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多少人醉在阿勒泰風吹草低,田園牧歌的意象中,又有多少人,被阿勒泰沒有班味,淳樸原始的美好而深深感染。
這一切讓阿勒泰大火,甚至火到了國外康城!
但是,康城,這個至高的影視藝術殿堂,難道也是因為阿勒泰的牛羊成群的風景畫,就將這部劇納入第7屆康城電視劇節公布入圍名單麽?
導演滕叢叢接受采訪說劇中隱藏著文明之間的沖突,具體又是如何體現的呢?
為什麽要有高曉亮這個反派角色,在劇集快要結束後,還要橫插一腳?
結尾巴太歸來,僅僅真的只有愛情元素,只為給李文秀一個答案麽?
這些種種的困惑,讓我不得不用文字展開梳理,去深處剖析, 只有走進【我的阿勒泰】無人涉獵的角落,那一連串的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01女性澡堂群戲
如果在【我的阿勒泰】整部劇中,選一個封神時刻,我會選女性澡堂那場群戲。
蒸散的水汽中,高矮,胖瘦,老少,各色的女性裸出身體,若隱若現。
有的膚色絲滑,有的褶皺,有的精致,有的粗糙,呈現出真實生活的銘印。
這場公共澡堂洗澡更像是女性的一次主題議會。
一開始,熟人三三兩兩無意交談,慢慢地,一個女人哼起了歌,後來另一個女人唱出聲來。
音符以聲波的形式,開始四向擴散,一個接著一個,像是有個隱形的指揮棒,把控著一切。
昏黃的畫面中,異樣的氛圍在嘩嘩流水中一鼓一鼓地顫動,顫動,顫動。聲音摻和著水汽,影影綽綽飄浮在澡堂上空,忽濃忽淡,像是在念大梵經咒。
黏合,離散,最終,所有的音符形成一種女性獨有的磁場場域。
有人說,女性世界天然就存在一種磁場,相互作用,相互影響,你甚至還未曾覺察,這種力量已經悄無聲息開始流轉。
劇中三個重要的女性,張鳳俠,劉文秀,托肯,就是在這種磁場中,治愈自己,完善自己,彰顯出女性獨有的優勢和力量。
02女性磁場
故事臨近結尾,一心要改嫁的寡婦托肯,面對自己愛慕者朝戈,大吵了一架,只因朝戈心直口快地說了句,
「自己年紀輕輕,都沒嫌棄托肯帶著兩個孩子在一起。」
托肯聽後,一頓輸出,大大方方地走了,留下男人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我也可以不結婚,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正好去縣城飯館裏做事。」
托肯是劇中的女四,一出場,並不是這般有主見,有思想。
她更像是無處宣泄,或者說無法表達自己的怨婦,整日被壓制在推擠如山的家務中。
每次出場,托肯的雙手都離不開家務,要麽是衣服,要麽飯菜。
其實,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她無法拒絕,只能透過發脾氣表達自己的苦悶。
她一雙大大的眼睛,惡狠狠地斜瞪著,嘴唇緊抿,身體緊繃如弓。雙手托著個大大的洗衣盆,裏面臟衣服堆積如山。完全一副懟天尤人,額頭頂著「倒黴」倆字的悲情婦女。
可慢慢地,你會發現,托肯變了。
在和李文秀的相處中,她感受到了平等,自由,敢於追夢的力量,這才有了她後來,即便面對心上人,也敢放棄,一個人奔赴更大的未知世界的覺醒。
李文秀的力量也不是電洞來風,而是來自另一位女性,母親張鳳俠。
李文秀在現代大城市碰得一鼻子灰,無法獲得開啟人生的勇氣和智慧,還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藉由跟隨母親在阿勒泰短短的幾日,無意間卻被點醒了。
一天,李文秀又心虛地覺得自己笨手笨腳,沒什麽用,張鳳俠卻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來是為了讓你服務別人的?你看看這個草原上的樹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沒有人用,它就這麽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嘛,是不是?」
李文秀學會開始接納自己,敢於去奔赴自己的寫作夢,進而影響周圍的人。
從托肯到李文秀,從李文秀到張鳳俠,面對生活的困境,女人更能在解決的過程中,逐漸接納自己,進而重塑自己。
更神奇的是,她們還能像在澡堂合唱般,彼此形成磁場,相互感染、影響。
03劇中男性的困境
和三個重要的女性對應,劇中也巧妙地設定了三個重要的男性角色,蘇力坦,巴太,高曉亮。
分別代表著固守傳統老一輩的最後草原保守派,在草原長大,希望擁抱現代文明的改革派,以及被現代物質文化裹挾的外來派。
如果以「家」這個元素作為分野,蘇力坦熟悉的家正在遺失,代表男性權力;巴太是有家不想回,代表男性夢想;高曉亮是有家回不去,代表男性物欲。
在現代文化和傳統草原文化的相互融合變局中,三個男性受到不同程度的沖擊,而解決的方法,在結尾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戛然而止!
