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的文明可以分為三個部份，東北亞以中國文化為中心，中南半島國家受古印度文化影響較大，海上的群島國家則被西方傳來的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占領。
中南半島的緬甸和泰國都是佛教國家，文化受到佛教和印度教影響，文字也是古印度傳來的系統。在一些少為人知的領域，東南亞也深受印度影響。
我們都知道泰國現在盛產人妖，這已經成為泰國的國家標誌之一。 但實際上緬甸、孟加拉、柬埔寨、巴基斯坦、阿富汗這些受過古印度影響的國家都有人妖，印度本土也有大量人妖。
印度人妖在國際上出名最早，近代英國殖民印度，就把這些人妖拉到歐洲去展覽，賺了不少門票錢。今天的印度還有上百萬名為「海吉拉斯」的人妖，主要活躍在印度北部的印度教農村。
古代的印度人非常尊敬這些人妖，稱他們為「神之仆人」或者「祝福使者」，給他們供養飯食，還會贈送衣物。
但現代印度人越來越反感「海吉拉斯」們，這些人妖受盡歧視，人人喊打 ，怎麽處置這個群體，也成為印度政府頭疼的問題。
那麽，這個影響深遠的印度人妖文化是怎麽誕生的？現代印度「海吉拉斯」們是怎麽生存的？原本備受尊重的他們，為何會遭到印度人的反感呢？
【一】
神之使者「海吉拉斯」的三千年歷史
漫步在印度北方的恒河岸邊，每天早上日出，無數印度教徒在這條「聖河」裏洗浴，甚至飲用裏面的水。
岸邊除了平民外，最顯眼的是苦行僧。
自打有文字記載以來，苦行僧們就坐在恒河邊，以絕食、斷水、自笞、暴曬等苦行來捶打自己的意誌，斷絕人的一切情感和生理本能，最後達到接近神的精神境界。
外國遊客來到印度，都會對苦行僧們著迷，但恒河邊還有一種歷史和苦行僧一樣悠久，但卻讓大部份人難以接受的群體。
他們濃妝艷抹，身著華服，邊唱邊跳，甚至對來往的遊人動手動腳，他們叫「海吉拉斯」。
稱呼「海吉拉斯」該用「他」還是「她」，曾在印度引起爭議。 印度政府認為他們是男人，但「海吉拉斯」自我的認同是女人，她們以姐妹相稱，對長輩則呼「媽媽」或者「祖母」。
「海吉拉斯」也叫「海吉拉」或者「哈吉拉」，就是俗稱的印度人妖。
「印度人妖」準確來說應該是「閹人」群體，他們不像泰國人妖那樣純粹用激素讓人變性，而是采用復古的「閹割法」。這些男孩在10-15歲的時候被閹割，然後服裝和言談舉止按照女性培養。
「海吉拉斯」的歷史非常悠久，學者認為基本和印度教的歷史相當， 他們的源頭，能追溯到印度史詩【羅摩衍那】。
【羅摩衍那】中，王子羅摩要放棄人間的富貴，在大森林裏歷練14年。在這期間，羅摩讓自己身邊的都離開自己，他說：「男人去日出方向，女人去日落方向。」
最後，身邊的人都離他而去，忠誠的仆人和婢女都各奔東西，只剩下一個閹人在等候羅摩。
這個閹人說自己非男非女，被世間拋棄，哪也去不了，所以只能一心侍奉主人。
羅摩後來在猴王的幫助下戰勝魔王，獲得神力，他看到閹人等待了自己14年，非常感動。羅摩賜福給他，讓他可以到處散播祝福，這樣人們就會供養他，他就不至於饑寒交迫。
第一個「海吉拉斯」就是羅摩王子的奴仆，【羅摩衍那】成書在2300年前，也就是說「海吉拉斯」的歷史起碼有2000年，更長甚至可能追溯到3000年。
一個傳奇故事，給「海吉拉斯」帶來了神聖的光環，後世的「海吉拉斯」活躍在印度北部的城市和農村，專門在節日慶典、婚喪嫁娶時到場，起舞歌唱，為客人助興。
慶典結束後，主人家會給「海吉拉斯」們食物和衣物，或者其他物資表示感謝。
根據西方歷史學家的研究，「海吉拉斯」的起源應該是古印度的宮廷閹人，他們能歌善舞就是最好的證明，這些「高雅藝術」只有古代貴族能享受。
而在2000多年前，印度恒河流域遍地是雅利安城邦，國家之間的攻伐非常頻繁。
小邦滅亡後，宮內的閹人流落民間，他們只能以歌舞表演求生 ，久而久之形成固定的「海吉拉斯」社團。
因為他們受過教育，能識文斷字，還可能帶著一些醫學或科學知識，所以民間對他們產生尊敬或崇拜。
【二】
從「神的仆人」到小偷和性病攜帶者
印度是個極其少見的靜態社會，無論上層的制度和信仰怎麽變，民間的印度教色彩從未褪色。
所以，無論佛教統治還是後來伊斯蘭教統治，印度民間的種姓制度，印度教節日、習俗，海吉拉斯和苦行僧等特殊職業都未改變。
英國人來到印度後，他們對「海吉拉斯」非常好奇。英國人發現這些人好像類似於西方的吉普賽人，在各種慶典和婚宴上跳舞賺錢。
但「海吉拉斯」居然也兼職賣淫，向一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出賣身體，所以一些高種姓禁止這些人出現在自己的城鎮或鄉村。
