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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離場並非告別,所以張廣天開著【火車】回來了

2024-06-12國風

近日,闊別戲劇舞台12年之久的戲劇家張廣天帶來了一部名為【火車】的新戲作品,用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講述了一部關於火車的動力史。他還將話劇與音樂劇融合在了一起,巧妙地表達出自己對於愛情,對於旅途和人生的獨特看法。

這是一幕四幕舞台劇,自5月1日在廣州南湖南·藝術家夏宮首演後,已持續在穗演滿30場,為潮濕的南方仲夏之夜帶來了些許浪漫的文學氣息,也在當地文化藝術圈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漣漪。

近日,記者約訪探班【火車】的排練情況,並在演出現場采訪到了全心導戲而久未與陌生的「外人」深聊過天的導演張廣天,尋訪到了【火車】故事的緣起,這個故事要從舞台之外的一部小說說起……

【火車】的緣起

來自小說【來日可追】

先鋒派戲劇家張廣天有很多身份,比如音樂家、詩人、小說家、教師……省略號前是社會依據他的創作成就賦予他的種種標簽,有的關乎職業,有的僅僅只是他的興趣愛好,省略號中略去的則是很多他想去完成又未完待續的人生體驗。

變化的是身份的標簽,不變的是他對於文學、藝術的熱愛之心。他說,他並不喜歡被定義和被標簽,人其實也很難被這些身份完全定義,它們都不過是他生活的一部份,彼此割裂不開。他將人生看作是一場旅行,旅途中有很多風景,帶來了很多不同的體驗,至於這些體驗有沒有意義,並不十分重要,重點是他所經歷的這些事情都足夠有意思。

【火車】的廣袤與豐富,就緣起於他精彩的人生經歷和不願給自己設限的人生觀。他是20世紀60年代生人,生於上海,學的專業是醫科,但因為喜歡文學與藝術,沒有成為一名醫生,而是選擇走上了藝術道路,年輕時組過樂隊,玩過搖滾、也玩過民謠,乘著火車,去過祖國很多地方,四處吟唱詩歌。20世紀90年代初,張廣天移居北京,其間曾以音樂家身份為【離開雷鋒的日子】等多部電影、電視劇以及孟京輝的話劇【戀愛的犀牛】創作過音樂,後一直在中央美術學院任教,教授「方法論敘述與表演」等課程。

他把人生過成了一輛永不停歇的「火車」,在遷徙的遊歷中創作,也在創作中遊歷,以此體驗過很多種不同身份的生活,當然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先鋒戲劇家這個身份,他的每一部戲劇作品都在戲劇藝術界帶來過不小的「震撼」。張廣天也因此成為帶著中國當代話劇走向世界舞台的著名戲劇人。

縱然涉足領域廣泛,身份交錯,但張廣天說,五十歲以前,他始終只是文藝的小學生,此前的音樂、戲劇,都不過是孩童的玩耍。慢慢敞開心扉認真玩藝術是潛心寫作之後的事。

他告訴記者,2012年,他編劇和導演的音樂話劇【杜甫】在國家大劇院首演,這部戲落幕後,從事戲劇工作多年的他再沒出現在戲劇舞台上。因為當時家中老人年事已高,他選擇從舞台上退了下來,用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以及進行文學創作。

從2012年至今,12年內,張廣天的文學創作呈現井噴之勢,一口氣出版了五部長篇小說,另還有二本詩集和一本敘事長詩,一本學術著作,【妹方】【南榮家的越】【玉孤誌】【手珠記】【既生魄】【甘伯記】等每一部作品都內容充實,形式新穎。

2023年,因為生了一場重病,張廣天回到上海養病,人隨即閑了下來,光陰也跟著變慢了許多,很多回憶被啟用:他回憶起自己的少年、青年時代,以及那時候遇到的形形色色不同的人。他虛構了一個故事,把他們都變成了筆下的主人公:亨利路上會說上海話的白俄薇拉阿姨,上海梧桐樹下的艾倫·金絲堡,上海周邊小鎮上的身懷絕技的郎中……串連起一個遊歷者半生的光陰與見聞,這裏面有遇見的驚喜,也有逝去的憂傷。

這部作品最終於2023年末出版,取名為:【來日可追】,是中國作家協會「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中的一個支持專案,也是張廣天的第五部長篇小說,是他寫給上海的「大部頭情書」,全書共有八十萬字,從上海寫到周邊小鎮、寫到火車上的奇遇……被【火車】搬上舞台的就是那段奇遇經歷,收錄在【來日可追】第二輯第四章。

在流動的「火車」裏,時間和空間都在移動,但人的本質、欲望以及某些局限恒久不變,書寫這種變與不變便成了有意思的存在。之於為什麽會采用「火車」這個意象作為新戲的載體,張廣天暢快地分享道,火車不是原始的交通工具,正像你們說的,它既不現代也不古老,但它其實很有意思,可以串聯空間與時間。「當你看完戲也許會發現,其實這部戲的主角是‘火車’」。

此前在法蘭克福書展上,張廣天曾經這樣談論他關於「火車」的創作觀:我寫了一個托我之名的愛情悲劇故事,圍繞著它還有許多枝葉,但最終它是寫火車的。火車有什麽好寫的?火車太重要,我不能想象我出生在一個沒有火車的年代。

【火車】由此而來!采訪時,他向記者復述了這段話,也有看完戲劇的觀眾向他提過類似的問題,他做了相似的復述,答案並不復雜。

為什麽來到南方?

吸引「由來已久」

有媒體這樣評價張廣天的創作,說他是近四十年來先鋒文學歷程中旁出的斜枝,「即以文學以外的學科思維來改造文學,用我們習慣而審美疲勞的因果關系以外的思路來觀賞、品味故事。」

他的新戲【火車】也是這種手法的活學活用。它用火車作為一個文化符號,承載了一個愛情故事,視角很新穎,情節很獨特,富有一定的哲理性。

戲劇以自述者「我」的視角,描繪了一段因火車而起的浪漫「愛情」故事。一輛停靠在車站上的火車,一位女孩推開車窗,闖入「我」的車廂,也闖進了「我」的生活。火車鳴笛,帶來了空間的位移,舞台布景流暢地切換,引領觀眾從維也納到紐倫堡,從滁州到上海,從北京到香港紅磡體育館,從汗八裏到聖彼得堡……隨著火車的不斷移動,地理風光一直在變,女孩的身份也發生了幾次變化,但是愛情故事的要義沒有變,愛情的牽絆一直在。

與其說,張廣天是借助【火車】找回了熟悉的舞台,不如說他是在南方又重新回到了戲劇的懷抱。他說,【火車】這部戲是他為廣州南湖南·藝術家夏宮客製的詩學之作,也是繼【聖人孔子】後,他時隔二十多年又一次在廣州演出的作品。而他之所以將【火車】的首演地放在這裏,是因為南方的開放包容吸引了他。此次從北京、上海輾轉到南方,他還想借助南方的土壤,把夏宮打造成為一座藝術家的「殿堂」。

談及離開後的歸來,張廣天坦言,此前他離開過戲劇舞台,但他並沒有離開過戲劇,更確切地說,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文學。為孟京輝【戀愛的犀牛】做音樂是因為寫詩,做樂隊也是因為寫詩,甚至做戲劇,他的文本裏也離不開文學的滋養。

從這一點來看,雖時隔十二年重返戲劇舞台,張廣天好像並沒有太大變化。從戲劇到小說,從【來日可追】到【火車】,他其實從未離開過「舞台」。

采寫:南都記者 吳鳳思

圖片: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