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姐5】索然無味,好在有一個陳麗君。
她一來,舞台氣場,煥然一新。
不裝。
不油。
不色厲內荏。
以一首【天命】,一掃忸怩造作的舞台氛圍,呈現以美感、力量、文化、絕對實力。
亮相時,驚艷眾生。
何為天命?
即, 天道主宰眾生命運。
可陳麗君借由花木蘭、孫悟空之口,向天地與眾生發出宣言: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種反抗與力量,一掃靡靡之風,一清浮誇之氣。
你看到穿越千古的意誌。
看到橫亙於女性心中的吶喊。
你不僅被美所震撼,也被鬥誌所燃燒。
點朱唇,染花鈿。
閨中女兒愁,
鏡裏芙蓉面。
北境烽煙緊,軍帖連夜發。
父已老,長兄無。
如何是好?
那便以這肉身,迎向命運的挑釁。
一擡眉,一揮手,
眉間花蕊化鋒刃,
一抹紅衣似殘血,
披氅持劍,直刺蒼穹。
誰說女子不如男?
緹縈救父,荀娘守城。楊家女將戰沙場,木蘭持劍替父征。
秣馬戎裝萬裏行,沙場誰識女兒身?
過黑水,別燕山。
執霜劍,策長鞭。
點兵千百回,浴血三萬場。沙埋英雄骨,風吹鐵衣寒。
手中長劍如有靈,渾脫有力, 瀏漓頓挫。
劈挑砍刺,招招致命。
你若是敵,我便殺。
你若是命,我便破。
寒月壓水,劍影映日。
狼煙滾滾之中,有人以柔弱之軀,夤夜行軍,千裏趲行,不破胡塵不歸程。
誰說女子不能立功傳?
笑話!
今兒個,便立給你看!
狼煙熄,番賊降。夜襲燕支虜,更攜於闐羌。
策勛有其功,青史留其名。
這天地生我,必有其用。
不論你是女兒身,還是頑石命。
那就盡了這身,傾了這力,去破除障礙,殺鬼蜮,破牢籠。
花木蘭鬥誌勃發時,意識之海,與孫悟空接通。
一個破宿命;
一個破天命。
意誌如赤火,燃天灼地。
㸌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她於這天命之間,殺出血路。
於這混沌世道,破了迷執。
她告訴世人:
我是女子,我命由我不由天!
誰能不為這樣的舞台所震撼?
她 虎虎生風。
她靈魂熾烈。
她從千百年前而來,帶著燃燒的烈焰,盛大的美,在命運的山頭縱橫捭闔、沖鋒陷陣。在文明的史詩裏橫刀立馬、遍插旌旗。
內娛苦垃圾久矣。
大美來臨,其光映照前塵往昔,方知我們被迫吞服了太多娛樂渣滓、審美糟粕。
好在有一個陳麗君。
她的出現,讓我們感動且感嘆——
原來有文化 ➕ 有實力,可以創造這樣的審美盛宴。
節目播出,她成了斷層第一。
名符其實。
她理當第一。且理當永遠第一。
在她的映襯下,太多參演藝人,盡成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獨有她,煌煌燁燁似明珠。
你若以為,她是魅力天成,那就天真了。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
沒有任何一種藝術之美,是不經雕琢的。
在大家嘖嘖稱奇的時候,少有人知的是,陳麗君已經在越劇領域,苦心孤詣奮鬥了19年。
她今年32歲,13歲學戲,直至今日,都在唱念做打,琢磨聲台形表。
寒暑晝夜,不停不休。
越劇小眾,沒錢,沒名。可能傾盡一生,也得不到應有的關註和回報。
但她喜歡。
陳麗君說: 「我熱愛,所以我無悔。」
哪怕後來轟動全網,名震四方,各種資源源源不斷砸向她時,依然說: 「我選擇越劇。」
這是一條漫長且艱辛的路。
寂寂荒荒,有始無終。
多年以後,她好不容易憑實力,將花旦演得有聲有色時,遇見了致命的坎。
——她長得太高了。
而且一直在長高。
如此一來,當她飾花旦,無人能配戲。她不得不轉型。要麽不再唱戲,要麽轉演其他角色。
越劇,她不會背棄。
路,可以選另一條。
從此以後,她開始演小生。
轉行何其容易。
從前所學,盡數拋下。
那些嬌柔的、流麗的、低回的技巧,全需逆轉。
唱腔轉變。
形體改變。
手、眼、身、法、步……全部更換。
她不得不重新去觀察台下的男人,台上的角色,從中發現細節,用在表演中。
同時,她不得不挑戰更多技巧。
騰空起跳,半空下跪,何其危險。
但她一次次、一年年地練習。
反復受傷、痊愈、再受傷、再痊愈......周而復始,直到皮肉堅硬如痂。
她無數次崩潰過。
無數次痛哭過。
但從未放棄。
起初因熱愛,後來因使命。
她覺得, 倘若越劇一途,需有人以身證道。那這個人,為什麽不可以是我?!
