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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為喜劇人不輸沈騰,拿獎含金量超三金影後,網友:別上綜藝消耗

2024-05-27娛樂

前陣兒去看了上映中的【朝雲暮雨】,是的,沖著範偉去的。

畢竟看之前,連三金影後也對影帝的表現不吝盛贊,跟他搭戲非但不緊張,還能引導自己入戲。

來源|嗶哩嗶哩@中國電影報道

看完很懂周冬雨的震撼。

範偉演的是一個坐了27年牢的勞改犯老秦,開頭一場出獄戲就把我折服。

年輕的李管教給他點了根煙,讓他改稱自己「小李」,象征回歸社會。

老秦卻嚇得有如驚弓之鳥,只抽了一口的煙尷尬地懸在手上。

頭也不敢擡,只敢小心擠出個微笑偷偷瞟他一眼。顫顫巍巍說了句「不敢」後, 又快速瞟一眼觀察他的反應,生怕觸怒了對方。

來源|微博@電影朝雲暮雨,下同

被開玩笑說要再把他關起來後,眼神才敢多停留一秒。

重新進入社會後,整個人更是把無所適從發揮到極致。

眼神迷離,內八坐姿,緊張扣手,無措到身體不自覺微微顫抖。

說句難聽的 ,確實像剛放出來的。(bushi

意料之內的是,老秦一角讓範偉二封影帝了(上個月剛拿下天壇獎影帝)。

世人或許只知範偉曾在春晚上被忽悠瘸了,到遼北地區著名狠人範德彪,再到正劇【漫長的季節】、二封影帝,完成了漂亮的三級跳。

卻不知道,從小看他喜劇長大的我們,在什麽時候洗刷了刻板印象。

甭管喜劇還是悲劇,小品還是正劇,演員都是範偉不變的身份。

與其 說他早已摘下了 喜劇人身份,不如說他只是轉了個身,再次登場亮相。

趙本山說過,一個演員如果沒有色彩和個性,他就很難出來。

範偉的喜劇人形象是怎麽深入人心的呢?

小時候因為外形不出眾,只能在樣板戲裏演階級敵人。

雖然1995年在小品【牛大叔提幹】裏就被本山大叔帶著上春晚,演過斯文幹部、騷氣教練,但直到01年的春晚小品【賣拐】,才終於開啟了個人特色形象。

理了個「扁鏟頭」,憨萌氣兒一下就出來了。

全國觀眾都知道了這個「腦袋大脖子粗」的演員叫範偉。

後來鄉村電視劇裏的喜劇人形象,基本都是它的變式。

憨得更徹底的,就是【鄉村愛情】裏的大舌頭王木生。

精一點的,就是【劉老根】裏賊兮兮的「藥匣子」李寶庫。

彪(外幹中幹)一點的,就是【馬大帥】裏的保鏢,範德彪。

施展「鷹爪撓」的彪哥

各有各的好笑。

雖然曾被「普」束縛住戲路,但範偉又「普」得很有感染力。

盡管小時候愛好文藝,但唱也唱不精,跳也跳不動,倒因為講故事夠生動被挖掘去學相聲、當主持。

但範偉清醒地知道,說話時的範偉,不如演戲時的範偉魅力大。

直到在03年,不惑之年的他才開始主演電影。

誰也沒料到,踏入電影領域的範偉後來直接化「普」為優勢,成為古希臘掌管平凡小人物的神。

在廣大觀眾心中, 塑造了 繼趙本山「東北農民」後的又一經典形象——

失意的「東北工人」。

【求求你表揚我】裏一根筋的民工楊紅旗,【耳朵大有福】裏的退休火車修理工王抗美……最典型的,【漫長的季節】裏同樣是下崗工人的王響。

但更準確來說,範偉做了更大的延伸,擅長演被時代淘汰掉的小人物。

把他們身上「落伍」「脆弱」的一面演繹得極好。

【朝雲暮雨】裏的老秦,人前看著快碎了,但骨子裏的愚孝執念,也成為輕易挑動他神經的一根刺。

【看車人的七月】裏的老實人杜紅軍,作為單親爸爸在家對兒子施行打壓教育。

但在外,要面子又窩囊,滿臉不忿地沖人放狠話,眼神卻壓根不敢直視對方。

但我印象最深的,還是【耳朵大有福】裏退休的火車修理工王抗美。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留著某種舊時代的銘印,沈湎於過去的光榮。

哪怕光榮下崗,也要在人前裝得忙碌充實。

盡管經歷著生活一團亂麻的中年危機,但他不甘被新時代淘汰,開始到處琢磨賺錢之道,尋找自我價值。

他念念不忘過去在鐵路宣傳隊的輝煌,想進二人轉劇團謀生,但面試時唱了曾經最拿手的【長征組歌】卻再也唱不上去。

他苦笑著用掌心抹走眼淚,坐在底下的年輕人一臉冷漠,他所適從的舊時代終究過去了。

「落伍」是時代車輪碾過他們身上的遺跡,時不時透著酸腐氣,「脆弱」部份又讓人發覺他們不過是時代棄兒,是苦澀的載體。

在一個喜劇人身上能同時把這兩種氣質雜糅得恰到好處。

演員範偉,確實不簡單。

喜劇和正劇畢竟有壁,觀眾感興趣的也正在於此——

範偉如何打破大家對他喜劇演員身份的想象,突破表演界限?

