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時空/文 文博時空 作者 吳昊 瓷器不僅有著樸素典雅的色彩，精美繁復的紋飾，還有生動有趣的人物故事。
01
文人墨客，高情雅誌
文人墨客，無論是輔佐帝王的賢臣名相，還是淡泊名利、品行高潔的文人雅士，憑借「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高尚品行而流芳千古，為歷代傳唱。
1.飲中八仙圖
談到古代文人便離不開「酒」。美酒一飲，秀口一吐，便是一個盛世。無論是尋歡宴飲，還是飲酒送別，酒都在古代文人生活與創作中起到了關鍵作用。而文人飲酒題材也常被繪制在瓷器上，其中最為知名的便是「飲中八仙」，其起源於杜甫的【飲中八仙歌】。
八開光青花人物圖葵瓣大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知章騎馬似乘船（左） 李白鬥酒詩百篇（右）
知章騎馬似乘船 ：賀知章是這八人中資歷最老、年齡最大的一位，他曾在長安「解金龜換酒為樂」。一日春風得意，騎著他那匹溫順的老馬漫步於長安街頭。酒意微醺之下，他仿佛覺得自己不是在騎馬，而是坐在一葉扁舟之上，隨著春風輕輕搖曳，穿梭於繁花似錦的市井之間。醉意漸起，竟跌入井中長睡不醒。
李白鬥酒詩百篇 ：李白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他愛飲酒這個嗜好也被人們所熟知，常言「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一日，他攜一壺好酒，登上長安街的酒肆，望著窗外雲卷雲舒，心中豪情萬丈。一鬥酒，數篇詩，寫下了傳頌千古的佳作。
八開光青花人物圖葵瓣大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蘇晉長齋繡佛前（左）左相日興費萬錢（右）
蘇晉長齋繡佛前 ：蘇晉本是一介清修之士，常於繡佛前長齋禮佛，以求心靈之寧靜。然而，他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嗜酒如命。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便偷偷溜出禪房，尋一幽靜之處，自斟自飲，以酒解憂。酒入愁腸，化作詩行，蘇晉在醉意中找到了另一種超脫與自由。
左相日興費萬錢 ：李適之於天寶元年代牛仙客為左丞相，是個不折不扣的酒中豪傑。他每日設宴款待賓客，酒席之上珍饈百味，酒香四溢，費用動輒萬錢而不惜。左相飲酒如同長鯨吞吸百川之水，豪飲不止。
八開光青花人物圖葵瓣大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張旭三杯草聖傳（左） 焦遂五鬥方卓然（右）
張旭三杯草聖傳 ：張旭，唐代著名書法家，尤善草書，人稱「草聖」。他嗜酒成性，每飲必醉。三杯醉後則揮毫潑墨，筆走龍蛇，便有絕妙的草書留於世間。他亦不拘小節，在身份顯赫的王公貴胄前脫帽露頂，奮筆疾書，自由揮灑，筆走龍蛇，字跡如雲煙般舒卷自如。
焦遂五鬥方卓然 ：焦遂，平日裏默默無聞，但一旦酒過五鬥，便判若兩人。他的話語變得滔滔不絕，見解獨到而深刻，令人刮目相看。幾輪推杯換盞之後，焦遂才顯露出他的真性情，他高談闊論，從天文地理到詩詞歌賦無所不包，其才情與智慧令在座之人無不嘆服。
八開光青花人物圖葵瓣大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宗之瀟灑美少年（左） 汝陽三鬥始朝天（右）
宗之瀟灑美少年 ：崔宗之，不僅相貌英俊，更兼才華橫溢，尤愛杯中物。他豪情飲酒之時，會高舉酒杯，仰望天空。酒醉後，身子會微微搖晃，宛如玉樹迎著微風而輕輕搖曳。「玉樹臨風」這一詞也是從此而來。
汝陽三鬥始朝天 ：李琎是唐玄宗的侄子，為汝陽王。他備受皇帝寵愛，所謂「主恩視遇頻」，「倍比骨肉親」。一日，他晨起便連飲三鬥美酒，方覺神清氣爽，遂披衣上朝，面見聖上。還有一日李琎在路上遇到滿載美酒的車，從車上傳出陣陣醉人的酒香，引得他口水直流，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封地遷到酒泉（今屬甘肅）去。相傳那裏「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
2.四愛圖
中國古代會根據某件事物的特點而為其賦予特定的品質，古代文人也會對這些事物表現出特別的喜愛。文人憑借這些事物抒發思緒、寄托情感，留下了許多的故事，而這些故事也常被繪制在瓷器上，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四愛圖」。
青花開光四方委角形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王羲之愛鵝
