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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復仇,我舉雙手贊同

2024-07-18電影

[瘋狂的麥克斯:狂暴女神] 以神話史詩般的敘事,透過弗瑞奧薩的成長展示了「女神」復仇之路。

它以奇觀般的想象深入末世的權力、人性與情感,繼承了前作中對荒漠末世景象的美術呈現,同時拓寬了廢土世界的構建。

它讓我們看見,喬治·米勒總能把電影拍得很「酷」。

復仇命題

[狂暴女神]沿著弗瑞奧薩的復仇之路展開。

在前作裏我們熟悉了這個颯爽幹練的女戰士,她是麥克斯的戰友,帶著不死喬的妻子團逃亡,最後摧毀了不死喬的統治。

如果說那時的弗瑞奧薩是逐漸尋找到夥伴,建立信任,組建王國。

那麽[狂暴女神]裏的弗瑞奧薩,則是不斷經歷失去,走向孤獨。

這片黃沙上的鐵血背後充滿犧牲,無數殘酷的瞬間共同構築起了弗瑞奧薩的堅強。

而她生命裏最主要的掠奪者,也就是她的復仇物件,是狄門特斯,一個神經質的領主(「錘哥」克里斯·海姆斯沃斯貢獻了這個豐滿的新角色)。

他有些絮絮叨叨和神經質,動不動發表戲劇表演般的演講,引領狂熱的浪潮。

同樣,他也是一個奸猾殘酷的首領,草菅人命,麻木不仁。

弗瑞奧薩年幼時,被狄門特斯的手下擄走,而趕來救她的母親被狄門特斯虐殺。

後來弗瑞奧薩被賣給了不死喬,在他手下金蟬脫殼,蟄伏多年等待復仇。

長大後,她的愛人又被狄門特斯當面虐殺。

前作的故事只發生在三天之內,而[狂暴女神]的故事跨度則是十八年的血海深仇。

與狄門特斯的聒噪狂放形成對比的是,弗瑞奧薩超於常人的隱忍、克制與沈默。

安雅·泰勒-喬伊飾演的弗瑞奧薩全片只有30句簡短的台詞,被塗黑的臉上,她的雙眸總是閃亮,充滿情緒力,在暗中觀察著四周。

為了生存,她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同時,沈默也利於她的偽裝。

二人一動一靜的外在表現,也對應著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的關系。

自從年幼的弗瑞奧薩躍入黑暗的夜色裏,她的個人成長與狄門特斯的勢力擴張同步並列,而她一直在暗處,等待著復仇的時機。

在這荒蠻的末世,支撐弗瑞奧薩生存的信念既有故土代表的希望,也有狄門特斯所代表的仇恨。

後來的許多個瞬間,弗瑞奧薩可以選擇逃離不死喬和狄門特斯的紛爭,踏上尋找故鄉的路。

但因為無法放下這份仇恨,她無法離開。

對於末日的人們而言,所面臨的不僅是生存資源的極端匱乏,還有精神層面的終極危機。

就像戰爭男孩們的英靈殿,或是首領們的權力遊戲。

無論生存還是死亡,人們需要一個理由。

而這份仇恨對弗瑞奧薩而言既是牢籠,也是那個生存的理由。

這是多重的困境對弗瑞奧薩的圍剿。

她歷經生死一線的戰鬥與博弈,自斷一臂,以堅毅的戰士姿態突破了現實層面的困境。

她將情報出賣給不死喬,唯一的條件就是最後親自處理狄門特斯。

當四十日的戰爭到了尾聲,她駕駛戰車追擊時,歷史人說:

「一個復仇女神終於從這片土地上升起。」

最終,當弗瑞奧薩追捕到狄門特斯時,他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獨自逃亡,任人宰割。

