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張傑
一部電視劇【我的阿勒泰】,讓李娟「火」出了圈。很多人都想知道劇中「李文秀」與李娟有幾分相似?此外,劇版也帶動了原著同名散文集熱銷。有數據顯示,5月7日至9日,【我的阿勒泰】一書在該平台上的日均訂單量環比電視劇開播前提升718%。新疆阿勒泰地區旅遊開始受到升溫,「我的阿勒泰新疆宣傳片」話題一度登上微博熱搜。
但其實,在電視劇爆紅之前,李娟在文學圈是一個傳奇已經很久了。
李娟(鳳凰網5月13日晚直播截圖)
李娟,祖籍四川,1979年出生於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七師,少年時期跟隨母親輾轉於四川新疆兩地。童年時曾生活在新疆最北端阿勒泰地區的富蘊縣。高中輟學後,她幫助母親經營小賣部,幹過車工、服裝廠工人,兼做裁縫,與牧民一起轉場。這些都成為她寶貴的寫作素材。
憑著對文學閱讀和寫作的熱愛,李娟一步一步走上文學寫作的專職道路。出版有散文集【九篇雪】【阿勒泰的角落】【我的阿勒泰】【走夜路請放聲歌唱】,非虛構長篇【冬牧場】及「羊道」三部曲、【遙遠的向日葵地】等,獲得人民文學獎、魯迅文學獎,其鮮活靈動的文字被譽為「吹向文壇的清新之風」。「文學天才」、「暢銷書作家」等稱號在她身上已經多年。自1999年開始寫作至今,「李娟」已經成為一個風格,一個形容詞,文學世界裏一個無法忽視的座標。
李娟非虛構作品「羊道」三部曲
如今,李娟一個人在新疆自己的房子賴恩靜生活著。你可能會無意間刷到她在自己的個人直播裏,一個人包餃子、遛貓、修理書架、散步、跟網友聊天……在她的公眾號「阿勒泰的李娟」裏,可以看到她時不時更新一篇圖文,跟讀者介紹自己近期做的事情。今年45歲的李娟,自稱「娟姨」,也喜歡別人這麽叫她。很多人認為她看起來很年輕,叫「姨」不合適。李娟解釋說,因為自己個子小,戴個眼鏡,外形很學生氣,很容易會被認為年齡很小,但其實自己年紀不小了,她不願意處於那種好像迷戀少女感的狀態中。
電視劇源於真實經歷
但女主角不等於李娟
李娟的散文集【我的阿勒泰】分為兩輯,第一輯「記憶之中(2007-2009)」記錄了李娟在喀吾圖和阿克哈拉村細碎堅忍的生活;第二輯「角落之中(2002-2006)」書寫了李娟和母親及高齡的外婆隨牧民遷徙的流動的日常:開雜貨鋪,當小裁縫,幫往來的牧民車衣裙,去大山深處采木耳,等等。
【我的阿勒泰】
將散文集改編成電視劇,【我的阿勒泰】主創采用的辦法是化用作者的一些生活經歷。比如:周依然飾演的女主角李文秀高中輟學,在烏魯木齊打工,渴望成為一名作家。但在打工時屢屢碰壁,她回到阿勒泰生活,其間也擠出時間給文學雜誌投稿——這些都與李娟的經歷相似。李娟早年投稿散文,被作家劉亮程發現,劇裏也是一位「劉作家」給了李文秀寫作的指引,「去愛,去生活,去受傷。」但,劇版於適扮演的男主角「巴太」,在李娟的原著作品中並不存在。「李文秀」的母親跟李娟寫的自己的母親,也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另外,跟李娟和母親一起生活的是外婆,不是奶奶。
作為原著作者,李娟如何看待電視劇對其作品的改編?2024年5月13日晚,李娟在鳳凰網主辦的一場持續兩個多小時直播對談中,開場就透露自己還沒看這部電視劇,之後全程也沒提及或回應讀者提的跟該電視劇相關的問題。
【阿勒泰的角落】
任何一部電視劇總有播完的時候,高熱度會退,旅遊風也不會一直勁吹。但李娟的文學作品卻依然還在那兒,吸引著一批又一批讀者。一個沒有受過專業系統學院教育的文學愛好者,如何培養自己成為一個優秀作家?李娟如何成為李娟?她的文學風格是怎麽形成的?這是很多人關心的話題。