王羲之是東晉時期的書法大家，他不僅書法造詣深厚，還酷愛養鵝。這些鵝不僅羽毛豐滿、姿態優雅，還常常成為他書法創作的靈感源泉。每當他揮毫時，鵝群便在一旁悠閑地遊弋或引吭高歌，仿佛在為他伴奏。
陶淵明愛菊
東晉時期，陶淵明因不滿官場的腐敗與虛偽，毅然辭官歸隱，回到了他魂牽夢繞的田園。在自家小院中，他親手栽下了幾株菊花，每日與菊為伴，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生活。
林和靖愛梅鶴
北宋年間，林和靖隱居在杭州西湖的孤山之上，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他遍植梅樹於山間小徑旁，每到寒冬臘月，梅花盛開之時，整個孤山便仿佛被一層淡淡的香氣所籠罩。林和靖還養了幾只白鶴作為伴侶。林和靖常常在梅樹下撫琴吟詩或揮毫作畫，他的許多佳作都是在這梅鶴相伴的情境中創作出來的。
周敦頤愛蓮
周敦頤總愛在蓮花池畔散步。池中蓮花亭亭玉立，清香四溢，周敦頤常常在此駐足觀賞，心中湧動著對蓮花高潔品質的無限敬仰。一日，他忽發奇想，決定創辦一所書院，以教育後人為己任。書院建成後，他特地在院中辟出一方蓮池，命名為「愛蓮池」。每當夏日來臨，池中蓮花競相綻放，周敦頤便在此設壇講學，向學生們傳授儒家經典及理學思想。他言：「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學生們深受啟發，紛紛以蓮花自勉，形成了良好的學風。
五彩人物紋碗 清雍正 故宮博物院藏
繪王羲之愛鵝故事，王羲之垂手凝視河中雙鵝，書童背負畫卷跟隨其後。水面漣漪，岸邊蘆葦叢生。
元青花四愛圖梅瓶元 湖北省博物館藏
除了以上四個典故外，四愛圖還常常加入其他文人雅士的典故，如米芾愛石、蘇東坡愛硯、孟浩然愛梅、李白愛酒、杜甫愛詩等，形成了更為豐富的文化內涵。
02
刀馬金鳴，鐵血豪情
「刀馬人」紋飾興起於元末明初之際，興盛於康熙年間。在元末明初之際，景德鎮附近正是兵家必爭之地，連綿的戰亂也影響了瓷器紋飾的發展。而到了康熙年間，瓷器上的刀馬人紋飾成為武德充沛的表現。
青花人物圖長方瓷板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五彩攻城圖長方瓷板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1.秦叔寶策馬迎戰尉遲恭
五彩人物圖瓶 清 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腹壁主題圖案表現的是【隋唐演義】中的戰爭場面——秦叔寶策馬迎戰尉遲恭，唐王李世民和徐茂公臨城觀戰。在隋唐時的一日，兩軍陣前，戰鼓雷動，秦叔寶身披銀甲，手持金裝鐧，策馬而出，英姿颯爽，目光如炬。對面，尉遲恭亦是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隨著一聲令下，二人如同兩道閃電般沖向彼此，金戈鐵馬，交鋒瞬間，兵器相擊，火花四濺，震耳欲聾。戰場上，兩人鬥智鬥勇，各展神通，一攻一守間，盡顯高手風範。經過數個回合的激烈較量，雙方雖未分勝負，但彼此間卻生出了英雄相惜之情。後來兩人終歸同一陣營，共同輔佐明君。
2.饋寶說呂布
青花人物紋缸 明崇禎 故宮博物院藏
該紋飾來源於【三國演義】中的【饋寶說呂布】一節，李肅受董卓之命，帶著赤兔寶馬、黃金、珠寶、玉帶等寶物來到洛陽城下的呂布軍帳中，說服呂布投降。
3.銅雀台比武
青花山水人物棒槌瓶清康熙故宮博物院藏
曹操在鄴城建了座銅雀台，慶祝時決定來個射箭比賽，給勝者送件西川紅錦戰袍。他讓人把戰袍掛在柳枝上，箭靶設在百步外。比賽開始，曹家子弟曹休先射，一箭紅心，但接著文聘也射中了。隨後，曹洪、張郃等將領紛紛上場，箭箭中的，場面熱鬧非凡。
這時，夏侯淵出場，他背身一箭，箭矢穩穩落在紅心正中，引得眾人驚嘆。但徐晃不甘示弱，他瞄準柳條，一箭射去，錦袍隨著斷柳飄落。徐晃正欲取袍，許褚卻沖了出來，兩人為爭袍打了起來。曹操見狀，連忙讓人分開他們，可惜戰袍已被扯得破碎。曹操命人取來蜀錦，賜給每位參賽的將領。
03
八仙風骨，佳話傳說
「八仙」也是瓷器經常繪制的人物題材，其中最為經典的就是八仙過海的故事。
1.八仙過海
礬紅彩人物圖碗 清康熙 故宮博物院藏
八位仙人相約前往東海之上的蓬萊仙境遊玩。他們站在海邊，望著浩瀚無垠的大海，心中充滿了向往。呂洞賓微微一笑，提議道：「諸位仙友，我們何不各展神通，一同渡海前往蓬萊，也讓凡間百姓見識一下仙家的風采？」眾仙聞言，紛紛贊同。
鐵拐李率先行動，他揮董手中的鐵拐，只見鐵拐瞬間化作一艘小船浮在海面上。他悠然自得地踏上小船，向著蓬萊仙境駛去。
漢鐘離則取出他的芭蕉扇，輕輕一甩，扇子便化作一張蒲席，他盤腿坐在蒲席之上，閉目養神，任由海風拂面，蒲席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動調整方向，緊隨鐵拐李的小船之後。
