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人回老家上墳。中午在二弟家吃飯。
二弟家在農村，院子裏養些雞鴨鵝豬。
今年東北的雪特別大，大雪封山，原野一片白茫茫，真正變成了雪國。
我們在院子裏，看著農村雪景。
忽然，妻子說：「快看！」我們順著妻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原來鄰居的牛棚上，密密麻麻落滿了一群麻雀！
這麽多麻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們這麽多人大聲說話，麻雀並沒有害怕。可能是大雪封山，田野裏難覓食物，麻雀都圍繞村屯生活。
二弟說，這麽多麻雀，他從來不傷害它們。麻雀經常飛進他家的倉居里覓食，一飛就飛進很多麻雀。倉庫門沒有關嚴，窗戶有口，任由麻雀進進出出。以他的本事，他要是抓麻雀，一抓一大把。
二弟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他小時候是抓鳥能手。他說，小時候，經常打麻雀，現在讓他幹也不會去幹，所有他家的糧倉任由麻雀來啄食。
看著這麽多麻雀，聽著二弟的話，一下子開啟了我記憶閘門。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冬天大人抓麻雀，夜間用手電照上屋檐下找麻雀窩抓麻雀，用彈弓打，用自制滾龍捕麻雀。
麻雀在我們這被叫做「老家賊」」。那個物資匱乏時代，「老家賊」還「偷吃」糧食，所以抓麻雀就有了正當理由。大人抓了麻雀，把它弄死，然後用竈坑燒好，多數給我們小孩子吃了。那味道特別香，我感覺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有一年冬天，二弟先後抓了將近二十只麻雀，把它們凍起來，留著過年吃。過年時把麻雀用油炸了，這都是我們小時候沒有享受的美味。有時候抓麻雀是活的，家裏養幾天，我能近距離接觸，麻雀其實很好看，看著麻雀無助的眼神，自己不知道怎麽是好。大人就說它，禍害人。麻雀氣性大，不吃不喝，最終餓死，完了還是進了孩子的肚子裏。
這都是那個物資匱乏時代做出來的糊塗事情！
我二弟初中沒有畢業，歲月的洗禮，現在的他都知道愛護小動物了。他深深為小時候禍害的小鳥深深自責。不僅僅是因為他聽了宣傳，麻雀已經列入保護動物，還有他對生命的另一種理解。萬物都有靈，上天已經為人提供了雞鴨鵝豬，為啥還糟蹋其他小生命。二弟說，現在他都不輕易殺生，狗肉更不吃。
我聽了一陣心酸，二弟沒有升學，只有他在農村受苦。我自小到大都不會打鳥，不要說抓機靈的麻雀了，但是大人還有二弟抓的麻雀，我也不吃了嗎？「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我是變相施虐者！
那味道特別香，記在心裏，但是那也是我們罪惡的味道。世界好吃的東西確實多，但是它們不一定都成為我們的食物。
世界之大，有麻雀容身之地。無論麻雀美味與否，都不是我們殺戮的理由。
看著這麽多麻雀，我感到村子裏的人都變得友善了。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