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天下 > 圖片

【周處除三害】:影史「極惡」,大膽狂徒

2024-03-28圖片

「這種尺度的電影是我能在大銀幕看的嗎?」

這大概是大家看【周處除三害】時最直接的os了。

這部黃精甫導演、阮經天主演的犯罪片將於3月1日在內地公映。

影片去年在台灣上映時,叫好又叫座(金馬7項提名),目前豆瓣評分高達8.4,是近些年犯罪懸疑類最高分作品之一。

在黑幫片式微的當下,這部電影尤顯尺度生猛、風格異類,片中過飽和的野蠻張力和新奇況味,內地罕見。

觀影體驗相、當、暢、爽。

「周處除三害」是化用了【晉書·周處傳】和【世說新語】中的典故。

歷史上的除三害,講的是惡霸周處在鄰裏鄉親們的連哄帶騙下先後鏟除猛虎和蛟龍,最後發現自己正是別人眼中的第三害,遂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故事。

電影中在通緝犯排行榜上第三的陳桂林(阮經天 飾),可謂當代周處。

他被告知癌癥晚期,時日不多,於是決心將通緝榜上的前兩名一一除掉,以完成自己的人生謝幕。

歷史典故是一個為民除害的傳說。電影則聚焦一個殺手的陌路人生,他用殺戮尋找人生存在的價值。他想的是,制造大事件讓自己不再籍籍無名。作為反英雄角色,替天行道只是順帶的。

於是,黑吃黑、直給的惡便是電影的首要關鍵詞。

在追擊榜一榜二大哥的過程中,電影的動作戲相當考究,觀感令人耳目一新。

片頭就是一場動作戲開胃菜,陳桂林對戰陳警長(李李仁 飾),肉搏到鮮血四濺,瞄目一擊,沖擊力十足。

而好勇鬥狠,狡黠機靈的香港仔,甫一出場教訓小弟的戲份就讓人倒吸一口涼氣。陳桂林解決他主要靠肉搏,從室內一路打到荒野。香港仔將狹長鋼釘狠狠刺進陳桂林腹部,與陳桂林死磕到底。

接下來,陳桂林則一路尋人到新心靈舍,並暫時卸下了尋找頭號通緝犯的想法。這段劇情堪稱跌宕起伏,荒謬至極又充滿奇趣,是全片最讓人拍案叫絕的部份。

【周處除三害】中充滿了各種形式極端的暴力奇觀。

比如陳桂林被教徒捅到胸口,釘進棺材活埋。

再如新心靈舍大殺四方的戲份,更讓人直呼過癮。

陳桂林試圖用死亡喚醒被洗腦的信眾,但愚者依舊沈迷。圍繞這一段的腹吐黑水、麻木而機械式集體、洗腦的歌聲、大開殺戒的群戲,幾度讓人目瞪口呆。

而香港仔的小弟一邊吃宵夜一邊看「開燈關燈」等待老大的戲,新心靈舍機密的戲等等穿插在全片黑色狠戾的氛圍中,又傳達出一種復雜的荒謬氣質,讓人不經意間感覺好笑。

黑幫、犯罪、暴力奇觀與不刻意的荒誕感,混搭出了一種獨特風味。

除了直給的惡,電影中更有意味的是偽善的惡。

尊者新心靈舍洗腦詐騙的部份,堪稱年度驚艷的華彩段落。

當得知新心靈舍有可能治好自己的癌癥,讓自己免受疾病之苦時,他也流露出求生的本能,並開始接受將其作為一種追尋自我存在的方式,放下了殺心。

這一部份的劇情發展融入了較大的懸疑色彩,讓觀眾多了些意想不到。

很快,下一段的情節將上一段的「真相」沖得體無完膚。

作為闖入者,當陳桂林融入集體、被馴化後,看到新的闖入者——一位孩子和媽媽在新心靈舍的經歷,他才開始幡然醒悟,試圖解救這位母親。

這裏設計了一個相當極端性的場面,在此就不劇透了。

電影的處理足以讓觀眾從內核裏感受到,罪惡的恐怖如斯。

面對偽善的惡,陳桂林黑吃黑的解決方式仿佛有了「正義」的合法性。

作為觀眾,一直被劇情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得以宣泄。

新心靈舍洗腦後勁的巨大,以及尊者的形象塑造,都很有映照現實的寓言性。這一部份影像上充滿治愈系的明亮色調,有一塵不染的空間,白色的衣服,綠色的草地,這些影調設計與內容的陰暗性,形成高度反差,更突出強調:

