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吉亞晉級歐洲杯。
剛過去的FIFA比賽日,2024歐洲杯最後三個席位水落石出。在見證利雲度夫斯基領銜的波蘭末路逃生時,24強也迎來了唯一一張新面孔。
作為1991年才組建足協、並加入FIFA大家庭的後生晚輩,透過驚心動魄的點球大戰上岸的格魯吉亞,實則是24強中紙面實力最差的那一個。
在3月最新FIFA排名中,全隊總身價剛過1.5億歐元的格魯吉亞,只排在第77位。要知道,亞洲杯至今流年不利的國足,排名也「高達」88位元,只比格魯吉亞低了11個位次。
然而,比起正為闖入18強賽苦苦掙紮的國足,格魯吉亞人卻要迎來他們的首次洲際大賽了。
格魯吉亞透過點球大戰取勝。
謝天謝地謝歐國聯
一支在歐洲杯預選賽名列小組倒數第二的球隊,最終卻透過「外卡」殺進正賽,格魯吉亞的奇跡出線,最該感謝的顯然是歐國聯。
自創始以來,將零散的熱身賽「收編官方」的歐國聯,明確規定給丙級的4支小組第一球隊一張外卡機會,而讓格魯吉亞喜出望外的是,身為丙級A組頭名的土耳其,已經在歐預賽釘選小組第一,其位置由同組第二盧森堡遞補,出路線上的頭號強敵,就此不戰而退。
當然,得天獨厚的出線形勢,說到底是格魯吉亞在歐國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面對紙面實力更強的保加利亞和北馬其頓,格魯吉亞在4場對決中拿下3勝1平,含金量著實可觀。
已經拿到1/4張「外卡」,也就難怪此後的歐洲杯預選賽中格魯吉亞表現得像另一支球隊,8場比賽只拿下8分的他們,積分只比全敗的送分童子塞浦路斯高,甚至面對西班牙還體無完膚地輸了個1比7。
但那又怎樣?3月為歐洲杯名額而戰的,是名不見經傳的格魯吉亞,而不是坐擁哈蘭德和厄德高兩大巨星、早早就失去出線希望的挪威。
「北歐海盜」FIFA排名比格魯吉亞高了31位元,哈蘭德一人身價就相當於後者全隊,但曼城9號今夏只能在家裏看電視。
「天時」之外,格魯吉亞也占盡了地利人和。
歐洲杯外圍賽附加賽的兩回合,格魯吉亞對壘盧森堡和希臘的2場比賽,都在本土舉行,3天賽期不啻於全國節日,兩場附加賽一共湧入了超過9.5萬名球迷,來自全國四面八方的國家隊粉絲,齊聚第比利斯為國家隊助威。
比起希臘隊以頑固著稱的主帥波耶特,格魯吉亞隊最大的優勢,或許就是主帥薩尼奧特。盡管此前只在拜仁幹過救火教練,上屆世預賽也以折戟告終,但法國人卻把格魯吉亞視作了第二故鄉:
「我不是那種比賽前10天才匆匆趕來的外國主教練,我喜歡開著車顛簸六七個小時去看格魯吉亞聯賽,這裏的人們不富有,但人人都樂於互助,這裏沒有媒體的聒噪和金錢的汙染,而我懷念的就是從前的足球。」
盡管薩尼奧特和格魯吉亞足協的合約原本年底就到期,但已經習慣在第比利斯街頭騎著滑板車的他,早就接受了續約2年的建議。
畢竟,在這裏的每一天,他幾乎都能收到手鐲、葡萄酒、芝士麪包和肉餃等禮物,甚至他去咖啡館小酌時,都會發現已經有球迷偷偷替自己買了單。
在上下同欲的氛圍裏,輕裝上陣的格魯吉亞,力挫20年前的歐洲冠軍希臘出線,也就不足為奇了。
球員在場上慶祝。
把少體校建到五大聯賽
全國人口只有374萬的格魯吉亞,雖然足球氣氛濃郁,選材面狹隘卻是無從回避的劣勢。
但深有自知之明的他們,選擇了堅持前蘇聯的少體校模式,而這支幾乎培育了國家隊大半精英的青訓搖籃,便是該國頭號霸主——第比利斯迪納摩。
早在上世紀60年代,第比利斯迪納摩足球學院就已經開啟了大面積招生選材。和前蘇聯少體校強調對抗、配合、紀律不同,第比利斯迪納摩更強調球員的個性和天分,當時,歐洲媒體將格魯吉亞球員稱為「蘇聯的巴西人」。
