就賞你了。」
話音剛落，下面的妃子臉色各異。
我心一喜，連口水都差點吧嗒在地上，皇後真是大好人啊，人美心善，知道我想吃就特意給我送吃的。
於是我恭恭敬敬的伏身謝恩，伸手就將面前的糕點端了過來。
底下傳來妃子們不屑的笑聲，不過我才不管他們怎麽想的，反正就自顧的吃了起來。
皇後又問了我一些問題，我都乖巧的如實回復了，一場請安差點變成我和皇後的家常，直到我吃飽喝足，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也就從那天開始，每回去皇後宮裏請安，皇後都會單獨留下我來，我自然是非常樂意的。
皇後溫婉大方，每次都會給我準備很多好吃的糕點，她會一邊溫柔的撫摸我頭:「奈奈喜歡吃嗎？喜歡吃就多吃一點，不夠本宮再叫人去做。」
我鼓著滿滿的腮幫子眼睛一亮，忍不住問道:「娘娘宮裏真好，這麽多好吃的，那娘娘多久可以吃一次大豬蹄，我爹說宮裏的大肘子比外面的好吃，可是我到現在都還沒嘗過呢。」
話落月書直接扶額，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春柔秋和也憋的滿臉通紅，皇後莞爾一笑，大手一揮，「奈奈想吃什麽，今日我便讓膳房全部做一遍。」
這可不得了了，於是我一口氣報出心心念念的十幾道菜，滿懷期待著望著皇後，小心翼翼的問道「有、有嗎？」
「秋和，吩咐膳房今日就做這些菜。」
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我嘴巴直接張成O字行，然後急忙把手裏的糕點放回盤裏，端正的推回邊上:「那、那我不吃了，留、留著著肚子等會吃。」
說話屋子裏終於傳來一陣爆笑聲。
沒一會，我說的那幾道菜全部都被擺上了桌。
我吃的滿嘴油光。
皇後和春柔秋和看的目瞪口呆。
至於月書，她已經放棄了……
等我夾起最後一個雞腿打算奮力啃完時，皇後娘娘小心的說道:「要不，這個別吃了？以後你常來本宮這就是。」
我一聽，大好事啊，高興的連連點頭。
「皇後娘娘真好，奈奈最最最喜歡皇後娘娘了。」
更加賣力的將雞腿啃了個精光。
皇後娘娘笑得一臉慈祥，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4
往後的兩個月裏，我每天天一亮就屁顛顛的過來。
過來吃早飯。
皇後宮裏的蟹粉小籠包、水晶蝦餃、拇指煎包……
又鮮又香，好吃的我都不舍得下咽了。
吃過早飯，我又拉著皇後踢毽子、蕩秋千、打葉子牌。
皇後的花園又大又漂亮，偏偏皇後不大喜歡動，便喜歡看著我和月書春柔秋和在一邊瘋玩，等我們玩的一身臭汗，我又氣呼呼的跑回來皇後身邊，抱著皇後大腿給她講我們的趣事，再講幾個笑話，逗得皇後樂呵呵的。
然後開始吃午飯，吃完午飯後皇後說要小憩一會，我直接把她從床上撈起來，興奮的掏出小跳棋。
因為我發現，每次下棋的時候，小廚房都會準備茶點，新鮮出爐的牛乳茶配上甜滋滋的糕點，吃起來，美味極了。
晚飯過後，我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皇上有時也會過來，皇上來時，我會識趣的趕緊跑開，聽說皇上皇後最是恩愛，我才不要做電燈泡哩。
可有一次，皇後卻緊緊拉著我的手，不給我做逃兵了，我囧的滿臉通紅，眼睛看哪哪不對。
直到皇上走到跟前，我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
皇後恨鐵不成鋼的將我往皇上前面一推，十分殷勤的說道:「皇上，奈奈都進宮三個月了。」
我嚇得趕緊行禮，等皇上叫我起來時，才敢悄悄擡頭看向皇上。
此時皇上也是滿臉通紅，吱唔了片刻才遲疑的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聞言小臉一皺，悶悶的說道:「臣妾姜奈奈，父親是光祿寺少卿姜武德。」
皇上這才恍然大悟。
我卻終於知道了為啥我位份最低了，感情皇帝根本就不記得有我這號人了呀。
可能是為了寬慰我，皇上在皇後的慫恿下賜了我一套頭面，又給我升了一個位份，我現在是婕妤了。
等皇上下完旨意，我趕緊高興巴巴的問皇上婕妤多久可以吃一次大肘子。
「咳～」
皇上到嘴的茶水差點噴了我一臉，捂著嘴巴低沈的咳著。
周圍人都憋瘋了一樣臉蛋漲的通紅。
不過皇上就是皇上，很快就鎮定下來，漂亮的鳳眼一臉狡黠，
「姜婕妤努努力，等你升到妃位，天天都可以吃大肘子。」
我聞言眼中充滿鬥誌。
