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甲辰龍年的新春跨年大戲，年代劇【南來北往】很容易讓人聯想起2022年開播的【人世間】。所不同的是，人世間講人生，而南來北往講生活。生活，就是如此這般，一路冷暖、一地雞毛；但無論如何，車輪總是向前的，生活裏的人熱火朝天，生活的況味有苦有甜。因此，相對而言，【南來北往】更適合春節看。
群而不散，以小寫大
對一個遠去的時代，該如何回望、如何書寫？【南來北往】這樣開場：青山蒼蒼，原野茫茫，一列火車由遠及近，穩穩駛進1978年。在影像世界裏，火車承載著可能性與不確定性，亦牽連著命運和機緣。這個足夠戲劇性的開場，牽引的是一個嫻熟的長鏡頭，第一時間將觀眾帶入了故事空間——某節車廂。
於是，「大時代」開始處，「小人物」撲面而來。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一群人，他們是同一列火車的乘客，又個個不同。他們站臥坐走，嬉笑怒罵，各有情態，各有活法；車廂雖小，容世間百態。火車飛快，諸般景色疾馳而過；故事節奏更快，讓人目不暇接。
所謂的故事，其實不過世間平凡之種種，猝然發生，又瞬息收場，還冒著熱氣便隱入煙塵。故事裏的人亦是「滾燙」的，他們是這列車的表情，更是這個時代的氣息。當列車隆隆駛過，總有諸如此般鮮活生動、又難免被遺忘的人和事，仿佛散落在歷史天空的星，而【南來北往】就是收集這些星的，它以小寫大，以星光見夜空，以「滿天星」映襯大時代。
這是一部典型的群像戲，凡出場者，既是過客，又是主角，人人有故事。大嬸的雞「起飛」了，四下尖叫、一地雞毛；前去說親的小夥丟了手提包，包裏只有三個燒餅，殊不知竟是「人民幣餡兒」的；盲眼大爺常年蹭車，實則是位在車上丟過女兒的可憐人；有特別熱情的乘客，給大夥兒表演起二人轉，哪曾想這是小偷的障眼法……乍看來，人們都穿著粗布衣，顏色不過灰、黑、藍，年代感從衣衫褶皺滲透而出；仔細品，每個人都相當生動，世間百態似被塞進了這樣的車廂。
同時，劇情又群而不散，人物有主角，故事有主線。【南來北往】所講是一群以乘警為代表的鐵路人的故事，包括列車員、播音員、火車司機、燒煤工……主人公是一老一少兩位乘警，他們不打不相識，既是師徒、又是冤家。兩人一起打擊犯罪、守護乘客；亦互相拮抗，彼此較勁，戲劇的張力即由此產生。圍繞他們，生發出各式各樣的「偶然」，他們並肩走過寒暑，也經歷著變遷的「必然」；既觸碰大時代，也蘊藉小情感，既肩扛職責，也經歷生活。兩人更發揮了「天然混凝土」之用，將一路的天南海北、一車的雞零狗碎黏合在一起，形成堅實的故事內核。
作家徐則臣說，好的書寫，在於「以大實寫大虛」，這部劇以小到塵埃、低進泥土的「實」，抵達那個時代南來北往的列車。在那裏，帶著不同時代銘印的乘客上上下下，上演著一幕幕人情冷暖的故事。
兩個場域，動靜結合
【南來北往】設定了兩個故事場域：一個是火車上，一個是鐵路職工家屬院。二者如同貫穿故事世界的經緯線，彼此支撐，同步推進。火車承載著流淌的時間與「遠方」，家屬院安放著深沈的情感和「當下」。二者彼此交叉，迸發出生活的火花；相互呼應，透視出人物的不同切面，使之立體而豐滿。
火車上的故事是生活萬花筒，酸甜苦辣各有滋味。而流動的故事，也有起承轉合。在這列車上，兩地分居的情侶，比平常人更多經歷著悲歡離合，站是同一個，車是同一列，只是漸漸物是人非，最終形同陌路；「老油條」扒手一次次得手，終於馬失前蹄、難逃法網，後來金盆洗手做起小生意，還是在這列車上；遺失過「人民幣餡兒」燒餅的小夥子，在乘警的幫助下失而復得，列車數度往返後，他和妻子突然出現在乘警面前，只為表達謝意……
有的故事長，像連續劇；有的故事短，只留驚鴻一瞥；有的人，開端就註定了結局；有的人，沒有結局。在這流淌的「萬象」裏，人和故事「南來北往」，但有一點不變：車輪始終向前。與此同時，有些東西悄然變化。比如，人們的衣裝和精氣神、聊天的話題。不知不覺間，改革的春風吹進了車廂。
相比之下，家屬院裏有更多的家長裏短。比起火車呼嘯的長煙，這裏有實實在在的人間煙火。打水、洗漱、餵雞，家屬院的清晨從尋常開始，棟棟房子飄出炊煙，歡聲笑語穿透不上鎖的門。吃穿用度需憑票，老父親將肉票全留給跑車的兒子，好友間但有需要，立馬幾張布票遞過來；年輕的乘警每次回來都給全院孩子帶糖；一家的雞死了，滿院人圍坐開大會；有人搬家，大夥兒來幫忙，春節拜年必須戶戶走到……
在【南來北往】的人間煙火裏，有為蒙冤丈夫守家十年的妻子，有為遠行兒子牽腸掛肚的老父，有日久生情的愛侶，有古道熱腸的四鄰……那都是真實的世間悲歡離合。相對於飛馳的列車而言，這個大院就是人們的家。出走多遠，都要回家；家是平凡人前行的動力。故而，【南來北往】亦將最深的情放進這個大院，讓這裏有笑也有淚。
隨著滾滾車輪，平凡的人們被帶動向前，演繹各種故事，呈現百態人生，不著痕跡地參與大時代；也在一方安住，體驗靜水流深，飽嘗人間冷暖，進而塑造自己。大歷史與小人物就這樣，在兩個故事場域的轉換間實作了交融。
欄目主編：黃瑋 文字編輯：黃瑋
來源：作者：李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