「與其說是我在創作,不如說我想安撫自己」
李娟從十幾歲便開始文學寫作並嘗試投稿,「那時候打工很苦,想改變生活。」茅盾文學獎獲得者、著名作家劉亮程曾收到她的稿件,對她贊不絕口:「這個小女孩還不到20歲吧?一個老編輯問我會不會是抄的?我說不可能是抄的,她找誰去抄,中國文學沒有這樣一個範本讓她去抄。這只能是野生的。她一個人獨自在阿勒泰這樣的荒山之中過生活,獨自想一些事情。獨自冥想,獨自書寫,最後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文字。」2003年,李娟的一組散文以【九篇雪】之名,作為劉亮程主編的「住居新疆」叢書中的一本,成功出版並飽受好評,李娟有了粉絲和熱心讀者。
李娟雖然沒有經歷過所謂的專業教育,但對自己有文學上的訓練。她大量地寫,大量地否定自己,慢慢的,越寫越好。
【九篇雪】
李娟曾透露自己當時從高中輟學,是因為自己在一次英語考試前找不到小抄了,擔心自己考不好挨罵,於是回宿舍把行李一卷,從此離開了學校。在2024年5月13日晚的一次直播中,李娟被網友提問相關問題時,再次提到自己的教育經歷。她說,在英語考試前找不到小抄、擔心考不好挨罵只是其中一個導火索而已,她之所以輟學還包括家裏經濟條件不好以及自己很早就堅定要走寫作這條路,而去學校上課這種學習模式不適合自己,自己不適應學校校園的學習。「不是學校不好,是我個人跟那種模式不適合。所以,我當初選擇輟學不覺得糾結,後來也沒有後悔或者遺憾,但這只是我一個人的獨特情況,對他人不具有參考性。輟學對於很多人來說,還是件很嚴重的事情。」
在2021年【冬牧場】英文版線上交流會上,李娟還被問及之後還是否會有計劃再深入牧場體驗生活進行寫作,李娟回答說,「我覺得不會了。因為再回到牧場,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因為身體的原因,可能很困難。然後因為當時我濟濟無名,是一名普通的村民,現在我是作者身份,我覺得我再經歷這樣一場生活的話,身份的變化會讓我在和她們相處的關系上有一些變化。」對於寫作的下一步計劃,李娟說,自己現在還是寫自己的回憶,「因為總有一些事情耿耿於懷,與其說是我在進行創作,不如說我是想安撫自己吧,其實想想看我的寫作好像都是這樣,安撫自己。」
「簡單純真」文字背後有辛苦努力和文學「野心」
「我不是天才型作家」
「李娟」,是一個很普通不過的名字。李娟曾在【記一忘三二】的序言中寫道,看過一個關於中國人常用名的統計,叫「李娟」的約二十四萬人,而且每當她向別人做自我介紹時,對方一聽往往立刻介面:「哦我也認識一個李娟。」
雖然名字重名率高,但作家李娟的文字卻有高度辨識度。作家王安憶曾評價李娟的文字「一眼就能認出來」:有些人的文字你看一百遍也記不住,有些人的文字看一遍就難以忘懷。
提到李娟的文字風格,很多人都會用「透明質樸」「簡單流暢」「沒有精雕細琢」「文字清新自然直抵人心」 「純真」等詞語去形容,並且誇李娟是天才,她的寫作是渾然天成、毫不費力的結果。但李娟說,「實際上,我只是很努力地呈現一種簡單流暢的狀態。我很羨慕那些一稿就成的同行。每一句話,段落,都需要不停地修改,不停地替換,不停地嘗試,最後組織成我自己的審美可以接受的這種方式,寫得很辛苦。我不是那種天才型的作家,我可能只是比較有判斷力的作家吧,能判斷出這句話這麽寫,會比那樣寫好一點而已。」
李娟不止一次被問到,她的寫作風格是受到什麽書或者作家影響。包括2021年李娟在關於【冬牧場】英文版的線上交流會上,李娟也被問及這個問題。李娟說,「我是受到很多作家很多作品的影響。所受到的每一個作家的影響,最後才匯成了我。如果說我只受到一兩個作家影響,那麽我的寫作必然有他們的痕跡,可是不是這樣的。」
