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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之初心:讓普通人療傷

2024-03-30國風

「世界詩歌日」策劃「在詩意中迎一場春暖花開」

萬物復蘇,柳綠花紅,草長鶯飛,春風吹醒了萬物,寫就一首溫暖的詩。詩歌裏有四季的問候,春夏秋冬雨露霜雪;詩歌裏有人生的俗雅,柴米油鹽琴棋書畫;詩歌裏有歲月的年輪,山川湖海日月星辰。又是一年春回大地時,又是一個世界詩歌日。讓我們一起親近生活的浪漫,感受詩歌的溫度,共赴一場有關詩歌的盛會,在詩意中迎一場春暖花開。

——編者按

詩之初心:讓普通人療傷

——微紀錄片【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觀後

作者:趙勇

雖然桑原武夫說過:「人到中年之後,開始厭倦文學,或者說變成了文學方面的老油子。」但看完微紀錄片【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之後,我還是受到了較大的震動。在此之前,因為【我是範雨素】,我只知道範雨素,卻沒聽說過寫詩的王計兵、陳慧、黑桃。當他們四人形成一個組合,各自講述著自己如何在勞作之余與詩結緣、與詩為伴的故事時,我忽然意識到,詩歌原本是可以普渡眾生的,然而,這項功能或許早已被人遺忘。

於是我想到了【創作家與白日夢】,想到了弗洛伊德在此文中的一個說法——創作家們一再要我們相信:「每一個人在內心都是一個詩人,直到最後一個人死去,最後一個詩人才死去。」這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詩之慧根,只要時機成熟,它就會「在心為誌,發言為詩」。然而,實際情況是,成為詩人者往往鳳毛麟角。由於種種原因,多數人遠離了詩歌,他們既沒有成為詩人,也沒有成為讀詩的人。

為什麽許多人最終與詩歌形同陌路?這個問題太大,回答起來頗為不易。但我覺得,其中的原因之一或許與下面事實有關:詩歌被請進了藝術殿堂,逐漸變成了「高大上」之物,變成了或者讓人賣弄學問或者供人遊戲的「玩意兒」。如此一來,不要說普通人只能對它敬而遠之,就連一般的文學研究者(只要你不是詩歌界專業人士)仿佛也失去了談論它的資格。於是,詩歌被少數人壟斷,成為辨認高貴身份的符號,成為「炫耀性消費」的標誌,成為薩特所謂的懷著無限敬意低聲談論的物件。

然而,若是回到詩歌發生的源頭,很可能它原本只是一件「我手寫我口」的事情,如風行水上,自然天成。像「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詩經·伐檀】),像「群雞正亂叫,客至雞鬥爭」(杜甫),像「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李白),等等,可以說它們既是詩,也是本色家常語。它們的出現不僅沒有降低詩歌的水位,而且還成了「不隔」的典範。

從這個意義上說,心中有詩情,筆下文字便無不是詩。例如,「我的不忍卒讀的書,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我和他們相視而笑,我們都是被這個社會遮蔽的人,我們都穿上了用卑微的米粒做的隱身衣。」這是範雨素散文中的句子,但把它當成詩歌來讀,一點都不寒磣。與此相反,王計兵寫詩,質樸、純真得又如同散文:「鄰居送來的舊沙發/讓妻子興高采烈/她一面手舞足蹈地計劃著/給沙發搭配一個恰當的茶幾/一面用一本一本的書墊住/一條斷掉的沙發腿/我在衛生間,用清水洗了臉/換成一張嶄新的笑容走出來/一直以來/我不停地流汗/不停地用體力榨出生命的水分/仍不能讓生活變得更純粹/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愛著愛我的人/快三十年了,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如何在愛人面前熱淚盈眶/只能像鐘擺一樣/讓愛在愛裏就像時間在時間裏/自然而然,滴滴答答」(【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這樣的詩篇,修辭立其誠,蘊含著散文之真,卻又規避了許多詩歌的虛情假意,淩空蹈虛,能不讓人動容乎?

寫到這裏,王計兵、陳慧、黑桃、範雨素等人的寫作意義似乎已昭然若揭。如果說那些中產階級寫作是吃飽了撐出來的詩,它們散發著百無聊賴,胖得發愁的氣息,那麽,王計兵們的寫作則是在為生計奔波中熬出來的詩。這種詩不飄,不隔,不會無病呻吟,不講「詩到語言為止」,卻既有堅實的在地性,也有讓人共鳴的親和性。就像王計兵在紀錄片中所言:「如果文學不能產生價值,它是可恥的;文學如果不能幫助別人,也是可恥的,但是最終它會讓一個人變得從容。」也就是說,在王計兵那裏,他依然相信文學有用;說得宏大些,他或許就是「為人生而藝術」的信奉者。

同時,對於普羅大眾而言,這樣的詩歌也貼心貼肺,立竿見影,因為它可以共情,可以療傷。更重要的是,它觸碰到了生命的痛點,社會的盲點,讓人意識到詩歌不在高墻大院中的巍峨殿堂,而就在送外賣的電動車上,就在人來人往的菜市場。

很可能,這才是詩歌的初心,文學的本源。

(作者系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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