首先,四十歲才開始主演電影,生活經驗和閱歷就是他天然的素材庫。

能演好普通小人物,不只是因為範叔長了一張鄰家大叔的親切面孔這麽簡單。

導演 黃建新的話說,範偉能演出區別於戲劇狀態的普通人狀態。

來源|【人物】

簡單來說,就是戲劇狀態靠表演,但普通人狀態,得靠演員日常細節的累積,不是追求「像」,而是追求「是」。

這就很依賴演員自身的生活經驗。

拍【耳朵大有福】範偉就借鑒了父親那輩東北老工人的生活習慣。

因為那時東北空氣不好,出門習慣帶個布口罩和白手套,給車坐墊撣撣雪。

二則得益於他演喜劇的模仿能力。

從身邊普通人的生活習慣汲取靈感,既能模仿成喜劇,運用得好,也能化為角色靈魂。

演「藥匣子」借鑒的是自己親戚,一個愛說教的「大明白」;

拍【鄉村愛情】時即興調侃趙本山的遼西錦州口音 ,就是因為研究過自己親戚的同款喜感口音,在節目裏聊起這事直接把魯豫逗得笑彎腰。

更考驗功力的是,他能把舞台感染力轉化為影視鏡頭下的感染力。

過去演舞台小品可以誇張一點,但演電影就應該更「較真」了。

當年客串【手機】裏的一個小配角 「磚頭哥」 ,範偉專門跑去河南「找感覺」, 觀察河南農民和自己熟悉的東北農民的區別,找人學口音。

這種基本功經常被很多年輕演員拿來吹敬業,但真正演起來卻不是所有人都能讓角色水到渠成。

但你看範偉演「磚頭哥」,做足 派頭後 ,短短幾個鏡頭,盡顯小人物的虛榮。

掏出個大哥大接電話,眼神時不時往葛優那兒瞟,生怕人沒看到。

範偉演小人物,不止於外在的模仿和觀察,更得益於「體味能力」,能把人性幽微的部份演繹得很好。

導演黃建新評價他:「什麽樣的人才能當演員?敏感、細微、體味,還有再現,這些都是人類情感裏最脆弱的部份,範偉就具備這些,所以他才能把小人物身上微妙的感覺表達出來。同時他還有一個特長,就是這張面孔是生動的,鏡頭往這一擺,你就覺得他有故事。」

來源|【人物】

範偉演過的影視角色,幾乎都是不起眼的生活小配角,但經他演繹卻能被放大成主角。

真實、鮮活,仿佛能看到根筋和脈絡。

他揣摩和體味的,是人的欲望、執念和邏輯,也就是,想角色所想,信角色所信。

比如讓他獲得金馬獎的【不成問題的問題】裏,八面玲瓏的農場主任丁務源。

範偉的演法就很合理,用真誠演油滑。

在不同階層拿捏人心,誠懇得跟真的一樣。

對上級極盡諂媚,說話聲調是上挑的。雖然他的管理每年都沒能讓農場盈利,卻還能被三太太誇做事滴水不漏;

對下級客氣體面,但聲線粗冷。雖然變著法子克扣工人的錢,但在新主任的先進管理下,他反而成了被擁護的那個。

他是中國式人情社會裏的贏家,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表面功夫做到位,而是他真的自認為做到了人情練達。

過去還有人說,範偉把【第一爐香】裏的司徒協演得不夠壞,他這樣解釋:

司徒協的壞是客觀行為內建的,但 從角色主觀視角看, 華貴皮袍下的虱子,沒有哪個會覺得自己多麽不堪。

來源|嗶哩嗶哩@人民文娛

一個能把角色詮釋好的演員,一定是最懂角色的人。

【馬大帥】裏,觀眾都愛範德彪,不僅愛笑他「眾人皆醒他獨 醉」的滑稽,更因為「人人都是範德彪」,甚至還不如範德彪。

在範德彪身上,範偉演出了每個人心中的堂吉訶德。

他說,範德彪就是個每天充滿理想,但一做又把握不住自己的大孩子。

他總一本正經說一些在常人看來滑天下之大稽的話,做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那是因為在他有限的認知裏,他是真的相信。

