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珠蘭香滿庭
汪鶴年
誰把三湘草，穿成九曲珠。
粒多迎手戰，香遠近聞無。
簾外傳芳訊，風前過彼姝。
閑將纓絡索，仔細替花扶。
這是出自清代著名詩人袁枚之手的一首以珠蘭為吟詠物件的詩作，在他新穎奇特的生花妙筆下，珠蘭搖曳生姿的俏美風姿，近聞似無，愈遠愈香的香韻，無不在人們心底刻上深深的銘印，引發種種美好的遐想。
誰把三湘草，穿成九曲珠
珠蘭為金粟蘭科金粟蘭屬常綠多年生蔓性小灌木，株高兩三尺，綠枝叢生，枝上有節如嫩竹。葉對生，橢圓而厚，葉面光滑，邊緣有鋸齒，與茶樹葉片近似。穗狀花序頂生或腋生，花圓而小，黃綠色，恰如用金釵串起的黃色珍珠，有濃郁幽香。夏季開花，花期可持續一個多月。民國徐珂【清稗類鈔】對其形態的描述簡潔而到位：「珠蘭為常綠小灌木，一名金粟蘭，亦稱珍珠蘭，植於園圃，莖高二三尺，有節，葉橢圓而厚，稍類茶。花黃綠，圓而甚小，無花被，為穗狀花序，香氣濃郁。」【群芳譜】則著重突出了其花色香韻：「真珠蘭，一名魚子蘭，色紫，蓓虆如珠，花成穗，香甚濃。」
珠蘭樹
因其花形較小，形圓如珠，清香似蘭，故得了一個「珠蘭」的美名，人們又叫它「珍珠蘭」。它的各種別稱，也大多與其花形相關：因其花朵呈顆粒狀，且呈黃色，極像粟珠和魚子，人們叫它「金粟蘭」「魚子蘭」。其花序似雞爪，【本草綱目拾遺】叫它「雞爪蘭」。其葉像茶葉，芬芳的花蕊又是焙茶的上品原料，所以又叫「茶蘭」。此外，【花經】稱作「真珠蘭」，【全芳備祖】名為「真珠花」，【遵生八箋】又叫它「真珠蘭花」。其枝幹叢生，像是灌木一叢，所以人們又叫它「樹蘭」。
珠蘭喜歡溫暖濕潤、陰涼通風的環境，故而在副熱帶海拔150～990米的山坡、溝谷密林中常可看到它的形影。中國的南方地區便是其重要的原產地，至今在廣東、廣西、福建等地森林中仍可找到野生的珠蘭。
野生珠蘭
枝葉碧綠柔嫩，姿態優雅，花香濃郁的珠蘭，在雲南、四川、貴州和長江中下遊各地都有栽培。亦很適合家庭養植，如在窗前、陽台或花架上種植幾株珠蘭，花開時你就不難領略到那種馥郁盈室，心曠神怡的感官享受。
陽台上的珠蘭
客觀地說，珠蘭的花不僅很小，而且沒有一片花瓣，談不上色、韻之美，但它卻有金黃的花色，清雅醇和、濃郁耐久的花香。花開之時，輕風拂過，其如蘭的花香幾乎可以飄滿整個庭院。可以說，無風香亦甚，風動香滿院，正是其觀賞價值的靈魂之所在。宋代詩人廖行之就對其「累累瓔珞作新裝，萬蘤勻開細細香」的風韻贊賞有加。
累累瓔珞作新裝，萬蘤勻開細細香
其中「累累瓔珞」是詩人對珠蘭花最形象的寫照。珠蘭的花兒像一個個小小的花苞整齊地排列於纖弱的嫩竹般的枝梢上，組成穗狀花序，而數條花序又呈放射狀伸展開去，極像是用黃色珍珠串起的女人頭上的金釵。宋張舜民對珠蘭花即有相當傳神的摹繪：「風中的皪月中看，解作人間五月寒。一似漢宮梳洗了，玉瓏蔥壓翠雲冠。」
或許是受到珠蘭花這種形似發釵的啟示，再加上其花香濃郁的緣故，古代婦女常常將珠蘭花佩之於髻，作為頭飾。【群芳譜】中即有「花戴之髻，香聞甚遠」的記述。清姚燮還以反襯的筆墨，用「蕩子甘心與，村娘愧發稀」一聯，將村姑因頭發稀疏，不能佩戴此花而心生羞愧的情景栩栩如生地展現在讀者面前，給人深長的回味。
蘇州女子更長期保留著在發髻旁插紱珠蘭、茉莉花等鮮花的習慣。清顧祿【清嘉錄】在記述蘇州地區的山塘花市時就透露，當時的珠蘭、茉莉花等就都來自他省，其主要用途便是：「花蕊之連蒂者，專供婦女簪戴。」因此，沿街叫賣珠蘭的花娘成為蘇州街市一道特別的風景。清代詩人蔡雲【吳歈百絕】中就繪聲繪色地講述了夏日裏花娘手挽花籃一路吟唱兜賣珠蘭花和茉莉花的情景：「提筐唱徹晚涼天，暗麝生香魚子圓。簾下有人新出浴，玉尖親數一花錢。」詩人自註道：「夏月賣茉莉、珠蘭者，聲不絕耳。俗謂數錢五文一花。」蔣寶齡【吳門竹枝詞】也描繪過這樣的時俗風情：「蘋末風微六月涼，畫船銜尾泊山塘。廣南花到江南賣，簾內珠蘭茉莉香。」
總之，孟夏前後是珠蘭盛開的季節，每逢此際，人們面對它蓓蕾如珠，花開成穗的花容，靜靜地品味著它淡雅醇和的花香，無形中會有一種身心放松後的暢松和愜意。或許，清人張劭【珠蘭】詩，便極好地抒寫出賞花者這種獨特的感覺：
別從九畹認名蘭，蠟淚霏霏點翠紈。
才露囑休連串采，已花恐作未開看。
輕釵貫影搖金粟，纖手分香替玉盤。
到戶客先知異種，薰風一縷麝臍寒。
輕釵貫影搖金粟，纖手分香替玉盤
選自汪鶴年【詩裏花香 ·常綠木本花卉篇 】，珠蘭詩選及註釋略。（共108篇）
鄂作登字：2021-A-00041707
照片均系網友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