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個兩面派，對外人點頭哈腰，對我重拳出擊。
面對霸淩過我的舍友溫柔問候，轉頭對我拳打腳踢，把我打得皮開肉綻才肯停手。
明知道堂哥欺負我，還勸我息事寧人，讓我大度一些。
「摸你兩下又怎麽了，你多金貴一樣。都是自己家的人，不吃虧。」
我沒有再聽媽媽的話，端起一盆開水潑在堂哥身上，燙掉了一層皮。
1
「這是我們家的土特產，希望你們多多照顧下我家沈竹心。」
我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媽媽從包裏掏出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土特產，點頭哈腰地遞給我的舍友。
「咦，這什麽東西，看著好惡心。你還是留著自己吃吧，鄉下人真是沒見過好東西。」
唐笑笑不屑地笑了笑，隨意掃了一眼媽媽後坐在一旁低頭玩著手機。
其余兩個人也忙著自己的事，把我和媽媽當作空氣。
媽媽見狀訕訕地笑了笑，把東西又塞回包裏，笑瞇瞇地說。
「估計你們城裏小姑娘不愛吃這些東西，回頭讓竹心請你們吃好吃的。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學習了。竹心，我們出去吧。」
說完她面色一沈，扯著我胳膊快步走出宿舍。
還沒來關好門，只聽見唐笑笑肆無忌憚地嘲諷道。
「看來沈竹心隨她媽了，全身上下一股子窮酸味，還有那討好的臉，真是沒見過世面。」
我無聲地苦笑了下，她們向來這麽肆無忌憚。
唐笑笑她們幾人每天都把我當作丫鬟一樣，對我呼來喝起。
如果我不答應，她便帶頭欺負我，把我關在衛生間裏，朝我潑冷水，非要我跪在地上求饒才停手。
有時候睡著後被她突然叫醒，嚇得我神經衰弱，整日精神恍惚。
我跟學校反映過，苦於沒有證據，換不了宿舍。
和媽媽說過，媽媽卻怪我不合群、是個另類，罵我活該。
我們剛走到拐角，媽媽見四下無人，立馬用力甩給了我一巴掌，低聲呵斥道。
「讓你跟同學搞好關系，都當耳旁風了嗎！？你看你就像個木頭樁子一樣，進城裏這麽久，怎麽不像你舍友那樣落落大方，還跟個鄉下野丫頭一樣！」
我側著頭，無聲地笑了笑，摸著微微腫起的臉頰沒有說話。
她每次都這樣，人前表現得如慈母一般，人後卻對我嚴苛至極。
「說話啊！啞巴了嗎！？和人交際來往這麽點小事，你都做不好，你還有事能做好！？」
「媽，我說過了，她們根本沒把我當作朋友，一直都欺負我。」
「大家都一個班的同學，能有多大仇。人家怎麽不針對別人，只針對你，還不是你沒做好？你好好跟人相處，別整天獨來獨往，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奇葩！」
我垂下頭，鼻子一酸，眼淚一直在眼圈裏打轉，哽咽道。
「媽，知道了。」
「行了，說你句就哭，演給誰看？你奶奶周末過生日，你記得回來過生日。買個生日蛋糕，再買點補品，記住沒？」
我楞了下，怯怯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媽媽。
「我兼職費還沒發，能不能只買一個生日蛋糕？」
「啪！」
瞬間我耳朵嗡嗡作響，一時之間耳鳴了。
「你少給我說這些，周末你奶奶七十十大壽，你敢掉鏈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下一秒，媽媽突然伸出手輕輕摩挲我腫起來的臉頰，輕聲說道。
「你奶奶原本就嫌棄我生了個女兒，其他人都有兒子，就我沒有。所以你一定要比你那些哥哥強，才對得起媽媽這麽多年來受得冷言冷語。」
「你要知道，媽媽是愛你的，只是恨鐵不成鋼。」
我擡起頭看著媽媽期待的眼神，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妥協了。
「我會買好蛋糕和補品，不會讓媽媽失望。」
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揉著我的頭，眼神越來越狂熱。
2
我求了老板很久，甚至免費多幹了一天的體力活，這才答應提前預支薪金。
等我按照媽媽的要求買完蛋糕和補品，幾乎身無分文。
但看見媽媽滿意的笑容，我還是很開心。
「竹心，快，跪下給你奶奶磕頭拜壽。」
「媽，這些都是竹心給您買得禮物，您看您喜歡嗎？」
我被媽媽拉扯著，「撲通」一聲用力跪在地上。
膝蓋受到了重重的沖擊，痛得我眼流一下子流了出來。
奶奶見狀面立馬黑了，大聲呵斥道。
「今大好日子，你哭什麽哭，是不是嫌我活久了！你看看你教得好女兒，這是想我去死啊！」
說完嚎啕大哭起來，並且捶打著自己的胸口。
爸爸氣得滿臉通紅，先使勁甩給媽媽一巴掌，又用力踹了我一腳。
「你們娘倆成天的吧！今天大好日子，被你們鬧得雞犬不寧！給我滾出去，少在這丟人顯眼！」
說完後爸爸趕緊跑到奶奶身邊，低聲下氣地哄著。
姑姑和大伯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看著我和媽媽，趕緊吆喝著自己兒子去哄奶奶開心。
