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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末日——沖繩之戰(10)

2024-06-29軍事

光榮的自殺式進攻

在4月29日的參謀會議後,牛島滿中將首次使用光榮的自殺式進攻這個詞。這兒光榮的死是指切腹自盡,無論是日軍各部還是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自殺式進攻精神。這種精神是日本軍國主義文化的一部份,意味著一支部隊必須戰鬥到最後一人陣亡為止,一定不能逃跑或投降。日本的每個小孩在學校耳熟能詳的都是這方面的著名歷史故事。自殺式進攻概念可能來自於日本戰國時代。那時封建地主最親密的一些軍人往往會戰鬥至死,而被俘虜的士兵一般會遭受酷刑,折磨至死。

在優勢炮火掩護下美軍的推進依然非常遲緩

日本人要比任何其他民族都害怕士兵們從戰場上逃走,所以他們往往制定嚴格的規定禁止當逃兵。在日本被俘虜就表明不忠和自私。一名放棄戰鬥投降的日本軍官往往被認為將自己的利益放在自己的事業之上,這樣會讓人覺得品質有很大問題。與此相關的還有日本對待戰俘的傳統。這些戰俘要不當場被殺,要不折磨至死,要不就被關在條件極度惡劣的環境裏餓死凍死。在日本人的心列根本不知道戰俘應該受到尊重,應該被交換回去。另外每個日本人毫無疑問都認為一支部隊應該戰死疆場,這是非常光榮也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按照這種精神的指導,日本軍官在面臨被俘的危險時會選擇自殺。這種方式表明對日本帝國的忠誠,可以避免被囚禁的痛苦,同時也是為了防止敵人利用被俘人員控制那些仍沒有被俘的人員。比較荒謬的是,日本人還認為這種自殺的傳統可以緩解精神壓力,因為自殺時所受痛苦的時間短,而且由自己實施,不會喪失尊嚴。另外按照日本的規定,必須透過自殺防止被俘,要不自己的家人就不會享受到正常的軍隊撫恤金。

在沖繩戰役的後半程,32軍越來越多的想到了自殺式進攻以及切腹自盡。但八原卻反對這麽早就想到這個後果,他駁斥說不應該在制定戰鬥決策的時候受到這種情感的影響。他認為這種想法是對艱苦局勢一種過早的逃避,應該面對而且應該選擇去解決這些重任才是正道。

疲憊的美軍步兵搭順風車向內陸推進

八原在參謀長野英夫和藥丸兼教的協助下制定此次進攻的方案。八原盡心盡職地制定著計劃,但仍然沒有放棄盡量減少此次進攻帶來的損失的努力。他在計劃裏稍稍動了一下手腳。這一雄心勃勃的計劃分為八個部份。按照計劃,日本第23和第26海運工兵聯隊將分別在美軍後方的東部和西部海岸登陸。防守日本防線左側的62師團將在開始堅守陣地按兵不動,然後當位於右側的部隊突破美軍防守後立即發動進攻。24師團將擔任此次進攻的主力部隊,從右路一舉突破美軍防守。準備火力將從5月4日早晨4時50分開始,持續30分鐘。然後24師團將從棚原峽谷殺往南上原山脈並最終抵達普天間。

44獨立混成旅團的位置也將發生改變。5月3日,該旅團將從位於第62 師團防線後的預備防線移到位於首裏東北部的一個陣地。5月4日,當第24師團前插的時候,44旅團向西北方向推進到位於岸邊的小山市。而且,駐沖繩日本海軍編成的步兵部隊也將抽出4個精銳的大隊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參戰,同時32軍指揮所也將隨著移到真榮田。

八原又在作戰計劃上作了小的調整:44旅團將在5月4日展開行動,而不是5月3日,此舉將產生重要的影響。這意味著該旅團將不會按照規定時間發起進攻,這樣整個進攻部隊實力一下子減少了三分之一。八原的目的很簡單,就是不讓44獨立混成旅團參戰,從而減少傷亡。但長勇很快發現了八原所作的手腳,趕緊讓八原改回原來的日期。雖然他自認為他做的一切最有利於維護日軍的利益,但他個人不該任意改變他的上級以及同事們決定的計劃。雖然後面發生的事件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計劃一旦制定,日軍就迅速展開了行動前的準備工作。5月3日,牛島滿和長勇還在指揮所舉辦了舞會。巖洞裏擺滿了食物和飲料,燈光明亮。參加舞會的是32軍的9名將官。長勇的廚子用罐頭食品來宴請大家、牛島滿拿出了上好的威士忌。軍部的藝妓們打扮的花枝招展或斟或陪。在一片鶯歌燕舞聲中,牛島滿以及其他一些日軍將官興致高昂,互相提前祝賀第二天的勝利。八原卻想到了滑鐵盧之戰前威靈頓舉行的舞會。