蘇聯解體後,格魯吉亞曾陷入長期的經濟低迷,但對藝術足球的偏愛卻始終沒有改變。相反地,青訓傳統在歷代精英球員身上都得到了繼承與發揚。
以球隊頭號球星、堪稱足壇「字母哥」的克瓦拉茨赫利亞為例,盡管18歲就出國到俄超接受歷練,但在成人之前,他在第比利斯迪納摩接受了整整5年的專業訓練,優秀的人球結合能力在那時便已定型。
而作為歐洲如今最優秀的年輕門將之一,才23歲卻已有了84場西甲經驗的馬馬達什維利,同樣也是在第比利斯迪納摩長期受訓,只在國行內賽踢了不到2年,就被瓦倫西亞捷足先登搶走,如今已是蝙蝠軍團陣中身價數得著的球星。
當然,能把身處亞洲、不為人知的潛力股轉銷五大聯賽,沒有「中間商」顯然行不通。而充當格魯吉亞球員留洋橋梁的,便是昔日的國家隊隊長卡拉澤——那個從CCTV-5一直幹到CCTV-1的米蘭元勛。
盡管球員時代只是紅黑軍團的萬金油,但從政的卡拉澤,在米蘭眾星中成就或許僅次於喬治·維阿,先後擔任格魯吉亞能源部長和第二副總理的他,如今是第比利斯市長,在政壇和體壇的影響力,都無須多言。
起初,卡拉澤曾不止一次向老東家AC米蘭舉薦克瓦拉茨赫利亞,但時任米蘭體育總監馬甸尼,卻對前隊友的「安利」置若罔聞。而此後,低價加盟拿坡里的「K77」,成為「小馬驢」問鼎意甲的核心球員,更是上季意甲的過人王。
作為卡拉澤的老戰友,曾在德甲闖蕩多年的高比亞什維利,如今以足協主席身份主導著國家隊的發展,薩尼奧特能「屈尊」到格魯吉亞執教,正源自高比亞什維利在德甲的深厚人脈。
身為格魯吉亞足球世紀初的驕傲,卡拉澤們固然終身與國際大賽無緣,但在退役後,他們摯愛並深耕多年的足球,在南高加索開出了絢爛的花。
球迷們十分興奮。
能躋身正賽,就很滿足
「拉脫維亞能進歐洲杯,我們也可以。」
2004年,新軍拉脫維亞躋身歐洲杯16強,成為蘇聯解體後第二支闖入歐洲杯正賽的加盟共和國,甚至比底子殷實許多的烏克蘭更早。
然而,這也成了前蘇聯足球僅存的余暉,自此之後,除去俄羅斯和烏克蘭偶爾露面,其余小兄弟們莫說覬覦決賽周,不成為預選賽列強提款機,就已經謝天謝地。
而對於地處亞洲的格魯吉亞而言,1991年他們倘若選擇加入亞足聯,或許不必這麽「卷」——亞洲杯屆屆不落不說,如今擴充到8.5個的世界杯參賽名額,或許也該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對於當年的決定,格魯吉亞足球會有遺憾嗎?或許不會,因為在足球秩序愈發固化的歐洲,他們是本屆歐洲杯24強中,唯一的新軍。
自2016年歐洲杯擴軍至24隊以來,冰島、北愛爾蘭、威爾斯、阿爾巴尼亞、芬蘭和北馬其頓,先後以新軍身份出征歐洲最高舞台。然而,除去威爾斯首次參賽就挺進四強,余者多半小組三場打完就打道回府,是不折不扣的「分母」。
而這一次,格魯吉亞的前景,並不比同行們來得輕松。
按照歐洲杯抽簽分組,格魯吉亞所在的F組不但有老中青三代同堂的奪冠熱門葡萄牙,還有歐洲足球的中產階級代表捷克,以及本該在附加賽就遭逢的土耳其。
和同日闖關的其他兩支幸運兒相比,格魯吉亞可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們固然不像烏克蘭所在的E組只有比利時一個強敵,但也不像波蘭那樣要被法國和荷蘭「混合雙打」。
但對於已經創造奇跡的格魯吉亞足球而言,能和C羅、居萊爾、希克等球星交鋒,已經算是莫大的榮耀,他們可以盡情在6月,繼續跳他們歡慶勝利的列茲金卡舞,就像他們慶祝出線時那樣。
(仰臥撐/楊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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