【冬牧場】
李娟透露,自己從小就喜歡讀書,也沒有人指導她應該讀什麽書,「讀的都是各種各樣的書,能看到什麽就看什麽,不分青紅皂白的那種閱讀,泥沙俱下的閱讀,說起來就是野路子。」她說,自己小時候讀書是不挑剔的,「什麽都看,好不好看的書,我都能看下去。」
當被問及自己的文學寫作能取得成功,是由於勤奮多一些還是天賦多一些?李娟在23日晚直播中回答說,「天賦很重要,此外還需要勤奮(雖然我不夠勤奮),堅持、野心也很重要。很多有天賦的作者寫得真的很好,但是他沒有寫作的野心,他不在乎自己這方面的天賦,因為他做其他事情也一樣做得很好。這樣就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寫作天賦,因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天賦會萎縮。」
對於寫作「野心」,李娟具體解釋說,「比如說,有人看到一個文章說,寫得真好,我要寫得跟他一樣好。實際上這'野心'遠遠不夠,你要想自己寫的比他更好。」李娟還透露,自己很早就有這種「野心」,自己十二三歲就開始寫作並且投稿,雖然被退稿也不會被打擊信心,「所以我覺得我最可貴的東西除了天賦之外,就是有很好的文學判斷力。」
【我的阿勒泰】之外
還有更好的【冬牧場】、「羊道」三部曲……
2010年11月,李娟參加【人民文學】雜誌「人民大地·行動者」的非虛構寫作計劃,選擇跟隨哈薩克族一家人一起去往烏倫古河以南120公裏處的冬牧場,在地下一米深的地窩子裏生活了3個多月。在冬窩子裏生活的李娟,以她的觀察和感受寫下哈薩克牧民的生活。
李娟寫下她在這塊古老、 貧瘠又廣闊的土地上的所見所聞:牧民們遷徙、放牧、背雪、繡花氈、整地窩子 清理蓄圈,隆重豪華地串門拜訪……艱辛繁重的勞動是日常也是闊大寂寞生活的樂趣與尊嚴。這是哈薩克族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中最動蕩艱難的一個季節,隨著時光流轉與外部世界物質的豐富,這種生活方式或許將逐漸消失。李娟的寫作中對抒情非常克制,但這本書裏還是有不少一些抒情的時刻,讓人非常感動,讓人跟著她的文字型驗到來自時間深處的古老世界。
李娟非虛構作品「羊道」三部曲之一
2012年6月,李娟出版散文集【冬牧場】;8月起,相繼出版【春牧場】【前山夏牧場】【深山夏牧場】(「羊道」三部曲)。2017年11月,出版散文集【遙遠的向日葵地】。2018年8月,李娟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散文雜文獎。
有網友問李娟,自己最喜歡自己的作品是哪一部?李娟的回答是:【遙遠的向日葵地】,「因為這是我最近的一部作品。它可能不是我寫的最好的,但卻是最接近我現在狀態的一個作品,我是蠻喜歡它的,而且寫得也比較順利,兩個月就寫出來了。」
寫作有個人的「濾鏡」:
把美好進行集中展現 醜陋的事物不值一提
不管是電視劇【我的阿勒泰】,還是李娟的散文原著,被很多人評價從中感覺到一種田園牧歌的美好。李娟的寫作風格的確是傾向於用幽默去化解沈重,善於發掘和表現艱苦的生活中的美好和亮光。
李娟(右)(鳳凰網5月13日晚直播截圖)
