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東旭
1941年6月,在山東壽光縣清水泊的血戰中,八路軍山東縱隊3支隊16歲的小戰士王繼業被日軍關到了敵人的大隊部。
由於他穿著便裝,年齡小,便稱自己是當地的村民,是被抓錯了,敵人一時也沒有確認。
可就在這時候,門簾一挑,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出現了。
曾經的八路軍1支隊團長吳吉亭走了進來,大步向他走來。
王繼業並沒有認出對方是誰,僅僅是覺得面熟。
但從對方的眼神來看,對方認出了自己。
他的心咚咚直跳,跳到了嗓子眼,空氣緊張得讓人窒息。
【日偽資料照】
王繼業是山東壽光濱海人,1939年6月就參加了八路軍,成為壽光獨立團的一名戰士。
1939年12月,遵照徐向前、朱瑞等首長的指示,楊國夫、景曉村等在壽光一帶,建立鞏固黃河口根據地,成為敵人的眼中釘。
敵人顯然不容許這塊根據地的存在,從1940年冬天開始,日軍開始對這裏進行頻繁掃蕩。
在此背景下,抗日根據地受到很大破壞,被敵人分割得支離破碎,成了「一槍就能打透的根據地」。
八路軍的生存環境,變得非常惡劣。
1941年6月10日的一天黃昏,八路軍山東縱隊清河區3支隊特務營的3個連,一共300多名戰士,來到了廣饒縣城以東的央上村。
他們剛到央上村,就有一個黑影閃出村子。此人是大地主劉耀城的女婿、偽軍小隊長周百中。
周百中的父親也是一個作惡多端的大地主,被我軍鎮壓,他對八路軍懷恨在心,發現了八路軍的行跡,想連夜回去向日軍報告。
第二天淩晨4時許,八路軍還在熟睡,清脆的槍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3000多名日偽軍從東南的候鎮和正南的壽光縣城同時向村子撲來。
但在距離村子還有2裏路的時候,被我軍的崗哨發現。
趁著敵人的包圍圈沒有形成,我軍帶著鄉親們來到央上村以南10公裏左右的清水泊。
所謂的清水泊,實際上是一個大蘆葦蕩,位於廣饒和壽光縣之間,面積約有10平方公裏。
很多鄉親和八路軍、民兵匯集在一起,孩子哭爹喊娘,亂成一片,難以展開作戰。
一旦敵人將蘆葦蕩包圍,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3支隊司令員楊國夫和政委劉啟人當機立斷,下令八路軍務必保護好鄉親,從敵人挖的封鎖溝突圍。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激戰,黃昏時分,八路軍戰士和鄉親們終於沖出重圍,來到距清水泊20多裏以外一個叫崔家莊的小村子。
清點人數之後,楊國夫司令員心情沈重:整個機關和分隊只剩下不到200人。
文章開頭被俘的小戰士王繼業,是3支隊9團3營8連的戰士,戰鬥打響之後,9團趕到,主動擔負阻擊任務。
黃昏時分,為了掩護大部隊和鄉親們轉移,他們團也付出了代價。
他所在排的人員只剩下8個人,有不少受傷被俘,押到壽光漢奸張景月把守的據點受審。
一共被押去的,還有幾十名沒有來得及轉移的鄉親。
王繼業穿著便裝,和老鄉們混在一起,他稱自己是村民,伺機脫身。
就在這時,一個人出現了。
他就是山東保安第15旅「政工團長」吳吉亭。
蔣頑軍和日軍本來就眉來眼去,勾勾搭搭,關系曖昧,吳吉亭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
吳吉亭是壽光縣人,小學教員出身,很有學問,思想進步。
早在1930年,他就加入了組織。
全面抗戰爆發後,他投筆從戎,拉起一支隊伍抗日。
這支部隊後來被改編為縣大隊8支隊,吳吉亭擔任隊長。這支部隊後來被改編為隸屬於八路軍山東縱隊1支隊的壽光縣獨立團,作為創始人的他成了營長,這讓他很是不滿,開始鬧情緒。
後來,原來的團長提拔走了,他以為該自己當團長了,可上級僅僅宣布他為代理團長。
這樣一來,他徹底蛻變了。
1940年3月的一天晚上,吳吉亭竟然蒙著面,帶著幾個親信綁架了附近的地主,還強暴了地主的女兒。
組織上對他提出嚴重警告,並將其撤職,一個月後調其去魯南抗大學習。
學習期間,他沒有反思自己的錯誤,依舊我行我素。一次吃飯,跟炊事員發生口角,竟然端起一碗熱面條,扣在了人家的頭上。
這一扣,事情鬧大了。
這個炊事員可不是平常人,他1930年就參加了紅軍,經歷「反圍剿」鬥爭,走過長征路。
毆打一個老紅軍,影響很惡劣。校方也沒有包庇吳吉亭,將他關了禁閉,準備予以處分。
這下吳吉亭害怕了,他找了個機會溜了出來,連夜逃跑回壽光,投靠了張景月。
張景月也是壽光人,當時擔任蔣軍山東第十四區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3師師長。
此人抗日口號喊得震天響,其實是個摩擦專家。
看吳吉亭來投,張景月大喜過望,立即委任他當了「政工團長」,專門從事瓦解破壞八路軍的工作。
吳吉亭曾經在我軍當過團長,熟悉八路軍的運作機制和組織架構,對我軍造成破壞。
不到一年時間,我壽光8、9、10幾個區的地下組織,遭到很大程度的破壞。
書歸正傳。且說吳吉亭看到穿著便裝的王繼業,當即就認出來了。
因為王繼業之前當過通訊兵,吳吉亭對他印象很深。
而王繼業只是覺得對方面熟,一時沒想起來是誰。
看到對方向自己走來,王繼業心說這下壞了。
可是吳吉亭卻沒有點破,對他說:「小夥子帶挺精神的,給我當勤務兵吧!」
吳吉亭這麽做,目的何在?
