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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開人性遮羞布,奧斯卡雙影後上演瘋批互撕,一言不合就殺你全家

2024-06-04電影

「每個溫順善良的女人背後,都或多或少拖著一個癲狂的影。」

1979年出版的著作【閣樓上的瘋女人】中,曾這麽說道。

也正是在那之後。

「瘋女人」,便成了一個指代性明確的文藝符號。

中國的「瘋女人」很多。

在那些文藝作品裏,她們往往是時代的受害者,或者濁世的孤醒者,形象鮮明。

△ (【太陽照常升起】【藍色骨頭】【大紅燈籠高高掛】)

但。

如果一個瘋女人遇到另一個瘋女人呢?

那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鬥法

母親的直覺

Mothers' Instinct

安妮·海瑟薇+謝茜嘉·查斯坦,兩位奧斯卡女神。

翻拍自2018年的法語片【亡命母侵】。

敘事幾乎整體照搬。

△ 上:【母親的直覺】;下:【亡命母侵】

上映前Sir還十分期待,畢竟海外率先上映開分8.0。

哪知道,國內首映後,卻一夜間掉到了7.3,現在已經6.6。

問題出在了哪?

真的就不值一提嗎?

除了新版有兩位奧斯卡女神精彩演繹的加持,還有一些細節上的微妙改動,使同一個故事,拍出了兩種味道。

這個「瘋女人」悲劇的背後,指向了更諱莫如深的成因。

01

沒有人會在一開始就是個「瘋子」,當然今天的故事也不會。

甚至於。

影片的一開始,會讓人錯覺,這是不是兩位女神的百合宣傳片?

席琳(安妮·海瑟薇 飾)和愛麗絲(謝茜嘉·查斯坦 飾)是一對鄰居。

兩人年紀相仿,家庭相仿,每天做的事也相仿

伺候丈夫上下班,接送孩子上下學,以及,負責料理所有的家務。

她和她是彼此在全職主婦的日常中,唯一共振的物件。

兩人以閨蜜相稱,拿著對方家的備份鑰匙,互相準備生日驚喜,經常一起聚會,喝酒、跳舞。

看起來幸福美滿,似乎也將一直這麽幸福下去。

但意外,隨即發生。

這天,席琳7歲的兒子獨自站在陽台上掛鳥籠,愛麗絲在隔壁院子看到,覺得很危險,連忙叫他下去。

可孩子不聽,愛麗絲又打算從樹籬墻鉆過去阻止他,但縫隙太窄鉆不過去,於是她放棄抄近路,轉而繞一圈從正門進入席琳家。

然而,一切都晚了。

孩子不慎墜樓,席琳痛失獨子。

作為旁觀者,我們都看得出來這是一場意外,但對於席琳和愛麗絲來說,卻是一場 「墜樓死亡的剖析」

是席琳作為母親,沒看好孩子,致使意外發生?

還是愛麗絲作為目擊者,沒全力相救,釀成悲劇?

總之自那以後,兩人原本親如閨蜜的關系開始產生罅隙

席琳成日沈浸在喪子之痛中,將愛麗絲拒之門外;愛麗絲則認為席琳怪她沒救下孩子,在對她進行冷暴力的懲罰。

很快,這種懲罰似乎得到了驗證。

葬禮當天,愛麗絲全家出席,沒想到竟在席琳兒子的棺材裏,看到了自家兒子西奧的毛絨玩具。

為什麽?

因為席琳覺得兒子太寂寞,於是要他的好朋友相陪……

所以,是席琳瘋了嗎?

可是。

在其他人,甚至在我們觀眾看來,瘋掉的那個,明明是愛麗絲。

她總覺得席琳正在悄無聲息地報復她。

於是日夜緊盯著隔壁的一舉一動。

她開始介意自己兒子和席琳單獨呆在一起。

當兒子在席琳家誤食花生曲奇急性過敏,愛麗絲也認定這是對方故意給的。

甚至有一次。

當愛麗絲的婆婆因為心臟病發,不幸離世時,愛麗絲堅定地認為,是席琳偷偷換了婆婆的藥,害死了她。

離譜嗎?