作為原著作者,李娟說,自己不是刻意要制造一個田園牧歌的濾鏡,「我把很多美好的東西寫出來,不是我要讓別人羨慕,讓別人向往,而是這個東西它本身打動過我。如果非要有所謂濾鏡的話,那可能是我在寫作中確實繞開了一些現實中醜陋的東西。在我的觀察和體會中,現實中醜陋的事物是很多的,但我認為,醜陋的事物不值一提,把那些東西說出來真的是煞風景,而且也不能給讀者帶來任何意義。如果算的話,這就是我寫作的一種濾鏡:把美好的東西進行集中展現。但是說我只寫美好也不對。你看我寫的那些人物並不是完美的人,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甚至是很討厭的人,但他無論再討厭,他都有可愛的或者是貴重的品質。」
李娟還提到,對於醜陋或者殘酷、令人痛苦的事情進行「繞道」,不直接書寫,跟她本人的性格也有關系, 「明明很痛苦,但是非要笑著,明明很尷尬,但是就要裝作無所謂,不在乎,這確實是自我保護的唯一的盔甲。別人的夢想都是希望自己能夠特別一點,希望自己與眾不同,其實我小時候就盡量裝得和別人一樣,因為我那時候太弱太卑微了,太脆弱了,唯一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消失在人群中,別被發現。」
李娟還提到,在她看來,流露傷感,流露軟弱,是一件很沒有安全感的事情,要點到而止。這也是她的成長經歷有關系,「就好像一個動物要受傷的時候要躲起來,健康的時候才會跑到你跟前去湊來湊去的。」
李娟說,自己雖然是一個悲觀的人,但不影響她的快樂,「我是很容易開心起來的一個人。如果說,快樂是我的性格,悲觀就是我的一種認知。快樂是我的情商決定的,悲觀是我的智商決定的。」
同時李娟也強調,「寫作不是一種消遣,不是用來打發時間的,不是說寫一個溫暖的東西,寫一個美好的東西去營造一個幻想式的那樣的東西去麻痹你,讓你覺得人世間很美好,讓你一下子從繁重的工作中解脫出來了。不是這樣的,寫作是讓你用另外的眼睛去看一些事情,用另外一個角度去思考去包容一切,而不是去逃避,去沈溺於那種虛假的溫暖和美好之中。」
「刻意保持純真,這本身就不是一件純真的事」
李娟的寫作有時候會引起一些誤解,讓人認為她是憑著天然的少女般的純真而完成了著作。實際上,她思想深刻、洞察力很強。
比如有讀者曾善意地勸告李娟:「你一定要保持你的純真與樸素,千萬不要被城市和現實所汙染。」李娟說,刻意地保持純真,這本身就不是一件純真的事;而真正的樸素也用不著去「保持」。至於城市與現實的「汙染」,她回應:「我不相信還有人能避開這個時代的銘印。我們都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不是穿越而來。」
【走夜路請放聲歌唱】
看李娟的作品,很多人會高頻率提到一個詞「純真」。有人感慨李娟曾生活的牧場是純真的,人與人的關系是親近的,城市生活則充滿壓力,人情容易冷漠,等等。
對此,李娟的思考很冷靜並且深刻,她說,其實牧場有牧場的純真,城市也有城市的純真。比如說,在牧場,因為環境條件的限制,人要在那裏生存下去,必須人與人達成互助關系,所以人和人的關系緊密。城市生活雖然人與人的關系不那麽親近,人情味不如鄉下那麽濃,但是好處在於你用不著去刻意維持一個熟人的人情關系。下大雨的時候,你不用擔心房子漏雨,刮大風的時候,不用擔心房子屋頂會被吹跑。這種安全感也帶來人們的城市生活非常獨立,人與人也更有邊界感,對人的獨立性、個體選擇的包容性更強。所以,不能在某一個層面上進行簡單對比,「在某種意義上城市也是我們的故鄉,也是習慣生活在那裏的人們的故鄉。鄉村有鄉村的自由,城市有城市的自由。不要去盲目地追求遠方的生活,也不要覺得你只要改變了當下的環境,你就可以改變你的一切,不是這樣的。」
