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天下 > 娛樂

30年前,央視一群瘋子幹了件大事,如今,它與我們不告而別(二)

2024-01-21娛樂

05.

某種程度上,比起說人話的【東方之子】,【焦點時刻】的意義更為深遠。

節目第一期講「明星下海」,之後播了幾期備錄節目。播出後,反響都不夠好,大家說沒焦點,尤其沒有時效性。既然要抓熱點,你做的又是「社會新聞」,總得趕新鮮吧?突然有一天,制片人張海潮接到一個電話,說有一輛拉著春遊學生的客車在鐵軌上拋錨,被火車給撞了,學生全部遇難。

張海潮立馬派人到現場,做采訪、拍素材。節目因此找到了方向。

【焦點時刻】開始了第一個定位,時效性。

「【焦點時刻】第一期,影星下海」

這年高考前夕,張海潮親內建隊去做了一期探秘,到相關部門拍攝未拆封的高考試卷,采訪出卷人。節目播出後,各地欄目打電話來要帶子,造成路線擁堵。這期節目最後在【新聞聯播】連播了7天。還有一次,北京隆福寺人民商場突發大火。台裏就一個攝像,張海潮聞訊,挨個兒呼編導,叫離事發地最近的一個趕過去,拍到了整個滅火過程。

這種直奔現場的工作方式,現在看來沒啥,當年可是一次壯舉。

然而還不夠。【焦點】做了一期【劣質書本進課堂】,跑去印刷廠采訪廠長。廠長對鏡頭哭窮,說沒錢換器材。片子拍完,孫玉勝拿來一審,問張海潮,為什麽不往下追,為什麽會缺錢?這裏面有沒有什麽利益空間?

「你們要把新聞背後的原因挖出來。」

就這麽著,【焦點時刻】逐漸過渡到了第二個階段:跟蹤調查。

從此,節目組開始滿街跑,追問責任,深挖幕後。 隨之而來的,是【焦點】引起巨大社會關註。老百姓都好奇黑幕、貓膩。這給節目組帶來挑戰,大家不得不采取偷拍,把網絡攝影機藏在公事包裏,或戴攝像眼鏡、攝像筆。

「【焦點時刻】現場報道」

那時,隨著定位清晰,每次外出,編導和主持人意見不一,總是吵架。

張海潮見狀,幹脆下了死命令:

「以後編導來集體出鏡,誰的選題誰采訪,不想出鏡的,一律走人!」

在那批出鏡的編導裏,就有三個人:

章偉秋、陳耀文和水均益。

06.

章偉秋本來是浙江電視台的,在央視文教組實習。聽說辦【東方時空】,就去找孫玉勝毛遂自薦,進了【焦點時刻】。進節目組第一天,張海潮丟給她一個新聞,西城區某中學學生自殺,讓她去關註。

章偉秋接過來一看,差點沒瘋了。

報紙上就兩行字,只說學校在西城。她一個外地人,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只能硬著頭皮上。找報道記者、去公安局開介紹信、還得聯系一個青少年心理咨詢機構,跑遍了大半個西城。每天晚上都要哭一鼻子。

後來實習結束,浙江台不放人。她舍不得【焦點】,直接選擇了辭職。

「章偉秋出鏡,圖自紀錄片【點燃理想的日子】」

陳耀文,更猛。當時他在部隊做新聞,拿過中國新聞一等獎,有最新的器材,有部隊機房,還被配了車和兩室一廳。1992年,透過孫克文的關系,他關註到【東方時空】,根本坐不住,選擇拋下一切,重新開始,做了欄目臨時工。到台裏,他去借資料,被歧視,去編片子,被呵斥。這些他都不在乎。

在乎什麽?在乎的是不斷做出高質素的節目,是揭開那些社會黑幕:

