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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戰友病逝多年,他們的手機號碼,我至今依然舍不得刪除!

2024-01-14軍事

文/靳翔(河南)

聲明:文章為原創正選,未經授權,任何形式的抄襲或洗稿,都將被追責!

當過兵的人都知道,在軍營裏比較看重老鄉觀念,在我身上恰恰相反。

回顧大半生的人生經歷,有兩件事讓我刻骨銘心,兩位戰友的離世令我肝腸寸斷,至今憶起仍心疼不已,連他們的手機號碼和微訊號,至今還舍不得從手機通訊錄裏刪去,我要永遠保留下去以示紀念。

嚴格意義上而言,他們其實不是我戰友中的「老鄉」,也不是我在部隊時的戰友,而是自己從部隊轉業到地方後,在工作過程中又結識的的人,不過,他們和我一樣,都在軍營裏服役多年。

在這裏,我先說一下周少民戰友。我與少民的結識純屬偶然。2003年春夏之交,我當時供職於河南省某日報做記者,在豫西盧氏縣采訪時,發生了一起車禍,頭上外傷被縫了幾針,我住院養病時,家住縣城戰友秦建軍到病房探視我。

當時,在他身後跟著一位30多歲的黑臉男子,秦向我介紹說,他叫周少民,三門峽市第三制藥廠職工,也是一位傷殘軍人。原來他比我們晚了五六年入伍,當兵在山東某部,因在服現役訓練時扭傷了腰而評定為傷殘,具體幾等幾級記不清了。

退伍後他作為傷殘農村兵被安排在制藥廠工作,負責燒鍋爐。那時制藥廠由國企正在往民營改制,他可能在被減員下崗之列。我所在的報紙第三版,當時開辟了個旨在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常設欄目叫「維權行動」,周少民找我的目的,是想替他在報紙上伸張不平。

我利用住院養傷的空閑時間,就在病房裏對他進行了詳細采訪,把他反映的一大堆「問題」進行了梳理,抓住廠方違反政策和法律的幾個主要問題,寫出一篇好像題目就叫作【傷殘軍人周少民的工傷待遇為何難以落實?】的稿子,用傳真發到報社。

沒想到,我還沒等到出院報紙就刊登了這篇報道,在社會上引起了一定反響,也引起了當地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後來,為他的事,我記得還專程去制藥廠,找到企業當時的負責人崔某某協調過一次,作了一個後續追蹤報道,他的工作保住了,周少民本人也一直珍藏著這兩份報紙,我們從此認識成了朋友。

後來平面媒體的監督職能越來越弱化,再幹下去沒什麽意思,我便離開了報紙重新返回原單位機關上班。制藥廠隨著改為民營企業,效益每況愈下,周少民為了他的社保「三金」單位部份繳納拖欠、薪金和加班補助費等諸多問題,又不斷向上級有關部門信訪過,自然反映材料我還得幫他寫。

交往久了,我發現他這人有時愛認死理、喜歡鉆「牛角尖」,我便時常開導他,什麽事差不多過得去算了,下崗失業潮是大趨勢,企業也有企業的難處,相互理解點雙方都過得去才妥,還有許多退役軍人下崗失業後,不得不靠擺攤維持生活呢,不可過分較真「得理不饒人」。

自從與周少民認識後,那些年,我再去盧氏辦事,從不找我在盧氏縣城的同年兵戰友,而是下了長途汽車直接給他打個電話,他馬上就騎了他的摩托車,到車站來接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十分方便。

遇到吃飯時,我們最肯去的地方不是西關小伍炒面館,就是北關回民區的牛羊肉小餃子,也不要點菜,一人一小瓶二鍋頭,吃喝得舒坦。

有時我都不去酒店,而是住他家裏。他的父親去世或女兒出嫁,我雖因工作忙沒顧上赴約,但卻是上了禮金的。他每次來市裏,總不忘給我帶點盧氏特產核桃和、柿餅等,他是個非常實在的人,我們相處地就像親兄弟般。

他除了性格固執、執拗好認死理外,他還有個毛病,就是輕信別人,很容易上當受騙,而且不止一次。

記得有一年,他來市裏辦事,見了面他氣急敗壞地告訴我剛下長途汽車就上了一當,遭遇了騙子。原來,他看到電線桿子上有一個高薪招聘酒店保安的手機號碼,就打過去咨詢了。

對方說讓他到位於崤山路的某大酒店門口,他就趕過去了,對方說在樓上開會暫時下不來接他,但已目測他符合條件,名額有限讓他趕快往酒店賬戶上存入2000元「押金」,明天即可來上班。

他鬼使神差地竟照此做了,但馬上即感覺到不對,再撥打此號碼已打不通了,遂趕到崤山派出所報了案。

我聽了他的敘述,氣得罵他「豬腦子」,這麽小兒科的騙局也能上當,還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當過兵的人!你既然來市裏還要找我,為何不讓我給你「把把關」?你活該,你自認倒黴吧,你別想把錢追回來!

沒隔幾年,他聽信了河南濮陽一個騙子的甜言蜜語,擅自跑到廣西北海參加了一個傳銷組織,幾個月時間被騙去了辛辛苦苦積攢下的六七萬元.