張果老也不甘示弱，他從袖中掏出一頭紙疊的毛驢，吹了一口氣，紙驢便活了過來。張果老騎上紙驢，驢兒四蹄生風，在海面上留下一串串蹄印。
何仙姑微微一笑，她輕輕摘下一片荷葉，拋向空中，荷葉瞬間變大，化作一朵盛開的荷花。她輕盈地躍上荷花，在海面上飄然而去。
藍采和、呂洞賓、韓湘子、曹國舅也各自施展神通，藍采和的花籃中飛出五彩斑斕的蝴蝶，引領他前行；呂洞賓的長劍化作一道劍光，破開海浪；韓湘子的橫笛吹奏出悠揚的樂曲，引來海鳥共鳴；曹國舅則手持玉版，默念咒語，玉版上浮現出神秘的符文，護佑他平安渡海。
八仙的舉動驚動了東海龍王，龍王率蝦兵蟹將出海檢視，並因不滿八仙興海所為而與之發生沖突。藍采和在與龍王的爭鬥中被抓回龍宮。眾仙見藍采和被抓，大怒之下紛紛上前廝殺，與龍宮勢力展開激戰。在雙方激戰正酣之際，南海觀音菩薩（或說如來佛）恰好路過，出面制止了爭鬥，並要求龍王釋放藍采和。八仙拜別觀音後，繼續乘風破浪、遨遊而去。
青花八仙罐 明天順 故宮博物院藏
粉彩八仙人物紋洗口尊清雍正故宮博物院藏
青花八仙慶壽紋罐明景泰故宮博物院藏
青花八仙人物紋葫蘆瓶 中國國家博物館藏
2.雪擁藍關馬不前
豆青地青花加白雪擁藍關圖獅耳瓶 晚清
八仙的故事很多，相傳韓湘子為韓愈的侄孫，二人留下了「雪擁藍關馬不前」的典故。
正值韓愈的生辰，府邸內外張燈結彩。在眾多賓客之中，一位身影飄逸、氣質非凡的青年尤為引人註目，他便是侄孫韓湘子。
席間，韓湘子突然走到庭院中央，輕揮衣袖，地面上竟緩緩聚起一座小土堆。眾人正感好奇之際，只見那土堆中裂開一條細縫，一抹嫩綠悄然探出，隨即以驚人的速度生長，轉瞬之間便長成了一株挺拔翠綠的植物，枝頭綻放出一朵碩大無比的碧綠花朵，其色澤之華麗，竟比國色天香的牡丹還要耀眼幾分。更令人驚奇的是，花朵之上緩緩浮現出兩行細若遊絲的金字：「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韓愈見狀，心中滿是不解與疑惑，望向韓湘子問道：「湘子，這兩句話究竟是何意？」韓湘子只是微微一笑，神秘莫測地回答：「叔父，此乃天機，不可輕易泄露，日後您自會明白。」
然而，好景不長，不久後韓愈因直言進諫，反對唐憲宗迎佛骨入宮，觸怒了龍顏，被一紙詔書貶往遙遠的潮州擔任刺史，且限日動身。潮州之地，偏遠閉塞，路途遙遠且多艱險，對於已入暮年的韓愈來說，這無疑是一次艱難的旅程。
在赴任的途中，韓愈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行至藍關附近。不料天公不作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整片山野覆蓋得嚴嚴實實，寒風凜冽，積雪深厚，連馬匹也寸步難行。韓愈被困於荒野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前無去路，後無歸途，饑餓與寒冷交織，讓他不禁心生絕望：「難道我這一生，竟要終結於此？」
韓愈被困
就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雪幕之中，正是侄孫韓湘子。他手持掃帚，不顧嚴寒，奮力清掃著積雪，一步步向韓愈靠近。韓愈見狀，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韓湘子駕雲而來
「叔父，您還記得那花上所寫的詩句嗎？」韓湘子微笑著問道。韓愈望著眼前的侄孫，心中五味雜陳，茫然答道：「這裏……竟是藍關嗎？」
「正是。」韓湘子點頭應道。韓愈聞言，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兩句詩：「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此刻的他，終於明白了侄孫當日的預言。他默默站立良久，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和遠處朦朧的秦嶺山脈，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慨。他長嘆一聲，似乎已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定數與無常。
在韓湘子的幫助下，韓愈最終得以脫困，繼續踏上前往潮州的旅程。
參考文獻
[1]黃斐.故宮博物院藏康熙瓷器人物紋及其文化內涵探析[J].故宮學刊,2023,(01):152-173.
[2]馬未都.馬未都談瓷之紋天時人事日相催——人物紋(下)[J].紫禁城,2012,(06):66-91.
[3]馬未都.馬未都談瓷之紋唯有多情往來客——人物紋（上）[J].紫禁城,2012,(05):76-95.
圖片 | 吳昊
排版 | 小謝
設計 | 尹莉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