「趕緊把自己買得禮物拿出來孝敬奶奶，讓奶奶開心。弟妹，這蛋糕和補品真是上不了台面。你平日裏就這麽教自己女兒啊，有點小家子氣了，以後還怎麽找婆家？」
媽媽被說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不服氣地反駁道。
「我家竹心是大學生，肯定能找個好婆家！而且這些都是她自己做兼職賺錢買的，沒花我一分錢，你兒子還不是花你們錢買的！」
可姑姑和大伯沒一個人理她，爸爸狠狠地瞪著媽媽，使眼色。
我怕爸爸又打人，急忙拉著媽媽走出去。
剛一出門，媽媽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沒站穩直接趴在地上。
「廢物玩意！讀個大學白讀了，讓你拜壽都能鬧出幺蛾子。早知道讓你高中畢業就去外面打工，說不定現在都結婚生子了，哪能讓你姑他們恥笑！」
我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撐著地顫顫巍巍站起來，聲音顫抖地說。
「媽媽，我是你親生的孩子嗎？我已經很努力地成為你想要的樣子了，為什麽還不滿意啊？那些東西花了我快一個月的生活費，我下個月喝西北風嗎？我上大學的錢都是我一分一毛攢下來的，平日根本不敢亂花錢。」
媽媽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高聲尖叫道。
「你竟然敢頂嘴了？你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麽不是親生的！？我讓你勤儉節約有什麽不對？我是教你怎麽花錢，什麽該花什麽不該花，我就怕你一有錢就在外面瞎混！」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媽媽在我面前發瘋、質問，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種情景已經上演了近二十年，只要爸爸那邊親戚對我不滿，媽媽就會責怪我不爭氣。
好不容易等到吃飯的時候媽媽帶著討好地笑容領著我，局促地坐到小桌子一旁。
桌上擺著炒白菜，炒豆腐，一盤小鹹菜，幾個餿了的饅頭。
奶奶坐在主桌的中間，板著臉輕蔑地看著我和媽媽說。
「看在今天是我生日的份上，你倆今天可以上桌吃飯。」
「謝謝媽！祝媽健康長壽！」
的確要謝謝，畢竟以往吃飯的時候我和媽媽都只能待在廚房吃剩菜剩飯。
「只要你們娘倆不來氣我，我肯定長壽！」
聽到奶奶的陰陽怪氣，媽媽訕訕地把杯子放下，另一只手在桌子下用力地擰我的大腿。
我緊緊咬著嘴唇，沒有疼得喊出聲，否則又要挨一頓毒打。
3
飯後閑聊都在聊孩子。
媽媽這個時候終於挺起腰板，「謙虛」地談論我在學校的成績。
「竹心她這次拿了個學校的獎學金，離拿國家獎學金還差一點，還得努努力。」
「聽竹心說他們專業以後前途還可以，隨隨便便就能進大公司。唉，現在工作難找，不知道她畢業的時候是個什麽情況。」
所有人靜靜地看著媽媽「表演」，無一例外都在帶著鄙夷的眼神，可媽媽還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有些緊張看著媽媽，因為那些都是我騙她的。
因為我經常出去兼職，所以根本評不上獎學金，而且我讀的專業也不是熱門專業。
為了避免漏出馬腳，我趕緊阻止媽媽繼續往下說。
「媽，說這麽多口渴了吧，喝點水潤潤喉。」
媽媽不耐煩地白了我一眼，轉臉又掛起笑容對親戚說道。
「這孩子就是實心眼，但還是關心我的。女兒還是小棉襖，比兒子貼心。」
大娘嗤笑了一聲，扭頭對爸爸不屑地說。
「聽我兒子說他經常看到你女兒在學校外面打工，還有時間管學業啊？想補貼家用沒事，但可別學壞了，聽說現在很多女大學生為了賺錢做一些不見光的勾當。弟妹，真擔心你沒把女兒看好啊。」
說完輕飄飄地掃了一眼媽媽，媽媽瞬間臉都黑了，剛要開口被我打斷了。
「實不相瞞，我打工的時候也碰到過哥哥。只是哥哥每次摟的女人不是同一個，不知道是不是把大伯的養老金都花在那些女人身上了，只不過不知道哪一個是我未來的嫂子。」
話音剛落，哥哥沈勝超像炸了毛一般，大聲怒斥道。
「說你的事情扯到我身上做什麽？！再說了，我是男人，怎麽樣都不會吃虧。你可別再外面被哪個野男人騙了，到時候挺個大肚子回來。沈家人可丟不起這個臉，是吧小媽？」
媽媽聽聞楞住了，皺著眉看了我一眼。
「你給我說實話，有沒有？我之前警告過你，現在不能談戀愛，要是被人家占了便宜就不值錢了！以後談戀愛得讓我把關才行，我說可以才行！」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也不為自己辯解。
媽媽卻誤以為是我心虛，擰著我耳朵往祠堂走去，站在牌位前用力踹了我腿窩。
「撲通！」
一日之內，我第三次下跪。
「你現在對著沈家祖先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在外面胡來！」