然而,生命從來無法等價交換。

如何真正地報復狄門特斯,如何將十八年的痛苦償還,又如何讓心中的仇恨消弭,才是弗瑞奧薩復仇的關鍵。

對弗瑞奧薩,狄門特斯有一種父權情結,他欣賞她、了解她,曾將她視作自己的女兒,因為弗瑞奧薩的命運由他主宰與締造。

而對於弗瑞奧薩而言,這段仇恨的結束才是她真正開始自己生命歷程的起點。

正是這種復雜的聯結,讓弗瑞奧薩最後的復仇儀式被不斷昇華。

這種[哈姆雷特]式的復仇敘事,像古希臘的命運悲劇一樣,展示著弗瑞奧薩在末世的困鬥。

不同於英雄故事裏對新目標的追尋,復仇敘事只能是對過去的了結。

最後弗瑞奧薩選擇將狄門特斯囚禁起來,用他的生命哺育了一顆新生的桃樹。

畫面充滿想象力又有些邪典,旁白為這個結局蒙上一層傳說的色彩,強化著它背後的象征意義。

至此,弗瑞奧薩將仇恨轉化為新生的希望,也代表她突破了精神層面的困境,終於獲得了自由。

母族象征

多年後,當弗瑞奧薩帶上妻子團逃亡,得知故土消失時,在黃沙中絕望跪地吶喊的一幕讓人久久難忘。

塑造弗瑞奧薩的成長,追尋「眾母之地」,也是回答那天的她究竟失去了什麽。

最初的弗瑞奧薩被狄門特斯的手下擄走,正是因為她代表著綠洲的線索,代表著末世人們共同的渴望。

這也是她為狄門特斯和不死喬爭搶的根本價值所在。

眾母之地是一個母系社會,追溯著人類族群的原始構成。

從前作裏不死喬圈養的妻子們可以看出來,因為核輻射,健康的新生兒十分難得,加上水資源的稀缺讓母乳成為飲用水的替代之一。

末世女性的生育能力是一種珍貴的資源,但她們並未獲得相應的權力,而是承受著非人的剝削。

「眾母之地」的女性部落則象征著她們理想的地位與處境,連同她們所處的那片綠洲,在這片無望的沙漠中代表著生機。

回歸「眾母之地」的追求也代表著末世的女性們對父權的抗爭。

而這也是為什麽影片裏的女性常有種突出的互助情結。

弗瑞奧薩尤其是這種女性力量的代表。

在少女時期,她的白裙和一頭銀鈴編發代表著她與「眾母之地」深刻的聯結,同時,這些東西也招致了父權的覬覦。

狄門特斯將她視作女兒,不死喬將她豢養作為以後的妻子,而不死喬的兒子也半夜將她擄走,對她的銀鈴編發深深著迷。

弗瑞奧薩在獨自學習生存的同時,剪去了長發,成為了後來冰冷鐵血的戰士。

希望與庇佑是這沙漠裏的海市蜃樓,最終弗瑞奧薩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在她走向獨立的過程中,真正的女性力量也在覺醒。

影片開篇用一段長達二十分鐘的追逐戲展示了弗瑞奧薩被綁架的過程。

她的母親一路追到了狄門特斯的營地,在一場沙暴中帶走了弗瑞奧薩。

那是她們離希望最近的時候,面臨追殺,母親用生命為弗瑞奧薩換取了逃跑的時間。

然而弗瑞奧薩卻難以舍下母親,最後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慘死,重新落入狄門特斯的掌控。

突如其來的劫掠與入侵沒有給弗瑞奧薩留下告別的時間,回歸故土成為弗瑞奧薩生命裏最重要的信念,然而母親用生命教會她的卻是割舍。

這種抉擇在多年後再次上演,她的情人犧牲自己,為她鋪好回家的路,她仍然選擇回頭救難,最後被狄門斯特吊在戰車上,目睹了情人的慘死。

這次為了逃脫,她自斷了一腕。

對她而言,成長即是直面世界的殘酷,不斷剝離的過程。

從故鄉、親人、愛人到自己的身體,割舍一切的她最終成長為了復仇女神。

「眾母之地」代表著偏安一隅的夢想,母親代表著生命與最後的庇護。

弗瑞奧薩的成長史,是她珍視的這一切隨著亂世風沙離她遠去。

故鄉被抽象為一個永無的烏托邦,只剩她珍藏的桃核和她身上的星圖,支撐著她前進。

即便不斷有人告訴她,廢土末世的希望不過是不存在的欺騙。

對於知曉結局的觀眾而言,也只能悲憫地註視弗瑞奧薩的命運。

影片最後,把桃樹上新結的果實交到妻子們的手中,預示她們的逃亡即將開始,已經註定的結局讓這份信念更加厚重。

廢土美學

[狂暴女神]繼承了前作的末世構建。

它糅合廢土、蒸汽龐克和重金屬,入眼盡是核戰留下的無盡沙漠和社會文明殘留的廢墟,資源極度稀缺,人類回歸荒蠻與野性。

導演喬治·米勒仍然運用飽和度極高的色彩對比,如鮮橙色沙漠、深藍色夜空和赤紅色火焰保留原始的視覺沖擊,同時還采取了許多實拍鏡頭來強調戰鬥追逐場面的刺激。

其中成年弗瑞奧薩亮相的一場追車戲,富有想象力的戰鬥方式以及有條不紊的排程韻律,也是原汁原味的酣暢觀感。

然而[狂暴女神]不止是在美學上延續,它還對廢土世界觀的進行了進一步豐富。

米勒最初想把[狂暴之路]做成三部曲,而[狂暴女神]是其中早就構思完成的序章,對它於米勒心目中的廢土世界進行了完整的勾勒。

米勒深受坎貝爾神話哲學的影響,在本系列中力圖重構類似的古典神話故事,比如「歷史人」的設定就來自於神話原型。

他強調敘事是人類文明發展重要的一部份,和生存一樣是人類原始的欲望。

而本系列的故事其實都是由影片中某個人物的口吻來傳播的傳說。

時間線的延展讓[狂暴女神]的篇幅變得更加宏大,以五幕劇的結構講述了弗瑞奧薩的復仇史詩。

其中「歷史人」的見證、時不時出現的戲劇旁白以及伊甸園之類的神話隱喻都讓影片質感變得更加厚重。

它充分描寫廢土的生態環境、階級關系、政治鬥爭、還有人的生存狀況。

比如幾大要塞的背景展開,狄門特斯攻占的汽油鎮,不死喬擁據的堡壘,以及子彈農場。

這些要塞各自掌握著一些支持人們生存的資源,彼此之間進行互換貿易,要塞庇護之外還有大量的流民,以各種聳人聽聞的方式求得茍活。

末世的人類仍未停止對彼此的侵略與掠奪,而階級分化也讓末世的殘酷更加具體。

電影中與弗瑞奧薩的復仇行動並列的故事線就是狄門特斯對幾處要塞的攻占。

他與不死喬達成了交換資源的契約,卻又不安於平等的交換,暗中挑起了戰爭。

這種原始資源的掠奪像古羅馬時期的戰爭,狄門特斯的人物塑造有借鑒古羅馬帝國的霸主或是遊牧民族熱衷開疆拓土的征服者。

從宏觀處,它拓荒者喬治·米勒心目中廢土世界的邊界,也讓其中的戰爭與政治更加立體,揭露人性之中最荒蠻的欲望與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