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勁月滿地,林虛葉亦枯。
君家有孝義,樹樹著慈烏。
風勁吹過,月光灑滿大地,樹林顯得有些空蕩,樹葉也已經枯萎。你家有孝順有義的傳統,因此每棵樹上都停著象征孝道的慈烏。
烏鴉,中國人對其印象很復雜。
在沈周的【隨興冊】有雙鴉圖。
瑟縮朝怕起,高日照海岸。
枯林尚砉砉,喧噪鴉鵲亂。
早晨,瑟縮著不願起床,因為害怕那初升的太陽會照到海岸上,帶來刺眼的光芒。我望向窗外,只見枯萎的樹林依然發出砉砉的聲響,仿佛是樹木在寒冷的空氣中顫抖。同時,一群鴉鵲在樹林中喧鬧著,它們的叫聲混亂而刺耳,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烏鴉,枯木,往往象征生命力的蕭索,象征死亡的臨近。而人之一生,生老病死,誰也不能超越這個道。
記得小的時候,我們一見到烏鴉,一群孩子就大喊「老鷹來啦,老鷹來啦!」似乎老鷹就是專門抓烏鴉似的,總覺得烏鴉就要被抓走,如同警察抓罪犯一樣。
而我們所見的烏鴉,也並不知道它壞在哪裏,為什麽我們小孩子會是那個反應?
孝烏,烏鴉的一種,嘴小而白色,長大後都要銜食餵養自己的母親,所以又叫慈烏。
【禽經】「烏反哺」篇道:
慈烏曰孝烏,長則反哺其母,嘴小而白。
鶴子曰:【運鬥樞】雲:「烏陽烏陽,氣仁故反哺。」
唯仁斯孝,天性然也。
詩曰:為雛銜食羽毛摧,
雛長酬恩老漸催。
愛日無多休錯度,
何能反哺到泉台。
大意是慈烏被稱為孝烏,長大後就會反過來餵養其母親,它們的嘴小巧而色澤白皙。鶴子說:【運鬥樞】中提到:「烏陽烏陽,因為秉性仁愛所以會反哺。」只有仁愛才能有孝道,這是天性如此。詩中說:為了雛鳥而叼食使得自己的羽毛被摧殘,雛鳥長大後回報恩情,而老烏卻因為年老而日漸衰弱。珍惜與父母在一起為數不多的日子,不要錯過,不然怎麽能反哺到九泉之下呢?
我們這個農耕文明,向來崇拜太陽,當太陽出現黑子的時候,先民發揮豐富的想象力,就有了金烏負日的傳說。
【尚書傳】:「周將興時,有大赤烏銜谷之種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諸大夫皆喜。在周人的心目中,「烏鴉報喜,始有周興」。
【尚書大傳】中記載了武王滅商後,詢問姜太公該怎麽處理殷商的舊臣,姜太公說道,「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將殷商舊臣比作亡國的烏鴉,建議赦免他們。這也是愛屋及烏的來源。
【小雅·正月】中寫道,「瞻烏愛止,於誰之屋?」,烏鴉落在誰家的屋頂,便可以給這家人帶來吉祥富貴。
與此同時呢,就是因為烏鴉和太陽黑子的關系,當太陽黑子出現,當年又出現了饑荒等各種自然災害的時候,烏鴉又被認為是災禍的預兆。
你看,其實關烏鴉什麽事呢?說它好,說它惡,說它是慈烏,不是人們的寄托,就是人的推脫與讓烏鴉背鍋,誰讓它黑呢!
我們心中有什麽,烏鴉就是什麽!
不在於烏鴉,而在於我們的心意。
沈周多次畫烏鴉,大多取其「慈烏」之意蘊。這就是沈周的心意使然,沈周本身就是孝順之人。
沈石田 喬木慈烏圖
慈烏所棲地,喬木孝義家。
月明清露下,夜半聽啞啞。
慈烏棲息的地方,是在那喬木叢生的孝順有義之人的家中。在明亮的月光與清澈的露水照耀下,半夜時分可以聽到慈烏的啞啞叫聲。
沈周晚年畫了不少慈烏圖。晚年時陪伴老母身旁。侍奉雙親十分孝順。父親去世後,有人勸勉他做官,他回答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母親得靠我維系生命嗎?我怎麽能離開她的膝下?」
雪樹雙鴉圖軸軸
君家好喬木,
其上巢三鳥。
一鳥沖,銜雲去,
兩鳥亦不孤,
出處各自保友愛。
你家有很好的喬木,樹上有三只鳥的巢穴。一只鳥沖天而起,銜著雲朵飛去,而另外兩只鳥也並不孤單,它們無論在哪裏都保持著彼此的友愛。
這裏講的是悌之道,講的是兄弟情義,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烏鴉,在沈周的筆下,大多是溫柔敦厚之形,敦實的,憨憨的,柔和的。這就是畫家給我們傳達出的心意。
今天是清明節,不能回家掃墓,思念故去的母親( ,其實對於在老家的父親,也缺少關心,實為不孝。
觀沈周詩書畫,知其德之深厚,崇孝道,我輩當見賢思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