此後皇上只要來的時候，我就更加賣力的逗皇上帝後開心。
講以前阿娘給我講過的笑話，講我聽過的世家之間的有趣故事，給他們唱我從民間學來的皮影戲。
每每這時，他們都會被我逗的哈哈大笑。
後來皇上像是找到什麽樂趣似的，成日往皇後的宮裏跑。
每次來都會給我賞些小東西，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有趣的，日子過得異常愜意。
只是每次吃完晚飯，皇上就著急慌的將趕我回去。
我想多待一會都不給，後來習慣了，我一吃飽就連帶著偷摸幾個糕點打包回去。
哼，他們一定是怕我吃太多！
春柔秋和說，娘娘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其實仔細想想，我也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這大概就是我和皇後最美好的時光了。
在後來的日子裏，每次回憶起這些往事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的濕了眼睛。
5
一日我從坤寧宮高興的往回走，心裏正計劃著明天要唱什麽戲給皇後聽。
不知是不是我錯覺，我總感覺最近皇後的心情悶悶的，皇上來的次數也不比從前多了。
我尋思大概是我的故事聽膩了，所以得叫阿娘多給我搜羅些話本子來才行。
卻冷不防的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
「有些人吶真是天生的狗腿子，給一點小恩小惠，就上桿子似的搶著舔，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皇後是什麽身份，又豈會把一個不起眼的嬪妾放在眼裏，不過是閑來無聊逗弄兩下罷了。」
「有這功夫去舔別人，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給自己的未來打算。」
我聽著不對勁，這人在說誰呢？
轉頭看去，一身亮麗的粉色衣裙，俏生生的站在那裏，膚如凝脂，眉目如畫，腰似楊柳……百分百的禍國殃民的美人兒。
這是當今風頭正盛的葉將軍妹妹葉海棠。
據說葉將軍屢立戰功，功名赫赫，卻只用戰功換得自己妹妹順利入宮。
葉海棠自然不負眾望，一入宮便被封為貴妃，是盡管皇上再不樂意，也不敢冷落的妃子。
我頓時充滿戒備，葉貴妃說這話又是何意？
四周，也沒有別的人在場了。
於是我走了上去，戳了戳葉貴妃的胳膊。
「貴妃姐姐，你是在說我嗎？」
「還不明顯嗎？」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像看傻瓜一樣的看著我。
「奧，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
「你、嫉妒我們！」
「啥玩意？」
我負手而立，篤定的說:「你嫉妒我和皇後情深義重，嫉妒我位份低卻吃的比你好，嫉妒我們天天都有好玩的，所以，你就故意來說風涼話，想要拆散我和皇後的友誼，你好趁虛而入。」
越說越像那麽回事，我氣憤的手指顫抖，此女好狠的心吶。
葉貴妃卻錯愕的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一臉驚呆的看著我。
她擡手指了指我，
「你、你、你、愚蠢無知！」
說完一揚手，扭著腰肢就走了。
留下我一人在風中淩亂，這第一次宮鬥，我占上風了嗎？
6
回到宮裏，我越想越氣，葉貴妃憑什麽這樣說我和皇後。
我問月書，她是不是真的來挑撥離間的。
月書說，貴妃近日盛寵，大概是來炫耀的。
我沈思，怪不得最近皇後總是悶悶不樂，皇上來坤寧宮的次數也比往常少了。
不行，我一拍桌子，決定要向皇上給皇後討個說法。
月書趕忙一把捂住我的嘴，悄悄的給我說道，皇後悶悶不樂是因為至今無所出。
帝皇帝後恩愛三年有余，皇上獨寵皇後，皇後卻一直沒有懷孕，前朝後宮的逼迫下，皇上不得不進行選秀。
但是妃子選進宮，皇上依舊不肯寵幸，氣的太後捶足頓胸，批評完皇帝又批評皇後不懂事，皇後心裏也不好受，只得日日逼著皇上寵幸其他妃子。
可是誰又樂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所以皇後悶悶不樂也是正常的。
我暗自嘆氣，兒女情長的事，我不懂，我只想要皇後高高興興的，我每天都可以去吃香喝辣。
為了我的美好生活，我決定要幫皇後爭寵。