在13日晚的直播中,李娟還回答了網友提的關於孤獨、如何看待「戀愛腦」等問題。她的回答睿智、深刻。比如有個人問,獨居大部份時間是自由舒適的,但是偶然偶爾襲來的孤獨孤寂感很難排解。該怎麽辦?李娟說:「為什麽要排擠孤獨?孤獨是一件很正常的東西,而且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東西。孤獨來了你就忍受它,你要不能享受它就忍受它。你不能忍受孤獨,或許準確來說是你忍受不了生活的變化。比如原本生活在很熱鬧的環境,然後變成自己生活類的。但其即時間久了,你會習慣這種變化。總之,孤獨是人類永恒的一個課題,不是誰用什麽辦法就能解決的。」
未來不會放棄文學寫作
「它是在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救生筏」
在5月13日晚上的直播中,訪談者提到一個送水大哥很喜歡看李娟的書。雖然這位送水大哥沒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但他很喜歡看李娟的書,而且說李娟的書幾乎是他看過的唯一的書,他以前要靠喝酒才能睡著,現在每天看著李娟的書就能安心入睡。聽到這個故事,李娟說自己很感動,「實際上類似這樣的讀者,我自己也見過,每到這個時候我覺得,真是巨大的成就感。在我看來,文學的溝通,主要不是相似的人的溝通,還在於不同的人之間的溝通。有的時候寫作並不是吸引相同的人的這種目光,而是開啟不同的人的眼睛,我覺得文學的一個很重大的意義。」
李娟提到自己十二三歲的時候看到【小王子】,「很受震撼,就覺得寫作原來是可以這樣子的,而不用去寫記一件有意義的事情,記快樂的一天。寫作可以讓你去否定一些東西,去讓你去見到不同的人或者事。這種震撼真的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李娟說自己從小很笨,到了5歲說話還不利索,經常被人笑話。因此不愛說話,她終日待在家裏趴到玻璃上,惶然旁觀著外面的世界。直到一年級時,她發現自己認識很多字,能閱讀了。「這種交流比和人聊天,讓我更方便,更舒適。」當她發現自己可以寫作,更是覺得很震撼,「我整個人腦子一下就清晰了。原來我都不知道世界是什麽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處於混沌狀態。當我會用文字能清晰表達跟人溝通的時候,就想像盤古開天地一樣,清氣上升,濁氣下沈,一下子世界又明朗了,自己也明朗了。」
李娟說,自己天性敏感,一旦找到寫作這個表達方式,就如獲至寶,「我太需要它了。 」有人問她,是否曾想過放棄寫作?「怎麽可能?寫作可是我在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救生筏子了,我不可能放棄它。」
李娟在直播中透露,她要寫一部小說。這讓很多讀者期待。對於讀者「催更」,李娟說,作家畢竟不是一個寫作機器,真正的寫作也沒有固定的規律可言,也不能給自己訂下詳細周全的計劃,「以前我寫不出來就寫不出來,慢慢等待,但最近有點焦慮了,因為我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一種表達的熱情正在消失,我覺得這個很可怕。所以我要在熱情消失之前多寫一點東西。」
李娟是清醒的,她坦承,自己也不太確定將來還能不能夠寫出比此前更好的作品,但是肯定還會繼續寫,因為這是她自己的精神需求,「將來寫的未必會比以前的文字更有魅力,更有生命力,更能夠打動人。但它是我自己的需求。我的確會擔心自己將來成為了一個堆語言垃圾的人。所以現在我的寫作,遲遲不往前走,但同時我又擔心自己會缺少年輕時寫作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