沒錯,當時來看,的確很離譜。

可結合影片的片名,【母親的直覺】,我們會知道, 這樣的瘋子般的猜忌,也許指向的,恰恰是表象之下的真實。

就像【隱秘的角落】裏。

朱朝陽同父異母的妹妹意外墜樓後,後媽王瑤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對他起了疑心。

後來在一次面對面的對峙中,她看著朱朝陽辯解的樣子,便完全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這個猜想也許並沒有什麽邏輯和證據,就只是依靠「哥哥嫉妒妹妹得到了父愛」這一個動機的臆測。

但卻準確得嚇人。

在心理學中,人在左腦還沒來得及分析推理,右腦卻率先反應的時候,直覺,就是身體磁場給你發射的訊號。

這是人的本能。

為什麽【隱秘的角落】過去這麽久依然令人細思極恐?

正是因為通常由直覺指向的真相,大部份表面上的無辜都是表演出來的假象。

而【母親】呢?

或許真正的瘋子,不是那個疑心重重的「 瘋女人 」。

而是表面平靜。

內心卻早已崩塌殘毀的「 好女人 」。

02

那麽問題來了,這兩個女人的「瘋」,到底瘋的是什麽?

通常我們會想到,母性本能。

就如同母牛、母駱駝,平時都還很溫順,可一旦自己的幼崽受到威脅,就會變得極具攻擊性。

母愛強大。

當它轉向反面時,破壞力也同樣驚人。

不過【母親的直覺】,有點不一樣。

透過變態的母愛,挖掘出的是「母親」的身份之下, 破碎的自我

對於很多擁有了家庭的女性來說,「自我」的體現,其實是寄托在「母親」這樣一個身份之上的。

比如席琳。

我們當然可以說她的發瘋是源自失去孩子的悲痛,但影片其實前置了一段情節:

席琳生完孩子之後,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什麽意思?

意思是說,當席琳唯一的孩子失去後,她「母親」的身份其實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換言之。

她的自我寄托物,徹底消失了。

當一個人找不到自己。

難免發瘋。

而愛麗絲呢?

同樣如此。

愛麗絲那近乎「神經質」的敏感,其實在席琳兒子去世之前就開始了,只要西奧脫離她的視線,她就非常緊張。

哪怕兒子已經7歲,她也時常有一種他會隨時發生危險的危機感。

為什麽?

電影中交代了她的童年陰影。

她的一輩子,好像都活在童年的應激反應中。

說到這裏。

Sir突然想起【地久天長】中,那兩個因為其中一家的孩子意外去世,而變得疏遠的家庭。

這本來只是一家人的事。

但在孩子出事前,身為計生辦主任的海燕(艾麗婭 飾),曾強迫好姐妹麗雲(詠梅 飾)做了一次人流手術,導致終生不孕。

進而又間接使麗雲夫婦在孩子去世後,徹底成了失獨父母。

雖然麗雲沒怪過海燕,但海燕卻記恨了自己一輩子。

當那首【友誼地久天長】再響起時,友誼早已以一種無奈的形式消亡。

同樣在【母親】這部電影裏。

愛麗絲的內疚早已先席琳一步,將自己判了死刑。

在原版的【母侵】中,席琳很明確地把一切責任怪罪於愛麗絲:

你應該看住他的,你應該陪著他

席琳,我真的盡力了

還不夠

短短幾句對話,就表示了兩人關系的裂痕已經不可修復,這是最直白的「塑膠姐妹情」。

而【母親】的這段是怎麽處理的呢?

愛麗絲小心翼翼地問席琳,你是在躲我嗎?

席琳悲傷地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就直接走了。

她什麽也沒說,因為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怪愛麗絲,此時的逃避,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就像選擇離開內蒙,去往遙遠的南方小漁村裏生活的麗雲一樣。

逃離,是不想面對。

但也有著一重善意: 即對自己認定的「加害者」,選擇放過。

但這「放過」,在愛麗絲眼裏格外膈應。

你「放過」我?敢情我還是罪人了不成?你還真把兒子的死賴在我頭上了?