於是我暗戳戳組織了好多葉貴妃的壞話，什麽狐貍精暴脾氣目中無人愛罵人愛嘚瑟不愛洗澡等，決定第二天就去皇上那裏告狀。
結果還沒等到我告狀，春柔秋和卻一臉悲痛的告訴我，皇後病了。
我一臉苦淒淒的守在皇後身邊，生怕說話大聲一點都能加重她的病情。
皇後躺在床邊，拉著我的手虛弱的說道:「我真羨慕你，奈奈，但願你往後余生都這麽快樂。」
我疑惑，皇後身份多尊貴呀，吃的好住的好，受所有人尊敬，怎麽會羨慕我一個無權無勢只愛貪吃的小婕妤呀。
直到很久後我才明白皇後的話，可惜等我明白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我只能猜測是皇後思子心切，壓力過大，於是我反握著皇後的手，很認真的說道:
「皇後娘娘福澤深厚，待人又寬厚仁慈，上天一定不會辜負娘娘的願望的，說不定娘娘放下思慮，驚喜很快會就來了呢！」
「你這小頑皮鬼，說話是越來越討人喜歡了。」
隨即又有些悲傷的說道:「你的心思呀，要是能用在皇上身上，我倒是沒那麽揪心了。」
「我才不要呢，我只守著皇後姐姐一人，誰要去討好那個皇上呀！」
「有些話你私下跟我說說就好了，可千萬不要跟別人說了去，知道麼？」
皇後一邊撫著我頭，一邊叮嚀，我拼命的點頭應是。
也許是我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皇後自己放下了緊繃的心，兩個月後，皇後終於診出喜脈。
我和月書都很高興。
皇後也激動的流出了眼淚。
春柔秋和直接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了起來，最後還要皇後娘娘嗔怪的打趣她們:「不知道的，還以為懷孕的是你們呢！」
沒一會，各宮妃嬪都一一前來道賀，葉貴妃和舒妃一起進來的，來了後就一直盯著皇後的肚皮嘖嘖稱奇。
「你這肚子真神奇。」
我看她那恨不得將肚皮看穿的眼神，立馬跳出來擋在皇後前面，得意且囂張的說道:「我家皇後娘娘的肚皮，當然神奇了，可是受到了神明的青睞所以肚子裏才有寶寶的，你就別想了，等我有了寶寶你也不一定會有。」
聞言葉貴妃差點氣梗，直指我道:「你、你一個沒被寵幸過的人，到底懂不懂怎麽才能懷孕！」
「我怎麽不懂，只要進了宮，自然就會懷孕了，只不過是機緣的問題，哼！」
我頤指氣使，儼然一副我很懂、我最懂的模樣，全然不顧在身後使勁拽我衣服的月書。
直到全場又爆發出一陣豬笑聲。
等到大家都散去後，我就一直盯著自己的肚子瞧，恨不得也能立馬懷孕。
皇後知道我的想法後直笑著點我額頭:
「你的腦袋裏，成天都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娘娘肚子裏能生出幾個寶寶呀，是不是有好多小寶寶要喊我姨姨了。」
對於這個孩子，我們都很期待。
皇上也很期待。
不論多忙，皇上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皇後宮裏一趟，每次來了都要把耳朵貼近皇後肚子聽聽。
對皇後的賞賜從不間斷，我們這些妃嬪也跟著沾了光，不僅免了每天的請安，各宮均還賞了三個月的俸祿。
我每天都搜羅著從民間買來的話本，仔細的做成皮影戲，再高興的唱給皇後聽。
皇後宮裏，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笑聲。
7
我和蕭子辰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
因為懷孕，皇後的胃口一直不好，吃什麽吐什麽，人更是整整瘦了一圈，看著我焦急不已。
這天午飯過後，我便哄著皇上我想去一趟果園，揚言嘴太饞了，想親自去摘點水果解解暑。
皇上執拗不過我，只得同意了我的請求。
我一陣風似的跑的賊快，不顧皇後在背後的擔憂。
正值炎炎夏日，園子裏好些成熟的水果，皇後自然是不缺吃的，但我想親自挑選些漂亮的楊梅做酸湯，皇後娘娘定然會喜歡的，也許她就能多吃點東西了。
說幹就幹，望著對面高大的果樹，漂亮的果子永遠都在比較高比較危險的地帶。
但這難不倒我，小時候我們府裏也有蘋果樹，嘴饞又貪玩的我沒少爬樹，所以對上這顆楊梅樹，我自然是二話不說就攀上樹頂。
月書在底下焦急如焚，我在樹上摘的不亦樂乎，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我突然想起阿爹，每回我在樹上時，阿爹阿娘總會在底下一眨不眨的守著我。