「那時沒人比房子、比背景、比你從哪兒來。比什麽?就比你手上片子一個月能拿幾次獎。是金子你就閃光,是沙子你就走人。」

陳耀文是個特別有正義感的人,嫉惡如仇。每次都以身涉險,做揭秘新聞時,遭遇過被追、被打、拘禁,收過威脅資訊,他都不以為意。只有一次,關於克拉瑪依大火,他采訪了很久,帶子送回台裏沒過審。

陳耀文當時就崩了,沖下樓把帶子狠狠砸碎在墻上,嚎啕大哭。

節目播到100天時,當初哭鼻子的章偉秋,已能獨當一面。那次,她做了一個洋河汙染導致農田絕收的選題,直奔事發地,一路聯系市長,卻一直找不到人,被秘書打官腔說要預約。最後,她站在大樓前說:

「他們說地市合並工作很忙,但我認為老百姓吃飯的事,同樣重要。」

圍觀的農民群眾,紛紛鼓掌。

章偉秋的選題也被斃過。有個小孩子做皮脂瘤,結果成了植物人,她突破重重阻力去采訪,終於找到原因。為趕時間,站著回北京,在火車上抱著器材。回京趕上暴雨,一路淋到台裏,結果片子審完就斃。

章偉秋當時眼淚就下來了。

選題被斃,其實是家常便飯。

為此,【東方時空】專門搞過一個編輯手冊,給出了相關疏導意見:

1、洗個熱水澡,活下去。

2、活下去,理想才能實作。

3、忘掉把素材賣給市場的想法。

4、假設自己是錯的,然後試證明之。

5、總結經驗,確定下次如何應對。

6、給制片人打電話,找一個新選題。

相比之下,水均益要幸運一點。他被槍斃的不多,因為他是做國際采訪。那是【焦點時刻】的第三階段,全國獨家報道國際新聞。為了這個版塊,張海潮曾專門到各大高校找外語好的學生,找到過一個姑娘,叫楊瀾。楊瀾老師畢竟是學生,搞不定大問題。這時,編導蓋晨光把張海潮拉到新華社樓下咖啡館,把小水介紹給他,打包票說,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小水出鏡,圖自紀錄片【點燃理想的日子】」

水均益當年以畢業成績第一分到新華社,去過開羅分社,當過戰地記者,可在新華社,一直不得誌。張海潮看了他履歷,直接讓他出鏡做主持人,這可把水均益高興壞了。此後,便由他和蓋晨光搭檔,做國際新聞。

好不容易得到賞識,小水沒讓人失望。那年,基辛格來中國。他跟任何機構都沒打招呼,帶著攝像,直接去堵人,把基辛格和他秘書堵在電梯裏,硬約了一個采訪機會。基辛格答應他,沒別的,因為水均益張口就來:

「我是【東方時空】的記者,我們這個欄目,全中國有8億人看。」

采訪當天,小水更不客氣,見面就問:

「中國和美國究竟是敵人,還是朋友?」

令【焦點】國際新聞組出圈的,是「銀河號」事件。這是中美之間的一次交鋒,美國把我們的船扣了,外交部的沙祖康前去交涉。【焦點】不但完成了數次跟蹤報道,水均益還打了越洋電話做采訪。播出時,需要一張沙祖康的照片。為此,半夜兩點,水均益翻進外交部宿舍的院墻,由於沒有央視工作證,他用食堂飯卡自證身份,從沙祖康家人手上拿到了照片。

【焦點】帶來的社會認可,給了他巨大的工作動力,每天都在想怎麽能做出好節目。他幹脆跳到了央視。新華社分的房子,也就沒了。

水均益一點沒後悔,就因為:

「當時你所幹的每件事,都是前人沒有幹過的,又都不知道怎麽幹,你當下幹的每件事,都將是後人的範例,都是榜樣。」

「水均益采訪阿拉法特」

而之所以說【時刻】影響更深遠,是因為1994年,在它的基礎上央視特意在【新聞聯播】後的黃金時段,開辟了一個新的欄目。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焦點訪談】。

【焦點訪談】有多牛逼,咱們下文再講。先說那年9月,孫玉勝忙到胃出血,養病一個月。養病期間,接到楊台長的兩個任務,其一,就是籌辦【焦點訪談】,其二,是台裏準備在【東方時空】基礎上,把【觀察思考】和【今日世界】合並,組成一個新部門,讓他領頭負責,先給部門取個名字。

孫玉勝左思右想,最終將其命名為:

央視新聞評論部。

07.

