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經典,俗稱佛經,也叫【大藏經】,一般由經、律、論三部份組成。通常,「 經」是指釋迦牟尼佛親口所說,由其弟子所整合的經文;「律」是關於僧伽制度和戒律的規定,「論」則是佛陀的弟子們在學習佛經後所得的心得。
大多數學佛之人都是從研讀佛教的這些經典開始的。但【大藏經】浩瀚如煙,而且有很多版本。就以最近出版的【中華大藏經】(漢文部份)為例,字數就上億了,就算僅僅是通讀一遍恐怕也要花10年以上的時間。
因此,有選擇的研讀佛教經典就是非常必要的了,大多數初學者通常都以篇幅不是很長但又內涵豐富的經典開始學習。
【般若大樹菠蘿多心經】,簡稱【心經】,最為通行的玄奘版,通篇僅有260個字,而且蘊含基礎而深刻的佛理,是修佛初學者在研讀經典方面的首 選。
而【心經】中有兩句話非常重要,是開啟佛學大門的鑰匙。如果真正讀懂這兩句話,佛學中的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第 一句: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色」就是「色受想行識」五蘊中的色蘊,指物質。
物質的存在是基於一定條件的,在佛學上叫做「緣起」,也就是緣聚則合,緣散則離。比如:
「身上穿的這件羊毛衫,毛線、設計圖、針織機、針織操作者等等就是前提條件,就是「因緣」,在這些條件的共同作用下「生成」了羊毛衫。」
相反,如果少了某一樣條件,則羊毛衫就不會存在。比如:沒有設計圖,也許只會得到一件「毛線」制品,但不會是這個款式的羊毛衫。如果沒有毛線而是棉線,得到的就是布衫了。
再比如:
「一朵花,它的存在基於種子、陽光、雨露、土壤等等前提條件,少了一樣都不能得到花的綻放。」
所以,羊毛衫或花朵的存在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由若幹條件決定的,條件不同則結果不同。對於羊毛衫或花朵自己而言,完全就是「被動」的,不能自己決定自己的存在,這就叫「無自性」。
如果自己能決定自己的的存在,自己想怎樣就怎樣,這就叫「自性」,它的存在不受任何外在限制的,它就是一切的主宰。比如:上帝。
因此,在佛教的世界觀中,沒有上帝、沒有造物主,一切存在均無自性,都是「有條件」的存在。既然「有條件」時存在,那麽「無條件」或條件變化時就變成另外的存在。這種「有條件」的存在就不是恒定的,是暫時的,是有「變數」的,佛學把這種有變數的存在叫做「空」。
「空」,不是什麽也沒有,而是表示存在的「可變性」。變化是無時無刻的,正在說現在,它馬上就成了過去。事物的狀態就像時間一樣,是留不住的,永遠都在變化。比如一個人:
「前一秒和後一秒都是不同的,有細胞死亡,也有細胞重生。作為物質來說,其實在一瞬間之後已經不同了。」
因為「緣起」,所以「性空」。「緣起性空」是宇宙萬有的真實相狀,即所謂「諸法實相」。「色」與「空」其實說的就是一回事,是一個事物的「一體兩面」。「色」是現象,「空」是本質。因為任何事物,都是基於一定條件的「虛位以待」,實質是「不可確定的」。
「色不異空」,「色即是空」是在說「空」;「空不異色」,「空即是色」是在說「有」。空也就是有,有也就是空。不是離開空而另外有一個有,也不是把有搬到一邊去,才現出一個空。這個空就是那個有,這個有也就是那個空。
「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受想行識」是五蘊的後四蘊,是屬於「心法」,非物質的。但仍然遵循「緣起性空」的規則。可以把「受想行識」這樣來簡化看待:
「受就是受納,感覺,比如:看見一位老人摔倒在街上,得到了這個資訊就是受,好比資訊輸入。」
「想就是對外界進行執取,進行分析,比如:老人是什麽原因摔倒的,自己該不該去扶起來,該怎麽去處理等等,分析考慮這個事情就是想,好比資訊處理。」
「識就是辨識、認知,對外界進行對比、認定,比如:根據自己的認知與以往經驗,認為應該去把老人扶起來,好比判斷決策、下命令。」
「行就是造作、行為,按決策執行,比如:首先去檢視老人的情況,再把他扶起來或者直接打120救援,好比采取行動措施、執行命令。」
這裏最 重要的是「識」,它有兩段過程。在辨識、分析時會呼叫現有的「心識」,在「心」中聚集的「以往經驗」來進行判斷,這個時候的「識」就是辨識、對比。
在行動後,會形成新的「心識」,再次儲存在「心」中,像種子一樣埋下來,作為下次行動的參考依據。比如:
「扶起老人後被「訛詐」了,下次見到這種事情時,可能會采取不一樣的方法。」
再比如:
「在沒有檢視老人傷勢的情況下,直接扶起來造成了二次傷害,下次碰到這樣的事情也會更仔細小心了。」
因此「心識」是所有認知、意識的匯集,「想」、「受」、「行」都要靠它指引。這就是人的認知、智慧的匯集地。不同的人面對相同的事,會采取不一樣的態度和方法,都是來源於不同的「識」。
「受想行識」與「色」一樣,都是會變化的,比如:感受、想法、做法、認知都會隨不同的條件或外緣而變化,其本質還是「空」。比如:
「快樂的感受,小時候因為一顆糖就會快樂,老師的表揚就會快樂,但長大後卻不會如此了。」
感受也會根據不同條件而變化的,並沒有一個標準的答案被稱之為「快樂」,其他也如此,想、行、識都如此。
