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帕克
一個因癌癥將死的男人為了私欲看著一個不相幹的女孩吸毒過量死去;
女孩的父親痛不欲生,工作失職,導致了一架飛機墜毀;
飛機的殘骸中,失去一只眼球的泰迪熊掉落在男人的泳池中,一切畫面都是黑白的,只有泰迪熊是粉色的;
男人在泳池過濾器裏找到泰迪熊掉落的眼球,悄悄藏在了自己房間的抽屜裏。
一系列交錯的偶然事件,最終落到了這個男人頭上。一個普通的中學化學老師,有一天突然決定要去制毒,他將要面對怎樣的改變,只到此時才直擊入觀眾和角色的靈魂。
作為有史以來評價最高的美劇而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的【絕命毒師】,早在第二季時,便靠著每集開頭時時出現的粉絲泰迪熊,進入了屬於自己的魔幻時刻。
那時起,觀眾就發現這不僅是一部講述毒梟崛起的爽劇,而是一部關於男人內心欲望和野心的求索。觀眾則像是那個眼珠所代表的上帝之眼一樣,從更高的角度審視命運和人性。
如今,距離大結局播出至今已過十一年,【絕命毒師】依然是IMDb評分最高的劇情類劇集(9.5 分,超過【兄弟連】【切爾諾貝爾】以及【地球脈動】系列),爛番茄上也依然保有96%的好評率,三四兩季更是100%好評。
劇集圍繞沃特這個核心人物而展開。這位年入中年的化學老師,工作波瀾不驚,家庭雖然有自己的麻煩,但也算是其樂融融。但問題是,作為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他卻發現自己已經罹患了肺癌,可能不久將別於人世。在一次聚會上,他透過自己在緝毒署的小舅子漢克發現了制毒可以一夜暴富,便希望可以透過自己的化學天賦,制作毒品,最後賺上一筆。
為此,他找到自己曾經的學生如今已是毒販子的傑西·平克曼,希望透過他的網絡,販賣自己制作的高純度冰毒。沃特這個門外漢以海森堡(德國著名物理學家)的化名,周旋在幾大毒梟勢力之間,在險中求富貴……
主創文斯·吉利根賦予的這部作品極強的完整性。正如本劇攝影邁克爾·斯洛維斯所說,不應該將這當成是一部五季的電視劇,而更應該看作是一部50小時的電影。
這部數碼時代拍攝的菲林劇集,有著十足的電影質感,角色的穿衣著裝,劇集不同集數間相似的色調使用,和精美的構圖,都足以作為電影教材。吉利根甚至還加入了不少自己的作者銘印,比如每集都有的從狹小空間如後備箱和房間內望出去的視點鏡頭,就頗有些昆汀的感覺。
在劇作上,吉利根也十分嚴謹,為了保持劇集張力,夥伴、幫手、中立、反派角色總是處於微妙的平衡之中,幾乎每有一個角色死去,很快就會有一個更加重要的角色加入。比如在劇集初期,影響傑西的小毒販康博死去後,炸雞叔便立即登場。
傑西的女友簡死去後第二集,之後的重要角色麥克作為教傑西處理屍體的資深黑幫成員出場。而在劇集後期,麥克被殺後,新的黑幫老大傑克·沃克則在接下來的一集中登場。讓整個劇集矛盾滿滿,每一集都是有效的故事。
吉利根本人在美劇圈摸爬滾打近30年,在【絕命毒師】前,曾常年擔任【X檔案】的編劇及執行制片人,也正是多年的美劇拍攝經驗,讓他可以最終拍攝自己想要的作品。事實上,在【X檔案】時期,吉利根便有了一個拍攝主角慢慢變壞的劇集。
用他的話說便是「電視總是喜歡戲劇性的讓角色慢慢提高變好,以讓其可以保持數十年繼續編下去。而我卻想反其道而行」而他所要做的便是讓主角「白老師」沃特·懷特從「Chips先生」(【萬世師表】中的好好老師)變成「疤面煞星」。
很快,他將這個想法告訴了編劇杜文·舒爾茨,二人便有了一個「將冰毒實驗室放在一輛房車上邊走邊制毒燃火賺錢的主意」這便是本劇最初的雛形。
在制作本劇前,吉利根曾向TNT、Showtime和HBO三大傳統有線電視網推薦過本劇被拒,也曾考慮過因為劇情和Showtime的劇集【單身毒媽】過於相似,而放棄本劇。但老白這樣的人物卻早已紮根在吉利根的心中。為此他找來了曾在【X檔案】中合作過的演員布萊恩·科蘭斯頓。
其實在【絕命毒師】之前,科蘭斯頓已經漸漸走上了喜劇道路,不僅經常客串【宋飛正傳】和【老爸老媽浪漫史】更在喜劇劇集【馬爾科姆一家】中飾演一位常駐角色哈爾。
最初AMC高層認為要讓這樣一個大家所熟知的喜劇演員出演正劇大男主,簡直是天方夜譚。為了說服AMC,吉利根便給他們放映了那集【X檔案】(6X2【Drive】),在其中科蘭斯頓飾演一位得了怪異疾病而必須待在高速行駛汽車上的男人,而如果汽車減速,他的頭則會爆炸。