他很有心計,此時收留王繼業,是想收買人心,培養一個特殊的親信。
因為王繼業被俘的訊息並沒有公開,他隨時還可以回八路軍去,打入八路軍的內部。
吳吉亭隨即將王繼業帶到團部,開門見山地說:「我在八路軍也當過團長。」
王繼業立即想起來他是誰,也知道對方認出了自己,幹脆大大方方地說:「我是3支隊的,你可以將我交出去。」
「我要是那樣,當場就把你指認了。」吳吉亭陰著臉說。
「這麽說,你是故意救我了?」王繼業問。
「我救你,是要讓你跟我幹!如果你不想在這裏幹,也可以回八路軍。」吳吉亭說。
他說得如此爽快,其實是在試探,如果王繼業堅持要走,他會毫不猶豫地掏槍將其擊斃。
王繼業思索了一會,說:「你救了我,我當然要跟你幹。」
吳吉亭聽了暗喜,他認為對方是個毛孩子,自己將他救下,對方怎麽說也會心存感激,會跟自己幹。
他哪知道,王繼業十分機敏,立即考慮好了對策,決定留下來設法除掉這個叛徒。
1942年9月20日,壽光縣公安局韓潔石局長到吳吉亭的老巢邢姚集偵察,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他就是王繼業。
與此同時,王繼業也認出了韓局長,他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因為當時人多,王繼業沒有和韓局長相認。
轉了一圈,王繼業很快返回,不動聲色地給坐在路邊喝茶的韓局長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這樣一行字:
「明天中午,張記飯莊開業,他要去剪彩。」
王繼業沒有寫「他」是誰,但韓局長當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判斷,這個八路軍戰士應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當然,他不能僅憑一張紙條就完全相信對方,他還要做好應對突發情況的各種準備。
那麽,王繼業是如何知道我軍要對吳吉亭采取行動的?
前一段時間,我軍就對這個叛徒實施過鋤奸行動,但因為對方很狡猾,行動沒有成功。
【韓潔石局長(建國後曾任山東省公安廳副廳長)】
王繼業作為一名通訊兵,當然知道鋤奸行動。
我軍派的鋤奸小組幾次都沒有得手,吳吉亭覺得八路軍鋤奸小組鬥不過他,有所放松。
即將開業的張記飯莊老板,有一個女兒長得不錯,吳吉亭正在追求人家,想在老板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是有面子的人,決定參加他們的開業活動。
1942年9月21日,吳吉亭帶了一個勤務兵和衛兵出發,穿著灰色長衫,戴著墨鏡來到飯店。
在飯店門口的人群中,走在吳吉亭身後的王繼業,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的韓局長,向前指了指。
韓局長當即會意,等人走近了,公安局的偵察員劉敏拔槍射擊,射出了6發子彈。
另一名戰士李成義隨即補射,又將5發子彈傾瀉到吳賊身上。
吳吉亭被打成了篩子,血流如註,一命嗚呼。
按照組織的安排,除掉吳吉亭後,王繼業並沒有立即歸隊,而是深入敵穴,潛伏到1943年春才回到部隊。
由韓局長說清情況並作出保證,經過審查之後,王繼業被批準歸隊,重新成為一名八路軍戰士。
參考資料:
1.【清河渤海的崢嶸歲月】,烽火公安,作者趙文卿
2.【渤海走廊的烽火記憶】,壽光民俗文化研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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