這句話最 根本的意義就在於告訴我們兩個道理:
一切存在都不是永恒的,都是無常變化的;一切心法「感受、想法、認知、行為」都是相對的,沒有絕對的答案。
順著這個擴充套件下去,佛學的其他義理就很好理解了,比如:
「一切皆空,因果不空」:變化是永恒的,但都基於一定原因,「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裏有兩層意思:結果是註定的,有因必有果;但不是「無緣無故」就註定的,果隨因變,因果律不是宿命論。
「凡是人的認知、見解、思想、行為」:心法都是有局限性的,必然有歷史的、社會的、經濟技術的、個人認知的局限,不是絕對的正確。對這些「心法」的執著就是「法我執」,因為想法、見解的不同而發生爭執,這是嗔的源頭。
「一切物質都不是永恒的,人的身體是物質,所以也不例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執於自己身體的實有,就是「人我執」,會為了維護這個「我」之身體而貪財、貪名、貪色、貪吃,是貪的源頭。
不明白一切存在的本源,不明白心法、物質的「空性」,執於「人我」、「法我」就是無明,是癡的源頭。
所謂「貪嗔癡」三毒,就是人生一切苦惱之根源,修佛的目的就是除去「貪嗔癡」,而【心經】的這句話就道明了「貪嗔癡」的由來,為根除「貪嗔癡」、破除無明打下基礎。
第二句: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諸法」,即:一切「有條件」的存在,一切無自性的存在,均是變幻無常的,其本質就是「空」的。「空」就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沒有辦法把這種變化無常描述出來,「空」也代表了不可說、不可見、不可描述,但並不是不存在。
「緣起」,任何事物的存在基於一定條件,同時它自身也是其他事物存在的條件。自己既是「前因」的果,又是「後果」的因。比如:
「花朵,是陽光、雨露、種子、土壤共同產生的「果」,但花朵是結種子的因,花瓣也是土壤肥料的因。」
任何一物都「身兼兩職」,既是開始也是結尾,那誰是開始,誰又是結尾呢?沒有開始,沒有結尾,一切事物形成一個閉環。「一即一切」,一花一世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世界沒有個體也沒有整體,當然「不生不滅」。
「花朵綻放並不是開始,因為在之前還有種子的發芽、生長;花朵的雕謝也不是結局,花朵並不是不存在了,而是變為了其他的存在,比如:種子,土壤的一部份。」
「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的意思就是:諸法實相,一切事物的現象就是真相,脫離事物以外的定義、概念都不真實,都是有別的「二元對立」。
垢與凈、增與減、高與低、美與醜、好與壞、長與短、對與錯、快樂與煩惱......一切的「二元對立」都是人的認知,都是脫離現象之後的「抽象」概念,包括「生與死」。
事物的本質就在當下的存在中,沒有這樣或那樣的概念與分別,所以「諸法實相」,性相如一,本質與現象合為一體。
或者說從來都只有一個「一」在那裏,就是當下的存在。因為人的到來,人心要認知這個「一」才產生了「二」。所以,「一」是真相,「二」是假相,也可以說「二」是「一」在人心中的投影,是人的認知而已。
絕不可把相與性分割開來「說」、「感受」、「想」、「識」,分割開來的、脫離當下存在的都不是真相了,而是人的認知。
【心經】的這兩句話是開啟佛學大門的鑰匙,領悟之後對佛學的其他觀點或義理有很大的幫助: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告訴我們世界的本源,一切存在都是無常變化的。不管是物質或精神的存在都不是自性的、永恒的,都是「有條件」的暫時存在。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告訴我們一切存在的本質就是現象本身,就在當下的現象中,沒有這樣或那樣的區別,只有「一」沒有「二」。
所有概念與區別是從現象中「剝離」出來的人對當下現象的認知,都是有局限性的相對正確。這是什麽?為什麽會這樣?等等問題都是因為人的出現才有的,而事物的本質從來沒有這些,就是正在發生的現象而已。
第 一句表明了佛教的世界觀,即:世界存在與發展的規則。
第二句表明了佛教的認識論,即:人對一切的認知都是脫離現象後的抽象概念,是相對的知識,都不是真相。而真相就是現象,不是知識,性相如一,真相與現象合為一體,不可分割。
如果把【心經】這這兩句話悟透了,【金剛經】、【壇經】等經典就非常容易領悟了,比如【金剛經】中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壇經】中的:
「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效能生萬法。」
這些提綱挈領的句子可以相互印證,都是在談佛學的世界觀與認識論。對此有所領悟之後,有利於了解佛學的整體格局,無論是對其他經典的研讀還是後續的修行都有很大的幫助。
衷心的感謝您的閱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