靠著略帶瘋狂的演技,AMC最終改變了主意,決定給克蘭斯頓一個機會。其實這個在車上無法停下,只能靠犯罪自我救贖的角色,和後來的老白可謂無比相似。而這一集【X檔案】也成了【絕命毒師】最早的雛形。
最終也正是科蘭斯頓給沃特的角色註入了靈魂,正是他將沃特和海森伯格兩個人格之間進行了微妙的轉換,他既是一個為家庭未來操勞的父親,又是一個誤入販毒行業的無辜者,隨後卻越來越心狠手辣成為一代梟雄,但卻又最終再次回歸了一個普通人形象。
在兩個極端之間,克蘭斯頓從容轉換,讓觀眾時刻處於對這個角色的佩服、同情以及痛恨的復雜情感之中。這個角色也讓他在第五季時最終獲得了艾美獎視帝桂冠。
而在天平的另一端,則是老白的好基友小粉。其扮演者雅連·保爾在此之前可謂是籍籍無名,但卻靠著傑西一角一時間平步青雲,成為各大獎項的常客。
事實上,傑西這個角色從各方面看都是沃特的反面,沃特心思縝密,傑西則神經大條;沃特最初為了家庭,傑西則為了自己;沃特有著豐富的化學知識,傑西則終日混吃混喝不學無術;沃特心狠手辣,傑西則在有些大條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十足善良的心。也正是二人的互相扶持,才讓整部劇集沃特可以一路化險為夷,而也正是二人的截然不同,也讓他們在第五季最終反戈相向。
相較於老白真正的兒子,有些笨拙殘疾的小沃特,小粉才是老白所希望擁有的兒子。而小沃特和小粉兩個常駐角色,甚至在劇集中全程都沒有碰面,也代表了老白的父親人格和罪犯人格間難以逾越的隔閡。
事實上,吉利根最初想讓傑西在第一季結束時死去,但卻由於保爾的演技太過出色,才發覺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最終決定將這個角色保留到最後。
【絕命毒師】可以說是有線頻道時代黃金十年的最頂峰,這個時代從2007年【廣告狂人】的播出開始,到2017年【權力的遊戲】第七季最高峰時結束。AMC和HBO的輪番坐莊,終於打破了此前異常頑固的公共台占據的壟斷地位,借助大量互聯網行銷和艾美獎加持,播出了大量精品劇集。
【廣告狂人】【行屍走肉】【絕命毒師】【國土安全】【美國恐怖故事】【權力的遊戲】以及【西部世界】都是其中代表。借著互聯網上一周一個話題的新型行銷,讓有線台們有底氣說出,觀眾們不再需要24集一整年的轟炸,十集一季,連貫故事,毫不拖泥帶水的新劇,才是主流。
這樣的行銷+口碑的雙線並列,在【絕命毒師】第五季上半季終結時達到最高,所有的懸念停留在漢克恍然大悟的一瞬間,接下來半季則需要經過一整年的等待。
這期間,漫展、推特話題、各路影評、見面會、病毒行銷層出不窮,一下將【毒師】炒到了劇史最佳的寶座上。甚至大部份毒師粉,都是在那一年裏入的坑,開始一起等待最終半季的到來。劇集大結局【告別曲】每秒30-40萬美元的廣告收入,在當時也是史無前例。
大結局播出後,是有無數劇迷在推特上給最終爛尾的【迷失】主創迪蒙·林德洛夫留言「看到沒,這才叫大結局」,甚至導致林德洛夫不得不關閉推特。可見後來居上的【絕命毒師】已有了足以趕超以往任何經典的資本。
吉利根說,讓這部神劇五季便完結,是為了不重蹈很多劇集無限續訂,劇力減弱的覆轍。而老白的角色曲線,在五季時也恰好到了高潮和終結之時。
這樣一部從劇名開始,就處處借用化學梗的劇集,在最後一集中,也玩了一個終極化學梗。全劇一共62集,而化學元素周期表中62號元素是釤,釤153放射性的同位素藥物可用於治療肺癌。這顯然並不是一個巧合,而是吉利根的有意安排。
肺癌是老白Breaking Bad(片名,亦一個表示突然變壞)的最初緣由,但同時也是他找到自我價值的鑰匙,這期間他付出了太多,也收獲了一段友情和幻滅的救贖。
老白在最後一集死亡,但同時也是被治愈了,從劇集第一集開始,曾經的沃特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海森堡。最終,海森堡死去,沃特則被「治愈」了。
2019年,吉利根為AMC和網飛拍攝了時隔六年的一部全新【絕命毒師】電視電影【續命之徒】,講述了【毒師】大結局之後的故事。老白正式死亡,電視中上演了他的葬禮,而科蘭斯頓也僅僅在閃回中出現。
吉利根信守了自己的諾言,不會為了任何粉絲的呼籲,復活這個電視劇史上最復雜的角色。而小粉則在千辛萬苦之下,逃出生天,以新的身份繼續自己的人生。
如今吉利根制作的前傳衍生劇【風騷律師】,已成為新的神劇。
【毒師】雖已終結,但這個宇宙的故事顯然還不會就此終結,吉利根所設想的新墨西哥州阿布奎基毒梟宇宙,仍在繼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