鼻子一酸，視線突然有一刻的模糊，腳下突然踩空，失重感隨即而來，月書驚出殺豬般的叫聲。
我以為我會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沒想到一個淡青色身影飛奔而來，我正正的砸進一個結實的手臂。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我閉著眼睛，緊緊的摟著我所碰到的一切。
直到月書趕上來，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連忙睜開眼睛，迅速和對方保持開距離。
嗯，古銅色的肌膚結實有致，粗眉大眼但一點也不粗狂，反而有種天生的溫文爾雅氣質。
不是像皇帝的那種溫室小白臉，反而如陽光般英氣灑脫。
反正就是好看。
不過還沒等我多看兩眼，月書就哭哭啼啼的撲過來將我左右一番檢查，生怕我有任何閃失，我趕緊對著面前的男子行禮道謝。
「臣是皇上的禦前侍衛蕭子辰，娘娘沒事就好，臣就先行告退了。」
蕭子辰，聽名字有些熟悉，不過我也沒有多想，雖然他救我了，但畢竟是個外男，所以我們隨意行個禮就離開了。
沒想到的是，等我提著一籃筐的楊梅和桃子回到皇後的寢宮時，卻正正碰上了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
「長姐，這是陛下特恩準我去采的楊梅，聽說懷孕喝點酸梅湯可以開胃，這些都是弟弟親自摘的，個大又紅，姐姐拿去叫下人們做了來喝就是。」
我一聽，不樂意了，急忙跑上前來。
「皇後娘娘，我也摘了好多楊梅呢。」
我哭泣著小臉，好像被人搶了功勞一樣，又瞪了一眼蕭子辰。
「皇後娘娘肯定喜歡吃我摘的，我這裏有好多了，你的你留著吃吧。」
見我一副悲痛的模樣，皇後只得收下兩個筐子，說明天就多做點酸梅湯，大家一起解解暑。
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蕭子辰是蕭皇後的弟弟，因為武藝精強如今擔任皇上的禦前侍衛，又因皇後有孕，所以特批蕭子辰來後宮探望。
怪不得第一次聽這個名字感覺有些熟悉呢！
後來蕭子辰就經常往皇後宮裏跑，每次都會捎點從皇後母家順帶過來的小東西。
有時候是好吃的糕點，有時候是好玩的小玩具，偶爾是小孩子的小衣服帽子之類的。
我總是在一旁靜靜的候著，見到是好吃的就眼疾手快的先來一口，美其名曰替皇後分憂。
後來就變成不管帶什麽，一定會有美味的糕點。
我由從前盼望皇上變成了盼望蕭子辰。
8
一眨眼，皇後懷孕5個月了。
皇後的肚子，比一般人懷孕的還大。
她挺著肚子，整個人散發著母性的光環，眉眼間比從前更加柔和了。
太醫說，皇後懷的是雙生子。
闔宮上下，歡聲一片。
皇上每天都要來聽一聽，摸一摸，就是慌張的不知道說什麽？
來來回回也就那句「你們要乖乖啊！」
逗的皇後直笑。
正值太後生辰，原本不喜熱鬧的太後，此次在皇上的執意邀請下，決定大辦生辰宴。
於是各宮都開始忙活了起來。
我接連唉聲嘆氣。
因為別的妃嬪都是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材有身材，她們隨意唱一首歌或者跳一支舞蹈，都能美得像天仙似的。
怪不得我做不了寵妃。
於是我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決定修書一封。
「問爹爹娘娘安，女兒在宮中一切都好，因為皇後懷的雙生子夥食太好，女兒又胖了三斤，只是下月太後生辰，各宮妃嬪皆有歌舞準備，唯獨我無才無藝，請問爹爹女兒小時候是請不起先生嗎？」
家書剛發出去，第二天我爹娘就氣沖沖的請旨入宮，劈頭蓋臉將我給臭罵了一頓，提起我小時候給我請先生，請一個被我氣跑一個的經歷。
罵著罵著，我娘又抱著我哭了起來。
她摸著我的頭，非常欣慰的道:
「看到奈奈吃的好，睡得好我們就放心了，乖，咱奈奈顧好自己就行，不去奪什麽寵啊。」
「我們奈奈又長大了。」
那當然，我在哪裏都會顧好自己的。
我又問阿爹阿娘，為何進宮是空著手來的，我不是提過好想念宮外的鹵大蹄子嗎？
剛問完我爹又想抄起鞋子拍我。
「真是白養了你這個小混賬！」
不過罵歸罵，我爹還是從衣袖裏掏出一本話本子。
這是時下最流行的【女安】。
太後一生，並不容易，從一個小小才人坐上太後的位置，途中的坎坷可想而知，如今老了，回顧一生，可謂是驚險連連。
【女安】就是一本和太後有著相似經歷的話本，女主角英勇善良，無畏無懼，想必太後也是會愛聽的。