偽善,或許才是最大的惡。

同樣偽善的還有香港仔,他救程小美的母親,目的是讓小美淪為自己的玩物。

片中對小美前史的交代、香港仔變態控制欲的呈現,都是點到為止,簡潔清楚,卻余味深長,也反映出電影中的角色塑造,都非常簡潔高效。

導演以驚奇的角度、極致的情節,試圖挖掘人物的復雜個性與畸形欲望。

【周處除三害】整部電影節奏極快,內容上大體分為三段,風格又略有不同。

前期是緊張刺激的警匪追逐、黑吃黑、直接的以暴制暴;中期則畫風轉變,節奏壓下來,描摹陳桂林放下目標又醒悟的過程,以諷刺偽善才是最大的惡。

第三部份則是陳桂林完成自我救贖的尾聲。

電影中陳桂林在除害的過程中,與治療過通緝犯的醫生張貴卿(謝瓊煖 飾)、女孩小美(王凈 飾)有交集,並且還伴隨警官陳灰一路的窮追不舍。

但對他們情感羈絆的描寫是極為克制的,情感交流點到為止。

兩段細節,演繹出陳桂林和小美之間克制的情感連結。

其一是陳桂林追蹤香港仔過程中,去小美發廊佯裝剃須,恰好香港仔歸來,剃須中斷;其二是陳桂林被反擊,唯一的西裝被香港仔劃破了。而剃須這一日常化的細節,和西裝這一道具,都在電影的結尾做了非常儀式化的處理。關互陳桂林的尊嚴和體面。

二者間的雙向治愈,讓影片在張狂暴戾中不失江湖道義及人性溫暖。

阮經天對角色心理起伏的詮釋,也相當到位。

【周處除三害】在商業類別片和藝術性上取得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電影有豐富的解讀空間。

影片英文名為「豬,蛇與鴿子」,暗示著佛教的三毒。

蛇代表嗔,鴿子代表貪,豬代表愚癡。

分別對應著手上有蛇的刺青的香港仔、有鴿子展翅刺青的林祿和,以及陳桂林自己。陳桂林有奶奶送的小豬手表,小美送他的衣服上有小豬記號。看過影片不難理解,前二者為何與嗔惡和貪欲畫上等號。而癡,則是陳桂林的惡,是他的執念,是他對自己存在意義追尋和證明的執念。

這部電影中還埋藏著多重解構。

比如,陳桂林以為冥冥之中確有天意,但影片結尾,電影迎來最大的反轉。真正除三害的周處是誰,大家會得到自己的答案。

實際上,【周處除三害】是關於人生觀價值觀的故事,母題是講人的選擇。

殺戮不是為了利益,不是為了復仇,只是出於亡命之徒對自己價值的執念。

整個事件都是他率性而為,是他聽從內心的召喚,他在關老爺面前先後擲筊九次,一正一反代表關老爺應允。關老爺的畫面很熟悉,或許在致敬導演的成名作【江湖】,同樣帶有濃厚的宿命論色彩。

陳桂林的動機是人死留名,但是在旅途中他漸漸找到了真實的自我。

他實作了精神上的自由。

電影裏陳桂林堪稱心無旁騖。

救出小美後他直接說,車給你,你自由了,轉身而去。

這場戲的處理與他得知真相後的如釋重負相呼應,他追求的莫過於清澈和解脫。

從這個角度上看,【周處除三害】是一部非常有力量的電影。

它將這樣一個處於淤泥中的人物作為主角,尊重他的動機,並給予他「重生」機會。

因而這部電影的離場感受並不陰郁,反而讓人得到了一次內心的清洗。

看每個角色都把體內的黑色排出體外,並留有美好的溫度。

相信觀眾的情緒是完整、飽滿和昂揚的。

三月的黑馬釘選了,我們影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