1993年12月2日,央視新聞評論部成立。半個多月後,為幫【東方時空】擴充人手,搞了一次公開招聘。初試400多人,128人進面試,最終定50人。一考完就有人打電話給台裏,問有沒有正式編制。

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最後這50人,只剩下了30個。

考試當天,有個叫樊馨蔓的考生。她知道這場招聘,是因為和時任男友張紀中逛街,張紀中踢了一張報紙,偶然看到資訊。在張紀中鼓勵下,樊馨蔓參考。當時孫玉勝看她一眼就說,你不行,回去吧,別浪費筆試10塊錢。樊馨蔓說我浪費是我的事。

最終考試結果出來,她果然沒被錄取。

「新聞評論部招聘筆試」

多年後,樊馨蔓成了央視正式編導,導演過【感動中國】。1996年,她的一個杭州老鄉來北京辦事,還透過她的關系,為【東方時空】留下了一部紀錄片。

那部紀錄片的名字,叫做【書生馬雲】。

播出紀錄片的子欄目,叫【生活空間】。

它的制片人,叫陳虻。

就是他把樊馨蔓招進了【生活空間】,給了她成為一名電視編導的機會。

【生活空間】最早的制片人是梁曉濤,節目開播前去了動畫部,交給第二任制片盧望平。盧主事時,【生活空間】有【健康城】【走天下】【紅地毯】三個小欄目,生活服務、景點介紹、電影資訊,全做,沒重點。

這期間,盧望平糊紀錄片導演蔣樾合作,拍北京什剎海三個遊泳的老人,拍他們自得其樂的平民生活,取名【東方三俠】。本來拿到周末試播,沒想到觀眾們看了,都說好。從此,又增加一個版塊,叫【老百姓】。

是陳虻把【老百姓】給發揚光大了。

讀書時,陳虻是個資深文藝青年。他本來在航天工業部,是重點培養物件。由於太過熱愛電視,非要去央視,從打雜幹起,一幹就是三年。1988年,他開始做記者,采訪過很多社會案件,甚至被毆打、拘禁。

那時候,他在央視的一大娛樂專案就是跟一紀錄片編導打牌,此人名叫陳曉卿。

1993年7月,陳虻接手【生活空間】,為節目設計了20版方案,有9版形成文字。在和盧望平交接時,他看到了那部【東方三俠】,並沒表現出特別強烈的興趣。直到有一次,【老百姓】欄目拍了個【兩老口騎車走天下】,講一對普通老夫婦,把三輪車改造成能吃能睡的地方,周遊各地。播出後,反響熱烈。陳虻這才把註意力集中在紀錄片的拍攝上來。

他找到孫玉勝說,其他三個子欄目不做了,以後我們專做【老百姓】。

當時【東方之子】有句口號,叫「濃縮人生精華」,是白巖松想的。【焦點時刻】有句「24小時等你」,是水均益想的。陳虻回到家,一晚上輾轉反側,半夜四點爬起來,給【生活空間】想了那句劃時代的口號:

「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生活空間拍攝的紀錄片【上班】」

之所以說它劃時代,是因為陳虻完成了時間未能完成的心願,把普通人的生活送上了電視。從此,並不是只有名人才能被關註,一個有生活態度、人生智慧的平常百姓,也可以成為主角。一開始,陳虻還有點拿不準。他和蔣樾拍完一個女工擠公車上班的故事(【上班】),就問這有什麽意義?

