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潘文捷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最近播出的兩檔脫口秀節目【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和【喜劇之王單口季】令不少觀眾領略到了脫口秀的魅力。一個問題是，我們如何能在看綜藝盡情歡笑的同時，也習得一二技巧，在生活中做個有趣的人呢？
有句老話說得好，研究幽默就像解剖青蛙——你有可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但最後青蛙也死了。所以必須聲明，撰寫這篇脫口秀書單時，沒有一只青蛙為此獻身。
揭示笑話的結構
笑話是怎麽發揮作用的？【手把手教你玩脫口秀】一書指出，笑話的鋪墊部份在我們的頭腦中創造「故事1」，讓我們產生預期，之後笑點用合乎情理而預期之外的「故事2」制造意外。
舉例來說，在【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上，echo的一個段子是：「到今年，二姐已經去深圳14年了。一個女孩白手起家，就在前幾天，已經在深圳的羅湖區，全款買了兩套——雞蛋灌餅。」觀眾在看到或者聽到鋪墊時，會透過各種假設來想象出故事1：二姐白手起家，過上了好日子。我們期待故事會順著這個主題往下走，所以當第二個故事出現時，觀眾會感到意外：全款，買的是雞蛋灌餅！原來，即使女性出走，日子還是過得很艱難。當笑話打破預設，人們就會發笑。
本書作者揭示出了笑話的結構：有一個連線點，也就是至少有兩種解讀的事情。對連線點的第一種解讀可以提供目標假設，而另一種解讀會提供再解讀。echo的段子連線點在「全款買了兩套」，引發了讀者的目標假設，二姐白手起家買房了，而後得到了再解讀，揭示出二姐並沒有過上人們想象中的好日子。【喜劇之王單口季】裏，唐香玉的段子也是這樣的結構：「他們把矛頭轉向了我表妹，你姐姐已經魔怔了，你要是不趕緊成家，以後就跟她一樣，到處漂泊沒有人管。我表妹都要哭了，還有這種好事。」這個段子的連線點在「我表妹都要哭了」，引發觀眾的目標假設，即表妹因為不成家，漂泊沒有人管而哭，然後「哭」這個動作被再解讀，揭示出表妹為沒人管自己喜極而泣。
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人們經常說「你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或「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脫口秀演員洛賓認為，從幽默原理的角度分析，這些說法其實都是對的。所有的笑話，不管是真實的還是編造的，裏面都「必然至少有一個承受著痛苦的物件」。
鋪墊和笑點是怎麽把痛苦的情愫表達出來的呢？有兩種模式：第一種，鋪墊和笑點是相反關系。所謂相反，即鋪墊時說的是好的事情，而笑點是壞的事情。例如脫口秀演員付航在【喜劇之王單口季】裏講自己學英語：「我埋頭苦學了一個月，考了全校第一，所有人對我的態度都改變了，他們說我偷卷子。」鋪墊是讓聽眾以為所有人的態度會變好，笑點是原來大家都不相信他的實力，在這裏，受苦的就是付航本人。
第二種，鋪墊和笑點是遞進關系。所謂遞進，就是從鋪墊出的「壞」走向笑點裏的「更壞」（bad to worse）。小羅在【喜劇之王單口季】談到辭職故事時說——辭職之後過了兩個月，我跟我朋友去吃冷面，走到飯館裏面，我那個朋友就說：「喲，這不是你剛丟掉的——鐵飯碗嗎？」在此處，受苦的也是小羅本人，本來辭職就很痛苦，朋友的話更讓他的心情雪上加霜。
承受痛苦的人並不一定非得是演員本人，例如周欣雨在自己段子的結尾說：「我知道這個段子，有些男生朋友心裏會不太舒服，覺得我在物化男性。沒有，我只是在物化帥哥。」先痛苦的是一些認為自己被物化了的男性，接著更痛苦的是被排除在「帥哥」以外的男性。
洛賓在【說的全是梗】一書中總結道，所有笑話都有鋪墊和笑點，都包含痛苦；鋪墊與笑點形成痛苦情愫的模式要麽是從好到壞，要麽是從壞到更壞。
幽默在可以與不可以之間
鴨絨在【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上講到：「前段時間有個阿姨，非要給我介紹一個男生，確實各方面都很優秀，名校畢業、從事金融，聽起來就是那種社會精英，」阿姨告訴她，「這麽好的條件，被你撿漏了。」面對阿姨的熱情推薦，鴨絨並沒有直接認同在相親市場上「撿漏」這樣的男生是否可能，而是問大家，「有在早高峰的地鐵站門口見過那種孤零零一輛停著的共享單車嗎？」觀眾爆發出會心的笑聲，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這樣的共享單車大概率是騎不了的，正如同相親「撿漏」也大概率撿不了好男人。
當你不能說「可以」，但又不太想冷漠地說「不可以」時，就該幽默登場了。在【不開玩笑：關於幽默、喜劇和脫口秀的嚴肅討論】一書中，脫口秀演員史炎寫道，問題不一定用答案來回答，也可以用問題來回答。他認為，幽默是介於「甜蜜謊言」和「殘酷現實」之間、「可以」和「不可以」之間、肯定和否定之間、褒和貶之間、愛和恨之間的東西。
不一定要講笑話
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都想做脫口秀演員，但或許大多數人都希望講話的時候可以更有趣更受歡迎。如果一個人用擺事實講道理的方式去傳遞資訊，其實是很難讓人記住的。本書作者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順從大腦的喜好，把資訊包裹在故事裏。而受人歡迎的故事一定包含著個人經歷，這樣聽眾才會和自己的生活聯系起來。
在脫口秀節目裏，很少有人說網絡上隨處可見的段子，內容總是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比如何廣智總是一個貧窮的小人物，講著一些窮鬼笑話；德雲社演員閻鶴祥也總是拿自己和郭麒麟的搭檔關系以及德雲社吐槽，說自己的師父非常「封建」，如果單口有一天也卷出師承、行規、大褂，那就算完了；法醫王耀繁講的故事總是關乎人體、器官和死亡。最好的故事講述的不僅僅是敘述人的故事，更是聽眾的故事。echo的故事講述的是她重男輕女的家庭和她的二姐，也講述了許多女性聽眾的人生體驗。
想要達到娛樂效果，有時甚至並不需要講笑話。【像TED一樣演講：創造世界頂級演講的9個秘訣】的作者卡邁恩·加洛認為：「幽默的有趣之處在於想要引人發笑其實並不用講笑話。」只要你能隨意一些，或是敢於說真話，就能引人發笑。【如何成為講話有趣的人】也指出：
「最猛烈的笑聲通常源於我所轉述的生活中的故事和遭遇，而不是那些經過精巧構思的妙語或觀點……這個世界本來就很有趣，你的生活可能更有趣。只要接受了這一點，你就能從日常生活中看到有趣的事，編出好玩的故事。唯一要做的就是將它們記錄下來，然後講給別人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