我發覺不妙讓他盡快回來,他卻在電話裏騙我說,他是在廣西與當地戰友投資合辦了一個遊樂專案。直到發覺上當回來找我寫反映材料,我才知道他再次受騙的經歷。把我氣得直想抽他幾個耳光!

後來,我們有一段時間聯系少了。突然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問我道:「新成立的市退役軍人事務局在哪辦公?」我有些不耐煩地問他:「又有什麽事?」

原來,他準備在55歲時想參照特殊工種提前5年退休,但當地社保部門新出台規定,鍋爐工以前燒煤算「特殊工種」,如今環保令下燃氣鍋爐工不算「特殊工種」。

我無話可說,只是電話中詳細告訴他「娘家人」的辦公地址,並且再三叮嚀他,如果到市裏辦完事一定聯系我,我們兄弟間好久沒見面了,真的很想念!

最終,他沒有找我,我也沒當回事,只想可能時間來不及,大家先忙吧,以後再說。

豈料,又過去小半年,一天,戰友秦建軍打電話給我說:「少民不在了,你知道不?」

「什麽?你胡說什麽!」果然,再撥打他的電話,語音提示「已是空號」。

原來,應該就是他上次與我聯系不久,就感到身體不適,據戰友秦建軍講,周少民到市中心醫院檢查時,發現已經是肺癌晚期,我突然記起以前我們共宿一室時,他夜裏經常幹咳得厲害,我只想他平時抽煙太多,他也曾戒煙過幾次,但又復吸始終未能戒掉。

沒曾想一個人的離去,竟是如此之快!「那他來市醫院檢查身體怎麽就沒找我……?」

「誰知道呢?」老秦說,「反正少民躺倒沒幾天,很快就不行了。」

我接老秦這個電話時,我與夫人正在一家大型超市購物,越想心裏越發難受,禁不住泣不成聲,夫人越勸我忍住點,我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突然邊往外跑邊嚎啕大哭起來。

當時,我已顧不上周圍人怪異的目光了,他們怎麽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接下來,我再簡單說一下張雷霆戰友。

老張與我是同年兵,所不同的是,他當年是從原陜縣入伍到駐京總參某部任軍內一家招待所的司務長,我是當年從盧氏入伍到原成都軍區某部的,當年盧氏和陜縣還同屬於原洛陽地區(行署)管轄。

前幾年因工作需要,我從市裏一個正縣級單位,調到區裏一個正科級單位。剛到一個新單位,與同事們熟悉有個過程,但由於與老張都有著10多年當兵的經歷,我們一下子就熟悉起來。他現在的職務仍舊老本行,即單位餐廳的司務長。

老張是當地人,每天中午他參加社會上各種婚喪嫁娶上禮的「高價飯局」機會特別多,但中午又是單位餐廳吃飯人最多最忙的時候。經常是他把餐廳飯菜安排好後交給炊事員,就到辦公室找我。

本來餐廳也屬於辦公室分管,不用他開口我就知道中午他又要外出了,我需要提前接替他坐在餐廳入口處,監督職工進入餐廳吃飯時在刷卡機上刷卡。我們配合地十分默契,只要有時間就喜歡湊在一起,聊以前當兵的美好歲月。

透過聊天我才知道,他當兵剛回來那陣子正流行「下海」,他充分發揮自己熟稔烹飪的技術特長,既開過飯店,又承包過市裏一家酒店的餐廳,很是賺了點錢。

他與上文提到的戰友周少民不修邊幅不同,同樣是當過兵的人,老張還是部隊作風,每天上班白衣白帽白口罩,下了班筆挺的深藍色西服,黑皮鞋檫得鋥亮,連他開的私家車,平時也是一塵不染。

老張的長相也比周少民氣派,四方臉、濃眉大眼,器宇軒昂,像個領導或大老板樣子,我常拿他開玩笑,說憑這派頭,當年怎麽不在北京混個京城姑娘,在首都安家多好。

張雷霆表面看身體很壯實,不似我那麽瘦弱,給人的印象就是病秧子。其實,健康風險已經在向他逼近,只是我們都沒有引起重視和覺察而已。

事後我才聽其他同事講,老張一直在悄悄服用治療心臟病的藥物。我後來因帕金森住院期間,老張還不時在微信裏給我發一些段子逗我開心,勸我想開些。

沒想到我出院上班後沒幾天,周五下午機關例行學習培訓,我倆還挨在一起坐著記筆記,中間隔了個雙休日,周一早上我去上班,走進單位大門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一位同事對我說:「老張不在了,你不知道?」

「哪個老張?」

「還能有誰?張雷霆啊!」

原來,周六休息。一大早,老張外出晨跑鍛煉,突然因心肌梗塞倒在了路旁,手機摔出去老遠,路人從他的手機裏,找到家屬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待大家來到現場時,老張早已喪失了生命體征。

其實,對於心梗這種急癥一旦發作,即使身在醫院附近也是很難挽救生命的。

我如五雷轟頂,立馬身體僵在了那裏。進得餐廳好像老張白衣白帽還坐在刷卡機的桌子前,我打了飯菜坐下來卻食不下咽,淚水不禁奪眶而出,哭著逃離了餐廳……

周少民、張雷霆,下輩子我還願意做你們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