我爹意思反正我唱皮影戲已經唱開了，不如就幹脆給太後唱個戲算了，就算不驚艷，也不會令太後討厭。
說著又提起我小時候不愛學習的事情，於是又進行了新一輪的臭罵。
雖然我爹娘是罵罵咧咧的走的，可是走後，我還是有些難過。
眼睛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層霧水。
9
太後的生辰宴，可謂是隆重奢侈。
畢竟從皇帝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舉辦過如此盛大的宴會。
文武百官，王公貴族，能來的都來了。
宮裏一派喜氣洋洋。
送禮的送禮，表演的表演，該出風頭的出風頭。
我們這幾個妃嬪，就坐在皇後側邊。
貴妃和淑妃坐在前頭。
因為皇後懷孕，貴妃和淑妃便幫著協理後宮，因此這兩人就走的很近。
我和林昭儀趙婕妤並做一排。
趙婕妤偷偷湊過來問我，可準備了什麽節目。
一聽說我準備的皮影戲，她就仰天長嘆，說自己果然是個廢物，啥也不會，她就發明了些新糕點而已。
我瞬間眼睛一亮，盯著她圓溜溜的臉蛋和她纖細的身材，好心問她要不要我幫忙試吃一下。
接著我們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越聊我們越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真的、原來我們……都是廢物呀！
我們倆，執手相看淚眼，竟硬生生的錯過了這麽多時光，我嗔怪她為何不來皇後宮裏，她回她膽小害怕。
她又問我可承寵了沒，我搖頭說沒有。
接著她握著我手說她也沒有，她爹叫她只管好好茍著就行。
說完我倆差點又要抱頭一陣痛哭流涕。
完全沒註意到貴妃淑妃林昭儀拋過來的鄙視的眼神。
趙婕妤悄悄跟我說，目前得過寵的也就貴妃和淑妃倆人，還是礙於兩位母家的前朝身份，叮囑我切莫得罪了前面倆人。
至於林昭儀，病美人一個……
就在我們吃飽喝足，抱著肚子打嗝時候，就聽到貴妃自薦要給太後舞劍。
我以為這樣的柳蛇腰只會彈琴跳舞，沒想到一曲劍舞宛如仙女下凡，既剛毅又柔情，衣袂翻飛，猶如炙熱的精靈在舞動。
「好，不愧是將門虎女，太精彩了！」
底下一眾歡呼，所有人情不自禁跟著鼓掌，貴妃更加嘚瑟，毫不掩飾用挑釁的眼神瞧了皇後一樣。
接下來淑妃和林昭儀上台，一舞一琴，配合的竟然渾然天成，台下又是一聲聲贊嘆。
只有我和趙婕妤手掐手互相推諉:
「你去。」
「你先去。」
「你去吧，你糕點好吃。」
「你唱曲好聽。」
沒等我們決出勝負，皇上在上面發聲了。
「聽說姜婕妤擅長皮影戲，不知今日姜婕妤準備了什麽戲呀？」
皇上笑得賊兮兮的看著我。
皇後也一臉鼓勵的看著我，沖我點了點頭。
於是我趕緊出來，先是說了些祝福太後的壽詞，接著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戲台開始唱了起來。
「舉家人聽說心花放，不知道該怎樣歡樂該怎樣忙……願祝太後萬年慶，願祝太後壽比那南極天星！」
等我唱完，沒想到竟也同樣收獲了一批歡呼聲，太後笑得合不攏嘴，皇後欣慰的給我帶頭鼓掌。
我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等到趙婕妤的時候，她有些膽怯的拿出自己準備的十八味糕點。
每味糕點看起來都色香味俱全，而且好多我都沒吃過，用材用料也都非常稀有，各種香味撲鼻而來，看來趙婕妤是下了大血本的。
「臣妾不才，就只會侍弄些糕點，望太後娘娘不要嫌棄。」
底下一片唏噓，都在議論趙婕妤無才無德送糕點太寒酸之類。
太後見狀，吩咐身邊的嬤嬤將糕點收了，拿起一塊嘗了，又說:
「早就聽聞趙學士之女擅長做各種糕點，今日哀家得幸一嘗，果真不假，哀家甚是喜歡。以後趙婕妤再有什麽稀奇糕點，可記得留一份給我這個老婆子啊。」
說完不忘又咬了一口。
皇後娘娘也幫著趙婕妤說話，自此，無人再敢背後指點。
我瞧了一眼太後娘娘，總覺得她吃得兩眼冒光。
葉貴妃依舊不屑一顧，淑妃盯著糕點兩眼沈思。
我暗戳了一下趙婕妤，順便留了一地的哈喇子:「我就說你行的吧。」
10
新年過後，皇後的肚子越發大了。
連站立也都變得異常困難，走也走不動，躺下又睡不著，熬的是兩眼淤青。
提前備好的產婆連連搖頭，說皇後太瘦了，要多吃還要多走動。
春柔秋和暗自心疼的抹眼淚，「怎地就懷了個雙生子呢，娘娘太遭罪了。」
我看著也很難受，早知懷孕這麽辛苦，我寧願皇後娘娘一直不生寶寶，又慶幸自己幸好不得盛寵。