就在牛島滿舉行的舞會尚在進行之中,日軍的攻勢已經展開。日軍第26和第23海運工兵聯隊已經在東西兩岸登陸。另外還有一些攜帶輕機槍的日軍在5月3日夜間化整為零滲透到了美軍防線後部,準備在天亮後發起進攻。

5月4日淩晨4時50分,日軍炮兵準時開火。擔任主攻的24師團隨後按計劃展開行動。截止5時30分,第89聯隊已經滲透到了位於大名村東北的區域。左翼的32聯隊隨後跟上,占領緊挨真榮田村東頭的一座山丘,然後繼續往前拿下棚原峽谷。24 師團22 聯隊朝大名村進攻,與第89聯隊的左翼連在一起。5月4日上午,所有一切似乎都進行的相當順利。32軍的參謀們,包括八原都滿是笑臉,相互之間凈是贊美之詞。牛島滿更是開玩笑說已經是時候將軍部移到真榮田了。但中午過後,各參戰部隊陸續反饋回來的實際戰鬥報告卻讓他們的精神一落千丈。而且,日軍炮兵在早晨還占有的火力優勢如今已經蕩然無存。相反,美軍開始用猛烈的炮火轟擊暴露在外面的日軍。

美國海軍陸戰隊員用炸藥包摧毀日軍藏身的洞穴

位於日軍最右側的第89聯隊已經向前面推進了數公裏,但最終被美軍第7步兵師擋住了去路。在美軍陸炮、海軍艦炮以及空中轟炸的打擊下,第89聯隊損失慘重,幾乎喪失了一半實力。位於中間的第22聯隊運氣更差,由於要施放煙幕,其前進的腳步不是太快。但當煙幕不知不覺消失的時候,該聯隊不得不遭受美軍猛烈的炮火,損失尤其慘重。美國稱在5月4日早晨8點日軍的攻勢就已經被控制住了,但日本訊息稱其右翼的推進一直到12點才停止。

在24師團防線的左翼、第32聯隊負責奪取真榮田山,然後一路向北奪取棚原峽谷。然而在推進途中與62師團的最右邊的部隊攪在了一起,在快到真榮田附近時,雙方更是摻雜不清,導致奪取真榮田的計劃破產。

期間,第44獨立混成旅團也在首裏西北部建立了陣地,準備在第32聯隊突破美軍防線後就開始向小山推進。由於日軍傷亡慘重,再加上24師團攻擊失利,旅團長鈴木少將決定趕緊投入戰鬥。但八原告訴他說真榮田山還沒有被完全占領,所以44旅團暫時按兵不動。八原的理由是這樣會增加無盡的傷亡,同時也沒法取得戰略上的突破。

但沒想到,到了5月4日夜間24師團32聯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其第1大隊在伊藤上尉的率領下果斷地放棄了一天以來上級所命令的正面攻擊戰術,花時間對美軍的陣地進行了仔細的偵察。然後他們在夜間向東穿插,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了東宜野灣—首裏公路,滲透到了美軍後方1公裏處的棚原峽谷。到了5月5日淩晨,第1大隊奪取了峽谷的控制權。

在24師團防線的最左端,第27坦克聯隊也在真榮田山附近活動。這也是沖繩之戰中日軍惟一一次使用坦克來擔當進攻的角色。但當這個坦克聯隊試圖越過真榮田的時候,同樣被美軍阻擋。雖然該聯隊在5月5日成功突破到了真榮田高地的遠端,但卻沒有遇到按計劃本該抵達此地的日軍步兵部隊,於是向美軍發起聯合進攻的計劃破產。第27坦克聯隊被迫再次回撤到5月4日的陣地。有些評論人士說,第27坦克聯隊5月4日在真榮田到達了很好的位置,第二天的行動不應該取消。但實際上當該聯隊撤退的時候,僅有幸存的6輛坦克。後來這些坦克都被用土掩蓋起來,當作碉堡使用。