蔣樾說,一部紀錄片看不出什麽意義,但如果我們拍十年,就是3000多部:

「那將是這個時代的一部平民生活史。」

此後,【生活空間】拍愛唱流行歌的民工小何,拍省2元車錢幫學生買作業本的山區老師,拍為籌集大學學費在飯館打工的貧困女學生,拍帶小女兒來京治白血病的父親,拍為照顧孤獨癥兒子而改變人生道路的母親…

一開始,陳虻要的是「體現對每一位普通人的尊重」,要體現人文關懷。但隨著拍攝數量增加,他發現很多故事背後,內核其實一樣。 於是他給節目定了一個新方向,不要深層思考,不要想著去教化誰,就拍生活本身,帶著對每一個拍攝物件的尊重、包容,像個朋友去記錄普通人的生活史。

對此,中央某大報的副總編慨嘆:

「【生活空間】不僅給電視,給報紙、廣播也帶來了巨大沖擊,它使我們不能再四平八穩地搞報道,而是要重新考慮,我們該從什麽角度辦報紙、辦節目。」

「制片人陳虻,圖自紀錄片【點燃理想的日子】」

那時,除了蔣樾,還有牟森這樣的紀錄片名導和陳虻合作。蔣樾的攝影畢鑒鋒,被陳虻精神感召,以社會人身份加入了【生活空間】。中戲畢業的鄢蔓,透過牟森的關系,成為了節目編導。【生活空間】曾想把民間奇人奇事搬上央視,陳虻因此找到了在紡織部工作的李倫,並拉他入夥。還有個濟南電視台的主持人,李玉,在一次采訪中認識了水均益,機緣巧合下,也跑去了【生活空間】。

多年後,李玉拍出了【蘋果】和【觀音山】。李倫做過【社會記錄】制片人。

後來他又跳槽騰訊,跟一個叫許知遠的人搞了檔對話節目,【十三邀】。

但當年,他們都是被陳虻罵成屎的人。

08.

【生活空間】的工作氛圍,和【東方之子】有點像。當初他們在北醫三院西南角租民房當工作室,大部份時間,吃住辦公都在一起。節目是日更,大家每天累得要死。拍紀錄片比采訪人物,周期更長,也更累。

為了拍在太平間工作的李某,鄢蔓在對方家裏生活了40天,叫對方幹媽。畢鑒鋒沒有鬧鐘,在手指間點香煙,一晚上驚醒12次。後期海天做【母親】時,連續20天一天睡3小時,夢中驚醒,差點把母親的腿當成編輯機。拍【刑警】時,王亞林穿著防彈衣,斷斷續續拍攝半年,拍了近百盒素材…

「【生活空間】當年拍過的貧困山區」

拍攝、編片子,只是第一步。

等陳虻審片,你才知道什麽叫痛苦。

在「罵人」這件事上,陳虻的技巧,可能比時間還要高超。時間審片罵人,罵你豬狗不如。陳虻不一樣,資深文青罵人,不帶臟字。

他跟你說的是「你什麽時候衣服穿對了,就能把片子做好了」,或者長時間一言不發,突然來一句「你多久沒看書了?」「你看的最後一本書的書名是什麽?」。審片時,陳虻要是左顧右盼拼命抖腿,你就算完了。

李倫剛進節目組時,被他罵得一無是處,實在憋不住,拉著他說,你能不能不要天天打擊我?我以前是單位骨幹,到你這兒成廢人了。

「陳氓損人,每天都能讓你自殺一回。」

「辛苦拍攝中的【生活空間】」

盡管說話損,但被罵的人無不心悅誠服。片子的問題,陳虻總能一針見血。有編導拍過一個女高音的故事,高音女孩想跟某單位的樂團合作、錄歌,樂團的人死活不肯,拍出來的成片裏,樂團的人顯得非常狹隘。