月書趕緊捂住我的嘴，告訴我話可不要亂說，身在皇家沒有什麽比子嗣更加重要的了。
不過我依舊理解不了女人為什麽一定要生孩子，我覺得自己和趙婕妤這樣就挺好的，每天她研究做，我研究吃，做的好吃了再送來皇後宮裏。
今天我又和趙婕妤早早來到皇後宮裏。
昨天做的糖蒸酥酪皇後娘娘多吃了兩塊，今天趙婕妤決定做個玫瑰酥酪。
反常的是，貴妃和淑妃竟然也一並來了。
「你們天天都躲起來做好吃的，從來不叫我，我只好舔著臉皮來了。」
說時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皇後高高隆起的肚子。
皇後見狀，一把拉起貴妃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貴妃眼睛嗖一下亮了，滿臉寫著震驚。
「太、太神奇了，竟然會動。」
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我可是天天摸，天天聽呢，皇帝都沒有我摸的多。
我又看向旁邊的淑妃，只見她一臉深沈的低著頭，全然對皇後肚子不感興趣的樣子。
點心端出來以後，大家都齊刷刷的看向點心。
玫瑰牛乳酥，夾雜著好些堅果碎，聞起來可香了。
一如既往，我先拿了一塊嘗了起來。
香香甜甜的滋味充滿口腔，外加酥脆的堅果，嚼起來味道十足，細品竟還有些異樣的酸味，要是沒有這個酸味就更好了。
我吃的連連點頭，順手遞給了皇後一塊，招呼大家也嘗嘗。
「咦？怎麽有點酸味兒呢，不應該啊，難道是玫瑰沒選好？」趙婕妤也疑惑的說道。
貴妃皇後也連連點頭，要是沒有這個酸味就好了。
對呀，要是沒有這個酸味，或者我沒有那麽愚蠢就好了。
可惜沒有如果。
11
皇後娘娘吃完，肚子就開始劇烈疼了起來。
宮裏頓時忙的一塌糊塗。
分明剛滿9個月的身孕，沒想到這會兒要生了。
太醫說，皇後是中毒了。
查驗了皇後的所有吃食，最後篤定是玫瑰牛乳酥，可是我們每個人吃了都沒事。
「這糕點被加了大量五行草汁，普通人吃了沒有什麽事，可是孕婦吃了卻能導致流產。」
怪不得味道有些酸酸的不對勁。
我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明明已經吃出不對味，卻還是拿給了皇後娘娘吃。
這糕點主要是我和趙婕妤做的。
於是我和趙婕妤被暫時軟禁在宮中。
但比起軟禁，我更擔心皇後娘娘的身體。
聽說皇後難產，奄奄一息，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了。
我害怕的渾身發抖，拼命的懇求蕭子辰放我出去，我要去陪著皇後，只要皇後順利生子，怎麽懲罰我都行，這個鍋我也願意背。
蕭子辰紅著眼一遍一遍的拒絕了我，但依然給我帶來皇後那邊的訊息。
產婆說胎位不對，皇後娘娘沒有力氣了。
皇上跪在皇後宮前，只求保住大人。
太後來了，嘆了口氣又走了。
貴妃淑妃所有宮女太監嬤嬤也都跪在門前，大氣不敢出。
又兩個時辰過去了，皇後終於生了，一兒一女。
皇後娘娘要不行了，皇上去見了皇後娘娘。
「娘娘，皇後娘娘傳召。」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子辰紅著眼給我說皇後要見我。
我踉蹌的起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跑到了皇後的寢宮。
從來沒有想過，這竟然成了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奈奈～你不要內疚……我相信你……」
她躺在皇上懷裏，臉色好似外面的皚皚白雪。身下的血跡卻染紅了整張床鋪。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竟然會有那麽多的血！
我連忙伸手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一雙眼睛早已哭腫，明明有好多好多話想跟皇後娘娘說的，話到嘴邊卻又只變成了三個字「對不起……」
「傻瓜……」
「不是你的錯……為何、要說……對不起，好好活著……替我那份……」
「永寧、永曦就托付給你了……相信你、一定能、帶好他們的……」
她最後一次摸了摸我的腦袋，替我揩去眼角的淚水，就無力的垂下了手。
