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駱駝祥子
40年前，我在原成都軍區後勤部川藏兵站部某汽車團農場，擔任倉庫保管員，同時兼任油料員，由此認識了團裏車油股開油罐車的司機羅誌浩，但之後發生的一件事，卻令人唏噓不已。
羅誌浩 是1974年底從四川綿陽農村入伍的，恕我這裏隱去他的真實名字（用了化名），他中等個子，身高一米七左右，四方大臉，英俊憨厚。
據他自己說，當時與他同年入伍的戰友，不是提幹就是改轉了誌願兵，他參軍8年了，穿的還是65式軍裝（義務兵兩個兜）。可能大家不是很了解，在那個年代，野戰部隊超期服役義務兵，沒有年限這麽老的兵，但在汽車運輸連，由於牽涉到技術傳承，這樣的老兵卻是家常便飯。
我們農場車輛不多，我負責的是一個很小的油庫，沒有大型油庫專設的儲油罐，而是堆放著二三十個那種220升的汽油桶，為車輛加油時，也是那種過時了的搖柄式手動加油機。
每次油快用完時打個電話，團裏的車油股，從成都往團裏運輸油料的油罐車，就會順路為我們卸下70號汽油，直到把我經管的幾十桶空油桶灌滿。
每次駕駛油罐車來送油的，一般都是老兵羅誌浩，多次下來，我們就熟絡了，也就有了經常接觸的機會。
交往多了，我發現他經常唉聲嘆氣，情緒不高。原來他已經超期服役五年，既沒提幹也轉不了誌願兵，好像當時他在老家談了一個女朋友，人家嫌棄他「沒本事」，已經含沙射影，準備提出與他分手。
一個前途問題擺在他的面前，當年如果再轉不了誌願兵，他很可能面臨退伍，不用說，物件的事也可能一拍兩散。
我很同情他的境遇，但也愛莫能助。唯一能幫他的就是找他聊天談心，勸慰他說：人生的路還很長，盡量想開些。
有時，他卸完油後，天色太晚 了，我請示領導後，就勸他不要趕路，而是留他在農場的飯堂用餐，我所住的房子隔壁還有兩間空房，那是平時不怎麽使用的客房，我就拿著鑰匙開啟讓他住下。
我們之間無話不談，大有相見恨晚之勢。雖然我年齡比他小六歲，但他很尊敬我，一直把我當做小兄弟看待。
大概過了三個月的樣子，那天，為我們開車送油時，卻新換了另外一位老兵，出於好奇，我便問他：「你好，羅誌浩 呢？他怎麽沒來？」
那位老兵悄悄地壓低聲音對我說：「羅老兵出事了。」
等卸完油，我們辦完交接手續，這位老兵才在我的宿舍裏簡單告訴了羅老兵的死因。
原來在前些日子，羅老兵去成都某軍用油庫拉油時，夜裏也不知辦私事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總之是沒有按照規定把油罐車停放在部隊營區，而是停放在了不該停放的地方，待他早上起床後，才發現油罐車不見了，顯然是被盜了，害怕之下他最終選擇了自殺……
我想問羅誌浩 到底是選擇什麽方式離世的，譬如臥軌、服藥等等，那位老兵說，他也不是很清楚。
聽到羅誌浩不在人世的訊息， 我心裏感到無比悲痛，好好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聽這位老兵說，其實被盜的油罐車，第三天上午就在都江堰附近找到了，案件也告破了，犯罪嫌疑人也抓住了。
聞聽，我一聲長嘆，此事雖是嚴重失職或違紀，但最多挨個處分，也犯不著采用這種極端方式呀？我想，他的死，除了油罐車失竊的原因之外， 或許是與轉誌願兵無望有關，也或許女友提出分手有關。
這件事過去已經幾十年了，但羅誌浩 的音容笑貌還時常出現在我的夢裏。我在此想說的是，人生苦短，我們應該對自己所犯的錯誤負責，但切不可采用極端的方式去懲罰自己。
死，只需要一時的勇氣，生，卻需要一世的膽識，活著就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犯錯要擔當，生命價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