姐夫馬大帥說他「活了四十年,夢遊半輩子」,折騰到最後一事無成。

但他依然連自殺前的遺言都充滿「大不了從頭再來」的朝氣——

一覺睡它五百年

睡醒之後

一個嶄新的範德彪

將重新屹立在遼北大地

也因為範德彪這個角色,觀眾甚至不願把【馬大帥】簡單歸為喜劇。

如此看來,或許打破喜劇和正劇界限的,不只是範偉的表演,還取決於角色。

喜劇人轉戰影視圈的新賽道裏,範偉算是跑在前頭的一個。

當東北喜劇的輝煌時代基本告終,他卻能透過正劇和嚴肅作品重新打破我們對他的認識。

若按喜劇效果來分,喜劇人大致可以分成兩類。

一類是演員本人夠好笑,所以上綜藝很是吃得開,可一旦回歸演員身份也可能造成「演啥都是那個人」的問題。

但範偉相反,他的幽默感更多來自表演技能。

自認為沒法像表演裏那樣耍寶逗樂,而是又一個「社恐影帝」。但也因為這份疏離感和敏感,促使他更能客觀觀察和演繹眾生相,成為喜劇人裏演員壽命很長的一類。(範叔怕不是infp吧)

來源|【人物】

東北喜劇圈裏,很多喜劇演員都有演「正劇」的能力。

前陣兒靠【阿勒泰】中的奶奶一角震撼小輩的黃曉娟,是本山宇宙亮相春晚的初代女主。

演多了鄉土農民的本山大叔,在【一代宗師】裏也能有內建神秘壓迫感的宗師氣派。

因為在東北喜劇圈這片創作沃土,誕生了很多紮根黑土地,對東北平民心理有觀察的小品。

在當時占主流的學院話劇式表演中,「本山宇宙」開創了本土化、接地氣的作品風格。

1990年春晚小品【相親】 趙本山 x 黃曉娟

這些作品幾乎都是對以善良樂觀為底色,同時又各有生活智慧和人性弱點的平民心理的捕捉,把小品還原出可以讓人「品味」的價值。

經典小品【昨天今天明天】,趙本山宋丹丹的表演自不必說,多少電視兒童小時候真以為請了倆農民上節目做采訪。

結尾更是點睛,小崔要求倆人最後各說一句話,在白雲說完「我十分想見趙忠祥」的粉絲心願後,所有人都以為黑土要說「見倪萍」。

沒想到趙本山掏出火車票要報銷,那邊小崔都在念結束語了,倆人還在眼巴巴等回復。

又如「鐵三角」趙本山、高秀敏和範偉的【拜年】,展現了村裏魚塘承包戶懼於官威的兩副嘴臉,但在自己利益以外的事情上,到底還是樸實老百姓。

誤以為鄉長因為貪汙被拉下台,便鼓勵他從頭再來,喝上頭了還慷慨傳授養魚經,但又沒丟了愛吹噓的本性。

從三層反轉看,起初他們以為只要跟鄉長套近乎、戴高帽,事兒就能辦成,後來誤以為鄉長下台,又開始以長輩自居,最後迎來鄉長升官的反轉,因為害怕被對付,嚇得再不敢提承包了。

這種人情社會裏的生存邏輯很真實,細品也很心酸。

把因為認知有限而懼怕官威、受制於官威的小民心態,悄沒聲兒點出來了。

從這點看,誕生於東北喜劇圈,範偉的「體味能力」是有跡可循的。

這也是為什麽現在越來越多影視演員開始參演小品,卻未必演得好小品,除了體味能力的限制,也缺乏讓演員體味的作品空間。

一個能做出好作品、深刻剖析社會的時代固然重要,也離不開範偉的個人選擇。

範偉的才華恰好乘上時代東風,又能脫胎於此,自05年在小品舞台急流勇退,又在商業化明顯的電影市場裏「不合時宜」地拍小成本電影。

雖然範偉自嘲自己沒什麽遠大目標,但他其實是少有能敏銳捕捉到時代變化特征,用宏觀視角看待自己職業生命的老一輩藝術家。

意識到如今難以捕捉觀眾關註是因為資訊的發達,而演員獲取的資訊量未必比觀眾多,於是及時切換創作方向,朝著更嚴肅的作品深耕去了。

意識到快被觀眾厭煩了,就先轉轉向。

或許不知道觀眾想看什麽,但至少清楚觀眾看膩了什麽,所以不斷自我重新整理在鏡頭前的新鮮感。

來源|【人物】

他致力於在一條相對小眾的賽道上,演一些更真實的人。

更具體點,是那個被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吞沒的群體,但從他們那些並不進步、甚至保守和腐朽的東西身上,你也能察覺到人性深處一些更原始的觸動。

現代化前進演化掉了過去的秩序,同時也前進演化掉了我們對人性的感知敏感度。

有這樣一直飾演著過去老靈魂的人,不知是否演員的幸福,但確是我們觀眾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