她用最笨的苦功,去追自己的夢,求自己的道。
比如,去零下20多度的東北吃雪,只為表演一個吃雪充饑的人。
比如,像個苦行僧一樣,經年累月地,活在排練廳中。
老師說:
「其他青年演員可能還會出去交交朋友……她不是。她是很純粹的,活在戲中……」
陳麗君曾接受采訪。
說了一句話,「我要抓住每個機會,去宣傳越劇,讓更多人愛上越劇。」
懷此風骨,她早已超脫於一個演員。
成為一個 大寫的人。
她有了藝術擔當、有了戲劇使命、有了傳統文化之魂。
也因此,不論走到哪裏,風頭之上,還是低谷之中,流量中央,還是無人問津之處......
她都會面對所有人,道明不變的身份:
「我,是越劇演員陳麗君。」
後來,她的表演一票難求。
再後來,她以一闕【新龍門客棧】,紅爆網絡。
越劇【新龍門客棧】中,她飾賈廷。
此角一出,轟動姬圈。
戴璞頭,著瀾衫,玉樹風流,持扇邪笑。
臉上傷痕添了痞氣,刀尖舔血,殺人無數,隱約可見反派之風。
俯身挑起美人下頜時,色氣滿滿,又不失瀟灑風致。
不愧是「玉面修羅」。
不愧是陳麗君。
初出場,乍亮相。
面若冠玉,氣如寒霜。
殺氣如直裰鷹翅暗紋,若隱若現。
一出手,狠辣至極。
如風似電,殺伐狠戾,不是善茬。
但江湖險惡,豈能天真?!
就是這樣一個人,又不止有狡獪一面。
自有其放獷。
也自有其魅力。
當如隼目光,化作似水柔情,其反差,其張力,令人心悸。
越劇中有一幕,她左腿踏在凳上,俯身,吊詭一笑,簡直銷人魂。
當金鑲玉出現,嫵媚如流,風情萬種。
一個邪,一個媚。
一拍即合。
她環過美人腰,灑金折扇一搖,目色一沈,風姿颯沓,逍遙盡在那一剎。
依紅偎翠,春風駘蕩。
哎呀呀,怎麽這麽撩啊啊啊......
而那個轉圈的動圖,在無數人的手機裏,轉了整整一個夏天。
她輕松摟人入懷,轉醉了紅顏。
這臂力,絕了......
【新龍門客棧】爆火後,有人說, 「老公不是一種性別,而是一種感覺。」
還有人感嘆:
「我們愛上的每個男性角色,都是女性作者的靈魂。」
「這可能就是張翰實際上想要的感覺。」
她雌雄共生,英氣勃勃,不僅統一了姬圈審美。
還統一了男女審美。
此類尤物,舉世難尋。
我很慶幸,這個時代有陳麗君。她的存在,令我們於千嬌百媚之外,看見另一種美。
她在時間的荒野裏,英姿颯爽而來,意誌堅定地生。
她在歲月深處,獨自扛起自己的使命。咬著牙,鼓著勁,沈默著負重前行,將火炬傳到終點。
如同蜉蝣,不論障礙為何,不斷撼樹。
如同鳳凰,雌雄同體,烈焰焚身,靈魂不熄不滅,成為最燦爛的女性符號。
如今,浪姐仍在繼續,花裏胡哨,浮誇喧囂。令人觀興大減。
倘若「浪姐」二字,是乘風破浪的代名詞。
能承擔的藝人,已經所剩無幾。能不辱其義的,寥寥無雙。
好在還有陳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