皇後娘娘，她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一天，宮在飄著鵝毛大雪，我的心，突然間就覺得熱不起來了。
我的皇後娘娘，她再也不能溫柔的撫摸我的頭了。
皇上悲痛之余，誓要捉拿真兇。
當天在場之人，重新被皇上軟禁起來。
慎刑司抓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跟事情有關的宮女嬤嬤，連月書也被帶走審訊。
不過皇上沒有為難我們，只來我宮裏靜靜的坐著，他說:「奈奈，她說要我好好保護你，可是卻從來沒有說過要保護好她自己。」
說著說著就掉了眼淚。
皇上，似乎一夜間老了。
好像這一生的信念都崩塌了。
皇上皇後是真心相愛的，從少年時期，一路經歷眾多風雨走來，本以為可以相互執手偕老，卻不曾想如今卻天人永隔。
12
事件在嚴刑拷打下，終於找到了真兇。
那天我和趙婕妤做糕點時，淑妃曾來獻殷勤。
趁我們不註意，將提前準備好的五行草汁混入玫瑰花裏。
本來做的天衣無縫，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混入五行草的。
敗就敗在淑妃帶來的婢女身上。
這個婢女是劉宰相派來監視淑妃的。
劉宰相早有謀反之意，自覺自己女兒入宮一定能寵冠後宮，要求淑妃無論如何要獲得獨寵，不能讓皇後和其他女子生下長子。
可天不遂人願，淑妃並沒有獲得獨寵，皇後、貴妃哪個都比她得寵。
她先是送含有麝香的香囊給貴妃，致使貴妃不孕，可是不曾想，三年都沒懷孕的皇後娘娘卻懷孕了。
所以宰相才逼迫淑妃找機會下手。
淑妃被帶走那天，我去見了她，我問她:「為什麽？」
她卻沖我扯出一抹苦澀的微笑:
「奈奈，這個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像你想的那麽單純，身為世家，就註定了要做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的。」
淑妃又有什麽身不由己的事情呢？
直到她死後，我才從貴妃口裏知道她的故事。
打一出生，她的人生就被規劃好了。
不僅是她的，還有她的母親，她的姐姐和妹妹，都不過是劉宰相用作官途的手段罷了。
她這一生，都沒為自己活過。
用這條性命為她的家族謀前程。
我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劉淑妃走時的那一抹微笑。
她大抵是、終於解脫了。
我沒法評價她的對與錯。
她是不幸的，卻又把自己的不幸加塞給另一個女子身上。
她是可恨的！
貴妃拍了拍我腦袋，告訴我，我們這些在父母的嬌縱下長大的孩子是無法體會她的苦的。
我看了一眼貴妃惋惜的眼神，有些戒備的和她拉開了一定距離。
沒想到貴妃卻不屑的嗤了一聲。
「本宮才不屑用這些陰溝裏的手段，本宮要爭寵，自然正大光明的。」
說完便扭著腰肢走了。
13
我到底是沒做成寵妃。
皇後去世後，皇上就把永曦、永寧寄養在我宮裏。
他說，這是皇後的遺願。
我笑了，因為這是我從前對皇後開的玩笑話，我說，「皇後娘娘，你生多少，我就給你養多少，保管都給你養的壯壯的，不僅能上山捉鳥，下河摸魚，還能給你講笑話，逗你開心！」
笑著笑著，我又哭了。
朦朧的淚光中，我仿佛看到了那個褪去一身枷鎖，笑得滿臉溫柔慈祥的臉龐。
為了方便我照顧永寧永曦，皇上直接把我提拔為賢妃。
我終於可以天天吃得上大肘子了。
可是卻再也沒有那種很想吃的意願了。
趙婕妤每天會過來我宮裏，經過皇後的事件後，我們都沈默了很多。
但她依舊熱心做各種好吃的糕點，只是不再隨便讓別人碰食材了。
葉貴妃也經常過來，每次過來都會帶上親手做的小孩子的小玩具或小衣服，眼巴巴的看著兩個小粉團的眼神，總是讓我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準備偷小孩？
蕭子辰偶爾也會來看望永安永曦，待永曦大一點的時候，皇上便指認蕭子辰為太傅，全職負責永曦習武。
皇上自己每天也都會來坐一坐，只是總不夠熱忱，對永寧永曦總是淡淡的，就靜靜的看著，偶爾欣慰的摸摸他們的頭。
後來孩子們問我，是不是父皇不喜歡他們？
我想了一下，很認真的告訴他們:「父皇是很喜歡你們的，只是他太想念你們母後了。」
皇上喜歡摸孩子們的頭，也喜歡摸我的頭。
他說:「奈奈，朕只有在你這裏，才感覺她也好像還在一樣。」
有時候他也會跟我講他和皇後從前的事。
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毫無章法，只是說著說著又沈默了。