英國政府曾把一批「海吉拉斯」帶到歐洲的「人類博物館」裏展出，這些閹人外表怪異，長得瘦瘦高高，手足都很大，面部特征是男性特征，但化著濃妝，穿著印度女人的艷麗「紗麗」。
他們精通印度舞蹈，有些人的水平很高，英國人很是著迷。
英國人隨後細細研究了「海吉拉斯」社團的運作方式，發現其中的規則和古代行業工會很像。
「海吉拉斯」往往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他們在10歲以後被父母送給年長的「海吉拉斯」。這些「海吉拉斯」一開始會拒絕他們，這是在考驗孩子父母的誠意，如果父母堅持要男孩去做「海吉拉斯」，這個孩子才會被閹割。
被閹割的「海吉拉斯」會被帶離故鄉，徹底和家人斷絕關系。當然，礙於糟糕的醫療水平，很多男孩挺不過閹割這一關。
閹割並幸存的男孩會跟著一個師父，正式學習「海吉拉斯」需要的專業技能，他開始化妝，學習女人的體態，最重要的是學習舞蹈和唱歌。
這些專業技能在「海吉拉斯」社團裏代代流傳，少數精通舞蹈的人被「海吉拉斯」們尊重，呼為「大師」。
「海吉拉斯」群體沒有私有財富，他們是集體公社社會，有飯一起吃，沒有飯就一起餓著。
他們可以按幾個人一個小組的方式積聚財富，帶頭人往往就是他們的「媽媽」，也就是領路人。
但這種財富不能瞞著公社集體，內部的一些執法組織會監管財富，「媽媽」死後財富交公，再重新分配給其他人，他們就是新的「媽媽」，可以帶領自己的隊伍。
近代的印度起碼有幾十萬「海吉拉斯」在活躍，印度農村比較尊敬他們。
但到了19世紀和20世紀，因為不斷激烈的人地矛盾，以及「海吉拉斯」內部的賭博、吸毒、賣淫現象越來越嚴重，他們傳播疾病和惡習，讓這個群體失去了人們的尊敬。
20世紀初，曾有一些農村以「拐賣男童」為理由將「海吉拉斯」私刑處死，這驚動了印度政府，政府曾下令「海吉拉斯」不得擅自發展組織，也禁止民間私自處死犯人。
好在更多時候，「海吉拉斯」只是婚宴上的不速之客，蹭吃蹭喝 ，主人家也按照習慣給點飯吃，大家兩不相欠。
【三】
要清除「海吉拉斯」，道路很漫長
現代印度有多少「海吉拉斯」呢？官方認可的數碼是100萬，但印度的一些學者估計有200-300萬人，這是有史以來最高的數碼。
他們之中不僅有閹割者，還有天生的雙性人，或者像泰國一樣服用激素的人。
「海吉拉斯」們不事生產，在社會上混口飯吃很難 ，可印度在20世紀人口爆炸性增長，底層人民生存困難，去當「海吉拉斯」也比餓死好。
在近十幾年，印度居然有20萬以上的破產農民自殺，掙紮在貧困線上的農民有幾千萬，他們的兒子就是「海吉拉斯」的生力軍。
「海吉拉斯」群體的增長，導致內部失去了秩序，很多坑蒙拐騙之徒加入了組織，她們不再跳舞或者唱歌，而是在各種景區賣合照，或者買賣毒品、賣淫。
如今，「海吉拉斯」是印度愛滋病攜帶率最高的群體，而且也攜帶其他性病。
所以印度農村的女性非常討厭這個群體，男人一旦酒後亂性，就可能把這些疾病帶回家裏。
印度政府在關註著「海吉拉斯」問題，直到2014年才承認「第三性別」，也就是承認「海吉拉斯」的性別是合法的。 但印度政府之所以這麽做，其實是受到西方的「政治正確」壓力，不是出於本心。
印度政府真心希望能減少「海吉拉斯」群體的數量，因為這個群體給社會帶來很大的不穩定性，而且西方認為這個群體是對人權的踐踏，是印度文化的陰暗面。
印度一心想讓西方尊重自己，自然要讓自己更「文明」。
現在，印度政府鼓勵家長們拒絕「海吉拉斯」，保住自家的男孩子。
但「閹人」文化深入印度民間，要消除這個群體絕非易事，「海吉拉斯」群體也有高種姓出生的人，她們投身政治，用合法的手段保護本群體的權益。
印度政府近些年對貧困人口進行就業幫助，集中進行培訓，讓破產農民也有飯吃。政府還鼓勵「海吉拉斯」在唱歌跳舞外自尋出路，自己找工作養活自己。
奈何印度社會對她們歧視較重，「海吉拉斯」的地位幾乎等同於「賤民」，哪怕他們有職業技能，社會也很難接受他們。
「海吉拉斯」們目前也在模仿東南亞同行的道路，在旅遊和表演行業開疆拓土。一些「海吉拉斯」開了演藝公司，砸錢整容當模特，為遊客表演掙錢。
孟買地區的「海吉拉斯」甚至組成模特隊，還曾登上英國的一部紀錄片。
英國人認為這些群體是「印度社會高度包容的體現」，這也符合英國人把印度當動物園逛的傳統心態。印度政府的態度更復雜，這個群體的存在有歷史慣性，但現在引來麻煩，不能不重視。
然而，印度主流輿論則認為，與其消滅「海吉拉斯」，不如和她們共存，印度本身內部矛盾復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神的舞者——"海吉拉斯"】識丁
2.【神之舞者:印度閹人的隱秘生活】晴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