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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首詩詞,感知春在何處: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濛濛細雨中

2024-04-13國風

撥雪尋春,燒燈續晝。

美好的春光總是讓人無限期待,北宋詞人毛滂在元夕之夜就迫不及待地踏雪尋梅,秉燭夜遊。

歷史上有位不知名的尼姑為了尋找春意,不惜踏破芒鞋,穿山入雲,遊盡四方,卻失望而歸。

正當她沮喪不堪時,卻在尼姑庵的門前看到幾枝梅花春欲放,不知不覺中春意已降臨身邊。

於是,她由此頓悟: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隴頭雲。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這樣的尋春之旅,已經不是簡單的遊春,而是象征了尼姑悟道的心理路程,道非身外更何求。

她頓悟的瞬間或許是不期而遇,但絕非得來全不費工夫,乃歷經痛苦磨練和虔誠修煉才得來。

沒有踏破鐵鞋無覓處,何來驀然回首,春在枝頭已十分。道向內求,也要有破除我執的過程。

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不只對於求學治學和追求理想有指導意義,也能提醒我們珍惜眼前。

當我們為生存勞碌,以為只有充足的休假才能與春光浪漫相約時,很有可能會將春天錯過。

且隨古人漫賞春光無處不在,珍惜春光盡在眼前。不必特意尋春,你在哪裏,春天就在哪裏。

1

北固樓前一笛風,斷雲飛出建康宮。

江南二月多芳草,春在濛濛細雨中

—宋·仲殊【潤州】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杜牧以一首【江南春】,將江南煙雨如夢似幻地訴諸筆端,讓無數人想無數次夢入江南深處。

北宋僧人仲殊也難逃蠱惑,曾在潤州(今江蘇鎮江)北固樓附近春遊,感受杏花雨、楊柳風。

六朝時,梁武帝蕭衍登臨北固山,在北固樓上親筆寫下「天下江山第一樓」,正是後來辛棄疾慨嘆的滿眼風光北固樓。

此時站在北固樓前的仲殊,聽著隨風飄揚的笛曲,看著片片白雲飛出南朝故宮,不知是不是也在感慨六朝如夢、金粉成灰。

可對江南的春天而言,這並不重要。此刻已是草長鶯飛二月天,無限春意已經蔓延在山水間。

仲殊沒有千辛萬苦地尋春,春意已經在江南濛濛細雨中。它是吹面不寒風細細,也是沾衣欲濕雨纖纖,還是煙雨樓前煙雨微,讓人渴望留在這個春天。

人這一生,總會邂逅一場又一場落雨。總有一些特殊的細節,會讓你驚覺春在濛濛細雨中。

2

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宋·辛棄疾【鷓鴣天·代人賦】

朱熹曾言萬紫千紅總是春,秦觀則進一步解答: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好一個繁花迷人眼,鶯啼蝶舞忙,這也是最常見的春光盛景。可剛柔並濟的辛棄疾,偏不愛這桃李爭春,而要在種田務桑的村居生活裏,感受真實的田園風情。

田間小路上桑樹正吐出嫩芽,東鄰家的蠶卵已漸漸孵化。遠處小山崗上的牛犢正悠然吃著新長出來的的細草,幾只烏鴉迎著夕陽飛回鳥巢自然而然地將寒林點綴。

看似淡而無味的畫面,其實已經蘊含了無限春意。它不是大地回春的姹紫嫣紅,而是春來農事忙的無限希望,柔桑蠶種,黃犢細草,寒林暮鴉,都在為春耕春種書寫新的篇章。

在青山隱隱、山路縱橫的田園和城鎮交接處,一面青布做的酒旗正在隨風飄展,靜候買酒家。

可此時無奈隱居上饒帶湖的辛棄疾,並不眷戀城裏的「笙歌無處不繁華,春在鶯鶯燕燕家。」

因為桃李芬芳經不起風吹雨打,遠遠比不上此時開滿漫山遍野的薺菜花,那才是最美的春光。

春在溪頭薺菜花,既有辛棄疾對田園生活的由衷喜愛,也暗含無法金戈鐵馬的無奈與悲痛。

但能如此熱愛薺菜花開,已是辛棄疾此生「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的最大撫慰。

如今薺菜極為常見,願你人生困頓時,也能從春在溪頭薺菜花裏找到希望與寄托。

3

曲水濺裙三月二。馬如龍、鈿車如水。風飏遊絲,日烘晴晝,人共海棠俱醉。

客裏光陰難可意。掃芳塵、舊遊誰記。 午夢醒來,小窗人靜,春在賣花聲裏。

—宋·王嵎【夜行船·曲水濺裙三】

如果歲月靜好要用聲音來傳達,多半是這句:午夢醒來,小窗人靜,春在賣花聲裏。

與陸遊交好的王嵎,沒有像陸放翁在西湖客棧深感寂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王嵎在上巳節前夕,曾經歷了一場春遊狂歡,車如流水馬如龍,湖中麗人花照春,極為熱鬧。

這些男男女女一起踏青潑水,看楊柳堆煙,賞海棠花開,在無邊春光中享盡人共海棠俱醉。

這一醉,就不知不覺中迎來了曲終人散,讓客居他鄉的王嵎不由得想起前塵如夢、世事如風。

就像此刻的繁華歸於沈寂,總會有諸多事與願違,讓人在春光旖旎的時候忍不住想起又放下。

而讓他從傷春中走出來的,正是午夢過後,綠窗人靜,只有一陣陣的賣花聲,提醒他春正好。

那賣花聲背後,是繁花似錦,是雨露春水,是活色生香,是融融春光,值得擁有更值得珍惜。

縱使漂泊他鄉,能讓自己擁有朋友共賞春光,靜臥窗前聆聽春聲,這不就是最好的歲月靜好。

但願忙碌的我們,也能學會傾聽春聲和感受春意。若賣花擔上,買得一枝春欲放,也是極好。

4

小雨如絲落晚風,東君無計駐殘紅。

野人不是傷春客,春在野人杯酒中。

—明·陳獻章【春中雜詩】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不管我們怎麽珍惜春光,它總會默不作聲地退場,甚至來不及告別。

花開花落,春去秋來,生而為人無法左右,就連司春之神也沒有辦法,該退場時必須退場。

作為宋明理學承前啟後的關鍵人物,陳獻章深諳此理,所以當他看到晚風細雨而落英堆積,絲毫不為之哀嘆傷感。

當然,這並非陳獻章不愛春色如許,只是他已經春意落在心裏,化在酒裏,自然裏的春天或許已經悄然逝去,可他心裏的春光濃似酒永遠存在。

他以野人自居,本就內建瀟灑豪放,就像蘇軾貶謫黃州時「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早就與自然融為一體,就不必在意外在的來去。

春在野人杯酒中,大有「心遊物外都無礙,春在壺中別有天」 的禪理意趣。真正的春光,不在山水間,而在心頭上。

對酒當歌,心無掛礙,就是最好的時節,最美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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