他從來不在我這裏過夜，他說我初進宮時，年歲還小，泛著嬰兒肥的臉蛋，每次眨巴著眼睛看他時，都讓他心底泛起一股柔軟。
後來他就喜歡投餵我，喜歡看我毫無顧忌的吃東西。
他說他早已把我當成他的親妹妹了。
有一次，皇上問我要不要出宮，出宮就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
我腦海裏閃過一個淡青色的身影，但是很快，我便拒絕了。
皇後將永寧永曦托付給我，我不想辜負了她。
這裏有我的好朋友，有我眷戀的人。
還有我放不下的執念。
我想留在這裏，陪著我在乎的人，一生足矣！
14
永寧永曦八歲時，貴妃懷孕了。
她眼裏閃過激動的淚水，她說此生值了。
此時的貴妃，早已不似剛進宮那時的飛揚跋扈。
她會耐心的給小永寧永曦講故事，會叮囑永寧爬樹不要爬太高，還會跟著趙婕妤學做美味的糕點。
她的身上，無時無刻散發著母性的柔和。
隔年春日，貴妃生了，是個皇子。
皇上給他賜名永康。
宮裏的妃子這次都升了位份。
貴妃升為皇貴妃，我升為貴妃，趙婕妤升為了賢妃。
對了，林昭儀在永寧永曦五歲時病逝。
後來趙賢妃悄悄告訴我，林昭儀大概是被皇上送出宮去了。
我問她，你為何要拒絕出宮？
她看著我，笑瞇瞇的回道，宮裏有她想要陪護的人，便不願離開了。
15
皇上一生，都沒有再立後位。
永康12歲那年，皇上病了，這一病，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他臨終前把我叫到跟前。
他眉目間早已不似年輕時俊郎溫潤。
皇上何時，變得這麽老了？
他看到我，只一昧的笑。
「奈奈，你都變成小老太了。」
我也跟著他一起笑。
「皇上也是個小老頭了。」
「終究是我負了你。」
我握住皇上的手，搖搖頭道:
「皇上對奈奈極好的，奈奈此生能遇得皇上皇後是最大的幸事。」
「二十年了，朕終於可以去見婉兒了，也不知道婉兒可還等著朕沒。」
他笑了，就這樣看著前方定定的笑著，仿佛前方站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一般。
皇上駕崩後，皇貴妃肉眼可見的老了。
皇貴妃對皇上，是真心愛過的。
少年時期的驚鴻一瞥，便永久的烙印在心裏，此後一生，都執著於此人。
永康十八歲時，被封為康親王。
康親王熱武，倒是和他祖父一樣頗有將軍之範。
後來也和他祖父一般，為國家立下不少汗馬功勞。
16
永曦登基後。
我從一個年少無知的姜美人，混成人人尊敬的皇太後。
安排好了永寧的婚事，看著她和駙馬爺相愛生子。
給永曦選妃，看著帝皇帝後相敬如賓。
我想，我的使命，大抵是完成了。
我終於有臉去見皇後娘娘了吧！
於是我等啊等啊。
等著何時可以蓋上棺材蓋！
每天不是和趙太妃曬太陽，就是和趙太妃打葉子牌研究新糕點、唱皮影戲。
就是不要後宮妃嬪來請安。
沒想到，還沒等到可以蓋上棺材蓋。
我卻突然發現一個驚天秘密:後宮竟然至今無所出！
於是我一把掀掉棺材蓋，迅速將皇帝喚到跟前。
「皇上你與皇後都成親三年有余了，至今仍無所出，你是不是該廣納後宮了？不然哀家死不瞑目，無顏見你母後！」
「太後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只是朕與錦兒還不太想太早要孩子嘛，所以就想多過兩年清凈日子嘛！」
我一聽，嘴巴都要氣歪了。
「早什麽早，哀家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們都滿地跑了！總之，我要抱孫子！」
我環手於胸，一副不抱孫子不罷休的態度。
但是不知道皇帝怎麽想的，答應的飛快，指天發誓一定讓我兩年內抱上大孫子。
然後就賊一樣的溜走了。
我頓時有種被坑的感覺。
後來皇上果然兌現了承諾，不止是兩年抱上了一個孫子，而是三年抱上了倆孫子，並且肚子裏還踹著一個。
我樂的合不攏嘴。
心裏想使命真的完成了，這下終於可以安心蓋板板了吧。
結果不孝皇帝卻不讓我蓋板板，將孩子一個個往我宮裏一丟，美其名曰緩解我的寂寞，他們小兩口倒是獨自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氣的我，和趙太妃一人抱著一個，還要仰天叫喚大的那個:「別爬太高了，你祖母當年也沒有爬那麽高！」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