蘇力坦的權力在被一點點剝奪。
他失去了金雕獵人的身份,獵槍被統一管控,最後,連後代也紛紛離他而去。他只能孤獨地接受最後一個草原獵人身份現實,變賣一半資產,老無所依,孤苦死去。
巴太作為男主,他的夢想一點點走向幻滅。
這個什麽都不缺的草原王子,總是被無端的命運裹挾,原本有父親,有哥哥的他,可以撒歡走出去,開拓自己的一片新天地。可世事無常,很快,他被拖拽回草原放牧,背棄他心愛的馴馬事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踏雪(是一匹馬也是理想)帶回家鄉。即便這樣,可還是控制不住命運的兇險,最終落得馬死人悲。
而外來入侵者的象征高曉亮,更加悲慘!
被現代文明,物欲裹挾的高曉亮,無論在哪都脫不開那雙帶著牌子的黑皮鞋。
阿勒泰的草原是田園牧歌的,是和自然親近的,他卻妄想從這裏找到金錢。
沒有任何資源,夢想又和環境的脫節,讓他在哪兒,都一副格格不入的樣子,如同水中浮木,沒有歸屬。
拖不掉舊皮鞋的他,也甩不掉外來身份。
夏牧場但凡有一點人為破壞,他就被懷疑是始作俑者。
被著一大堆木耳,在交易市場,口舌聒噪地叫賣一上午,最後還是靠著「張鳳俠」三個字賣掉。
他進入了一個完全身不由己的領域-夏牧場。一個人人是家的地方,對他來說,床太硬,木耳價格太便宜,農業社會的采摘方式,無法收獲工業文明的賺錢速度。
他躁動著,不安著,被欲望的洪流沖刷得失去了理智,最後落得裏外不是人。
可怕的還不是男性各自有各自的困境,而是他們缺乏女性的柔軟智慧!固守著著「自以為是」,甚至無法坐下來,哪怕好好說會兒話。
蘇力坦和巴太一個要傳統生活,一個要奔赴理想,針尖對麥芒,每次見面,一場口頭大戰在所難免。
高曉亮在男性群體中,總是邊緣和被欺淩的,所以他幾乎只和女性說話,只和弱者說話,將自己所有的依賴,所有情緒的出口,都對準女性。
全劇,你是否記得他和巴太有過對話?反正我是不記得!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巨大的隔閡,和女性磁場的彼此滋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寫在最後
在文明沖突的變革中,男性是保守的,無措的,固步自封又各自為營,進而變得頑固不化,走向被拋棄的命運。
如果你能讀懂這些劇中男人的真實困境,你就會明白,為什麽結尾巴太的歸來,絕不是僅僅是給心愛姑娘一個答復, 而是他的選擇如何,決定著未來男性的生存狀態。父母一代,畢竟終將老去!
文藝青年在描繪巴太除夕夜,在漫天的煙火中出現時,總是描繪得過於唯美,
「巴太在夜色中踏馬而來,伴著月色和晚風下飄遠的歌聲,緩慢而堅定地走上歸家路途。」
可這絕不是一場簡單的愛情赴約,而是有著沈重而現實的話題。
巴太的抉擇,決定了受困男性是否能沖出牢籠!
如果巴太選擇蘇力坦道路,他會重奪草原的控制權,恢復男性的舊權力,而這和有著新時代思想的女性必然發生沖突。
如果巴太選擇成為高曉亮,他會將草原的牛、馬,一切的資源,想辦法變成貨幣和精品店琳瑯滿目的商品。
而如果巴太選擇「放棄了理想的巴太」,那他還是巴太麽?
那麽,是否有理想的選擇,理想的抉擇又是什麽?
是巴太向女性學習!
放下性別的代溝,放下自尊、好面子的男性內容,向女性學習, 學習柔軟,學習如何在和問題的對峙中,接納自己,完善自己,最終療愈自己的心傷。
最後,男人和女人一起,打造一個開放包容,富有生命力的阿勒泰伊甸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