陳虻一問原因,原來人家樂牌團不幫忙,是經濟困難所致,自己還是不飽飯呢。

陳虻當即發火,說誰允許你貪汙事實:

「我看你就不是人,你是個機器人,你先得會做人,才能像人一樣感受生活。」

還有個編導,拍農婦挑水。得知一擔水換三毛錢,編導用了「才三毛錢」,陳虻又問:「你知道三毛錢對貧困山區的農民意味著什麽嗎?你主觀上的東西為什麽要強加給觀眾?你有什麽資格替別人做判斷?」

陳虻審片,審的其實不是片子,是編導拍片的態度,審的是他們的觀察角度和思考方式。他常說,要出好作品,先學會做人。

當然,在技巧、結構上,也沒人敢跟他比。陳虻每天回家就是看電影,反復拆鏡頭。做紀錄片研究時,他常和編導打賭,說你隨便找部DVD來,放5分鐘後,咱倆打響指,要是我打他就切,你打他就不切,那我就贏了。

那些編導,通常輸得很慘。

而誰要是找借口,陳虻會更「憤怒」。有次陳虻找編導聊思路,他說一句,編導說我也這麽想,說另一句,編導說我也這麽想。陳虻突然一拍桌子,說下次你把思路先寫好,我說的要跟你寫的一樣,我他媽當場給你跪下!

「你應該思考自己哪裏沒做好,不要總是拿我的話,來印證你是對的。」

所以他的親傳大弟子李倫很感激:

「陳氓不是要把你訓練成一個熟手,一個重復勞動的人。他是要訓練你敏銳的反思和思考能力,逼迫你不斷地去重新認識。」

「李倫對陳虻的評價」

但也因為陳虻罵人實在太損,很多編導都覺得壓力大。有一天,有編導掏出一個小本,上面記著陳虻對所有人的評價,當著大家念,在場的人全哭了。【生活空間】每個編導都很累,但在陳虻的高要求面前,他會覺得,你們文化素養、判斷力、表現力,還遠遠不夠。還有一次,海天接到電話,對方不斷抱怨陳虻的殘忍、輕視,結果一扭頭,陳虻就站在門口。

他把海天叫到燒烤攤上,剛坐下,就開始哭:

「我對你們怎麽樣,對【生活空間】怎麽樣?」

後來做述職報告,提到罵人,陳虻說著說著,當著全體編導淚流滿面道:

「其實就是為了電視…」

為了【生活空間】,陳虻殫精竭慮。上班時,總是最晚一個吃飯。實在餓了,就扒兩口同事的剩飯。他審片時精妙的言論,後來成了行業裏廣泛傳播的金句。他的每次思考,只要錄下來,就是一篇好文章。李倫在他的調教下,成了資深新聞人,李玉在他的指導下,拍出拿國際大獎的【姐姐】。

好基友崔永元嘴上不誇,但心裏感嘆:

「一個短短的電視紀錄片,做到了【秋菊打官司】的水平。電影人孜孜以求的東西,被一個電視人做成了,你不能不服氣。」

「本文為【東方時空】節目往事的第二部份,全文重現了90年代央視新聞評論部的光輝歲月,關註本號,下期推出文章第三部份,歡迎繼續閱讀!」

第一部份請戳: 【東方時空】往事之一

本文部份參考資料:

[1]【點燃理想的日子】,梁碧波

[2]【點燃理想的日子】紀錄片,張潔

[3]【十年:從改變電視語態開始】,孫玉勝

[4]【陳虻:我們聽你說】,徐泓

[5]【我在央視當台長】,楊偉光

[6]【痛並快樂著】,白巖松

[7]【益往直前】,水均益

[8]【我遇到你】,敬一丹

[9]【「你就是一個可以替代的零件」】,南周

[10]【央視前制作人時間談央視】,南周

[11]【逝者陳虻】,三聯生活周刊

[12]【記「中國十大傑出制片人」陳虻】,余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