媽媽紅著眼，喘著粗氣，在她心裏已經認為我做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擡起頭看著桌上擺的牌位。
上面都是沈家歷代男性的牌位，只有為沈家作出貢獻的女性才配把牌位放在上面，受人香火。
媽媽在沈家地位很低，只因為她沒兒子。
所以她想讓我出人頭地，要我比沈家的男性還要強，讓她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但今天的事情讓她失了面子，一邊拿藤條用力抽我的背，一邊厲聲喃喃道。
「為什麽不好好學習！為什麽不能像別人家孩子一樣能說會道，會賺錢！我這麽辛苦地把你養大，不顧所有人阻攔讓你讀大學，結果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悶不作聲，黃豆般地大小的汗珠滴落在地上，嘴唇已經被我咬破了，嘴裏一股血腥味。
媽媽見我不吱聲，更生氣了，更用力打我了。
這一刻，我真想媽媽把我打死算了，我也能解脫了。
4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聽著屋內的歡聲笑語。
這個時候媽媽走了出來，冷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醒來了？醒來了就去幫忙幹活，你爸已經不生你的氣了，等會進去說幾句好話聽見沒？」
我麻木地跟著媽媽進了房間，走到爸爸面前機械地道歉。
「爸，我錯了。我不應該惹您和奶奶生氣，以後不會了，以後肯定好好孝敬您和奶奶。」
這些話早都爛熟於心，根本不用動腦子。
爸爸正在打牌，聽到我說得這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行了，別耷拉個臉。去廚房下點面，你哥他們餓了。」
我點了點頭，拖著疲憊不堪地身子走向廚房，剛把火燒起來就聽見沈勝超站在身後說道。
「之前看妹妹還是個黃毛丫頭，沒想到現在在城裏上大學後變化不小，今天細細一看還有點姿色。」
說完雙手搭在我肩上，輕一下重一下地捏了起來。
嚇得我立馬站起來，連連後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滿臉淫笑地沈勝超。
「我要做飯了，你快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他聽到我這麽說絲毫不害怕，反而更興奮。
「行啊，讓他們看到，然後讓他們嫁給我，哈哈哈哈！你在城裏養得細皮嫩肉，不知道摸起來怎麽樣？」
說完他慢慢向我走來。
眼見我身後沒有退路，我扭頭看到一鍋剛燒開的水，立馬端起來像他潑去。
「啊！燙死我了！殺人了啊！」
他疼得滿地打滾，我也害怕地把手裏的盆摔在地上，呆呆地站在原地。
媽媽和大娘聽到動靜後，立馬沖了進來。
大娘看到她的寶貝兒子被燙得像熟了一樣，尖叫了一聲，瞪大雙眼死死地瞪著我怒吼道。
「你竟敢拿開水潑我兒子，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兒子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給我等著！」
媽媽也慌了，趕緊走到我面前，質問道。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讓你下個面條怎麽鬧成這樣？」
「媽，他想欺負我，他要摸我！」
我剛說完便嚎啕大哭起來，一天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媽媽楞住了，罕見地沒有繼罵我，而是將我護在身後。
「你兒子在外面玩女人就算了，現在還想把主意打到我女兒頭上！竹心這麽乖一定是你兒子的問題！我沒報警抓你兒子就不錯了，你還要找我們麻煩！？」
姑姑聽到媽媽說得話，臉立僵住了，看來她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德行。
這個時候奶奶拄著拐杖，黑著臉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面色鐵青的爸爸。
「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啊，今天鬧個不停！老三媳婦，不過就是兩個孩子開玩笑，有必要報警嗎！？沈竹心，要不是你不知檢點，怎麽會惹到勝超，肯定是你故意勾引他。行了，我做主，老三媳婦出點醫藥費，這事就過去了！」
「媽，我家竹心是受欺負的!」
聽到媽媽說得話，心裏流過一陣暖意，這是第一次媽媽在沈家維護我。
可下一秒，我徹底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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