日本第26和第23海運工兵聯隊的遭遇更糟糕。第26聯隊本來計劃於3 日夜間乘船沿著西岸北上在美軍防線背後的小山登陸,並與趕到此處的44獨立混成旅團會合。但不熟悉地形的第26海運工兵聯隊在久灣就靠了岸。這兒剛好緊挨美軍的前線防禦帶,當然防守森嚴。在4日2時許,美軍第1陸戰師各部向第26聯隊乘坐的駁船開火。那些試圖遊過暗礁上岸的第26聯隊日軍也遭到了美軍機槍猛烈的襲擊,所有的駁船被摧毀,少數幾個在久灣登陸的日軍也很快被剿滅。第26聯隊還有一部份兵力在靠北點的成功登陸,但很容易就被美軍消滅

此時沿著東岸上行的第23海運工兵聯隊情況也不太妙。該聯隊按計劃在美軍第7步兵師位於Ouki附近的防線背後登陸,但由於暴露在平坦的灘頭陣地上,很容易就被第7師堵住了去路,盡數被殲。

此時32軍還不知道這些悲劇。直到5月4日上午,軍部還仍然認為這些部隊肯定已經取得了成功。到了5月5日,24師團的前進步伐已經被美軍完全凍結。而位於地峽西半部的62師團防線虛弱,根本沒法移動半步。44獨立混成旅團雖然準備采取行動,但卻最終沒有按計劃向西北小山方向推進。此戰惟一的亮點是24師團32聯隊第1大隊占領了棚原峽谷。

由於無線電報務員在戰鬥中走失,第1大隊在占領棚原高地後只是向32軍軍部發送了一個事先約定的訊號彈訊號。八原的確收到了訊號,但他卻對這個情況表示懷疑。事實上八原因為謹慎過頭、犯過多次錯誤。由於此時是八原在指揮作戰、所以第1大隊沒有得到任何援兵。5月5日淩晨,美軍對位於棚原高地的日軍第1大隊發起了反攻,此次激烈的交火持續了兩天。憑借戰前在此開挖的坑道和洞穴,同時還有新挖的一些工事,日軍成功的抵擋住了美軍17步兵團的反擊。5月6日中午,第1大隊接到了回撤的命令,6日晚,伊藤率領該大隊殘余回撤到了日軍防線上。據美軍第17步兵團估計,日軍第1大隊損失462人。

由於5月5日收到的訊息都令人喪氣,當天晚上18時,牛島滿命令所有部隊停止進攻,回撤到5月4日前的陣地。命令透過加密的無線電報傳送到了各部隊。隨後牛島滿召見了八原,向他道歉說不該不聽他的話貿然發起進攻。同時牛島滿還許諾今後要給八原更大的權力。牛島滿說他已經向陸軍大臣和陸軍參謀總長許諾今後不會再過早的實施所謂的「玉碎」式自殺行動。同時牛島滿向八原保證雖然如今32軍已經遭受重大傷亡,但他仍將率領剩余部隊繼續戰鬥下去。受到重大打擊的日軍參謀們一個個哭成一團,對未來充滿了絕望。

謝爾曼火焰噴射坦克向日軍展開攻擊

事實上,在5月4日發起的這場攻勢中,日本傷亡的確慘重,而且沒有取得任何戰鬥目標。在為期兩天的戰鬥中,損失了7000人,而且都是主力部隊。62師團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兵力,24師團剩下五分之三、44旅團剩下五分之四。另外,第5炮兵司令部的實力也大大減弱。為了更好地支援此次攻勢被迫從山洞裏搬出來的大炮大多數都被美軍摧毀。而且,此次攻勢也耗費了大量的炮彈,導致後來每天每門炮的用彈量不得不從50發減到15發。總的來說,炮兵部隊的火力減到了最初實力的一半。

可以說日軍5月4日發起的此次攻勢對32軍來說是一場災難。本來32軍希望此次進攻能夠提升士氣,打美軍一個措手不及。事實上出其不意的襲擊有時的確可以變頹勢為勝勢。但日軍此次可是算錯了。此次失利導致日軍損失了珍貴的兵力和彈藥物資,此後日軍更是捉襟見肘,不得不把勤務部隊投入前線作戰。本來準備提高士氣的一場戰鬥反而導致了重大傷亡,從此失敗的陰影一直籠罩著第32軍軍部。自5月4日攻勢過後,日軍實際上已經士氣難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