從自責的暗示到對試探的猜忌,詭異的直覺就這麽誕生,且一發不可收拾。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次次懷疑、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可能才是席琳最終黑化的根本原因。

或者說,席琳的「復仇」根本也不是為了孩子。

而是為了自己。

那個在經受了喪子之痛後,還一次次被外界拒絕、責備、孤立。

心碎的自己。

03

說到這裏你可能也意識到了,她們的「瘋」不全是因為自己。

而是因為這個環境。

當你把自己的所有價值,寄存在一個依靠別人評判的社會身份上時,發生「好女人」到「瘋女人」的轉變,那是一瞬間的事。

為了表達這個觀點。

影片將故事的背景,設定在了上個世紀60年代的美國。

那個自我意識解放的前夜。

△ 電影中60年代的場景氣氛

從故事開篇的一些對話中,我們可以知道,席琳原來是一名護士,愛麗絲是一名記者。

但在那個年代,絕大多數女人只要嫁給了中產男人,就別想再談什麽理想和抱負了,她們的往後余生,都要從事同一種職業

家庭主婦。

什麽叫男人負責賺錢養家,女人負責貌美如花?

電影裏有幾幕相當典型的闡釋。

在家庭舞會上,兩個丈夫高談闊論著國家大事,當過記者的妻子卻不能插嘴。

她們能做的,也必須要做的,是在每天晚上睡前把頭發整齊地梳成一個個小卷。

第二天早上要在丈夫醒來前,化好精致的妝容,穿著光鮮亮麗的衣裙準備一家人的早餐。

然後等丈夫小孩出門後,跪在帶花園的洋房裏,日復一日地操持家務。

她們生活裏唯一的目標,就是做一個完美的主婦。

但可惜的是。

這種「完美」,丈夫、孩子,甚至鄰居們都可以定義,唯獨她自己不能。

她們沒有自我,只有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

席琳在孩子去世之前,她是最好的母親和妻子,而在孩子去世後,她就變成了一個失職的母親和妻子。

沒人真正在意她也處於痛苦之中。

席琳之前所有的安全感,都取決於丈夫的態度。

但自從孩子死後,對方的冷漠、苛責,無一不是對她的反復鞭屍。

安全感沒了。

這崩壞的不只是關系,更是她內心的秩序。

與此同時,好友對她猜忌,鄰居嫌她晦氣,以及兒子同學家長在面對她時的尷尬。

都使席琳如履薄冰、孤立無援,她內心最後的防線就這麽一步步被摧毀著。

怎麽辦?

如果你還記得另一個60年代的故事【致命女人】,就會發現。

溫柔善良的主婦貝絲(金妮弗·古德溫 飾)的解決辦法,是殺夫。

為什麽?

她要殺掉的僅僅是一個具體的人嗎?

不。

因為活在「完美」中,就意味著接受了社會的馴化,靈魂死去,標本留存。

而發瘋,乃至殺人。

是對規則的打破,也是那被壓抑的自我,傾巢而出。

【致命女人】與其說是爽文,不如說是無路可走之後主動選擇的魚死網破。

而【母親的直覺】呢?

我們可以理解為,席琳決定向傷害過自己的所有人復仇。

實則,也是想要重新成為一個完美的母親、完美的主婦。

她發瘋。

本就是為了得到「好女人」的榮譽。

就像影片裏有這麽一場戲。

原版中,丈夫指責席琳去和別人家孩子玩,說,沒想到你那麽快就忘了我的孩子。

席琳二話不說直接一個耳光甩過去,又爽又幹脆。

而【母親】呢?

席琳,面對苛責,她只說了一句「I understand」。

相比於原版只是一個女人黑化、復仇,和閨蜜相愛相殺的離奇故事。

現在的改編版。

Sir看到的更多是, 一個陷入死迴圈裏反復證明自己的可憐蟲。

所以啊。

雖然【母親】這部電影在藝術層面來看不值一提。

有太多硬傷。

但Sir也不同意用所謂的「塑膠姐妹情」就一筆帶過這狗血背後的深層問題。

雖然這個故事裏雖然有 「girls hurt girls」

但同時。

也有最開始,那句脆弱的 「I need you」

遺憾的是,把故事輕描淡寫地總結為一個瘋狂的個例。

太輕率,也太殘忍。

對於那樣一個扭曲的時代來說,所謂的「瘋」,其實更是在療愈被壓抑的創傷。

畢竟我們知道。

這樣的故事,不僅是發生在一個早已遠去的,特定時代裏。

而真正的「瘋子」。

也未必是那些被叫做「瘋女人」的女性。

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非正亦邪。

電影也不是。

留給我們的,除了黑白光影。

還有那些深深淺淺的灰,勾勒出人心的模樣。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明焉過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