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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大意如何?這個「意」並不是外在的「理」,而是內在的「你」

2024-10-12國風

上接【禪宗人物誌:馬祖道一(六)獨超物外】

上回曾言,馬祖與其座下三位弟子一同賞月之時,提出了一個「莫須有」之問題,其旨在令弟子們始終保持覺知,並踐行那一物不為的超然之態。

馬祖的禪法,歸結而言即為「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由此能夠看出,「禪」已然融入當下生活的方方面面,無時無刻不在。

一日,有僧人前來問詢馬祖:「和尚緣何言說即心即佛?」

馬祖答曰:「乃是為哄孩童止哭。」

「那小孩停止哭泣之後又當如何?」僧人緊追不舍地追問。

馬祖道:「非心非佛。」

僧人再度發問:「倘若並非此兩類人前來,和尚將作何指示?」

馬祖言:「我會對其言:不是物。」

在這段對話中就出現了「即心即佛」、「非心非佛」,那這兩種說法又有什麽不同呢?或者說本就是一。

【大般涅槃經】中曾這樣寫到:

如彼嬰兒啼哭之時,父母即以楊樹黃葉而語之言:‘莫啼莫啼,我與汝金。’嬰兒見已,生真金想,便止不啼。然此楊葉實非金也

馬祖之意在於:言即心即佛,恰似以枯黃之樹葉作為金子哄誘孩童止哭罷了,實無「真金」存焉。

孩童為什麽哭呢?因為他的訴求沒有得到滿足。為什麽小孩又不哭了呢?他以為得到了「真金」。

人為什麽有煩惱呢?還不是因為他的心有所想。

只不過,「所想之物」存有兩種,其一為確切之「有」,其二則為虛無之「空」,人無外乎此二類。除此以外的,就不能算作「人」了。

即心即佛是用來「哄騙」誰的呢?那些執於即心即佛之人,想求「真金」之人。同理,非心非佛是用來「哄騙」執於非心非佛之人,說空談空之人。

「孩童哭」,意味著想要得到,便對其言「即心即佛」。「不哭了」,想必已然獲得,遂對其言「非心非佛」。恰似對於執著於「有」之人告知,此即為「有」,妥善持之;對於執著於「空」之人言說,原本空無一物。

言「有」言「空」皆系因人而異,「量人配菜」。然而對於真正證悟之士,何談「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空」與「有」皆非,本就空無一物。

看來,言空言有皆乃方便之辭,權宜之計,「誘哄」你、「滿足」於你的當下妄念之心。而對於無分別之心的「第三類」而言,心也好、佛也罷全然不成其為東西,在他眼裏才是真正的「空無一物」。

此「空無一物」並非真的一無所有,而是不生任何分別之念想。

實則,南宗的禪師們諸般行徑、活計,也正是令學者體悟此道。依著這個思路往下探究,馬祖的言行便易於理解了。

有僧問馬祖:「如何是西來意?」

馬祖回答說:「即今是什麽意?」

關於「祖師西來意」這一問題,僅在【五燈會元】中便被提及不下三百余次。只因這便是「第一義」呀,乃是參禪悟道所關註的終極之問,學人自然是率先便想要弄清楚的。

可無論問了多少次,祖師答了多少次,都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比如:

學僧問谷山像禪師:「 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谷山答:「 半夜鳥兒頭戴雪,天明啞子抱頭歸。」

有僧人趙州從諗:「達摩祖師傳授的佛法旨意是什麽?」

趙州說:「就在庭院中的那棵柏樹之中。」

僧問青原行思:「如何是佛法大意?」

行思曰:「廬陵的米賣多少錢一斤?」

學僧問洛浦禪師:「 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洛浦答:「 青嵐覆處,出岫藏峰,白月輝時,碧潭無影。」

如此這般的對話繁多得難以計數,祖師們的回答卻形形色色,實際上這已然極具說明力了。這個「意」並非外在的「理」,而在於內在的「你」!

僧人問得直白:達摩祖師來中國所為何事,他來此的本意究竟為何?

馬祖亦答得爽利:思量一下,當下你來問我之本意為何?

達摩緣何至此,他究竟做了些什麽,你去問達摩呀!恰如你今日為何來問我一般!達摩的問題唯有達摩知曉,你的問題僅有你能夠解答。

你不是他,我不是你。你問他作甚?我又如何能為你解答?

僧人發問的前提在於他存有問題,他「欲」知曉答案。問題究竟是如何產生的呢?乃是他生起分別之心所導致的,他恰似那個於四處「啼哭不止」的孩童,他需要某樣東西來使其「停止啼哭」。

馬祖的回答實則在言:達摩之意恰如你今時之意,欲問那個,先自問一番,答案不言而喻。我此處可是無法給你答案的。

於自身之外一無所獲,此即為佛法。佛法並非在於獲取什麽,而是明晰了原本便一無所獲,一切皆為自心的體悟、感受而已!

泐潭法會禪師來問馬祖:「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祖曰:「低聲!近前來,向汝道!」

師便近前,祖打一摑曰:「六耳不同謀,且去。來日再來。」

師至來日,獨入法堂曰:「請和尚道。」祖曰:「且去!待老漢上堂出來問,與汝證明。」師忽有省,遂曰:「謝大眾證明。」

法會禪師因問此問題竟遭馬祖掌摑,然所幸的是他最後被打醒了。

「六耳不同謀」,如此機密之事怎可於大庭廣眾之間言說!你下次獨自前來見我。馬祖可謂吊足了法會禪師的好奇心。

為何佛法是私密的呢?緣由在於唯有你一人知曉啊!其實這個時候馬祖已然給出了答案,只不過法會還在想著馬祖能「面授機宜」而沒有覺察。

馬祖令法會禪師前往法堂上,當著眾人之面為其證明。便是讓他思忖一番,倘若佛法能夠從馬祖處獲取,你瞧瞧堂上如此眾多之人,還用皆站立於此嗎!若能傳予他人,為何就獨不傳予你法會呢?

「六耳不同謀」,只要我給你說「法」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因為至少有三個人知道:你,我,還有佛祖。

佛法不是佛祖創立的嗎?如果真有「佛法」的話,什麽時候少得了他呢!

馬祖費這麽一番周折,還是在演繹佛陀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不能解我所說故。須菩提!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何處存有固定不變的佛法呀,法無定法。既無有佛法,亦可言一切皆為佛法,此乃眼前之現實。故而才有「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之說。

說得高雅些:白猿抱子臨青嶂,蜂蝶禦花於綠蕊間。

說得俗氣點:臭肉引蒼蠅。

雅俗共賞,垢凈不分,非心非佛,不是物......

法會禪師最終所感激的乃是「大眾」,感激大眾為其予以證明。這些大眾不單是諸位師兄弟,還涵蓋了所有的一切……但決然不單單是佛陀亦或馬祖。只因佛陀無有說法,馬祖也著實未曾為他做些什麽。

龐蘊居士參馬祖,問道:「不與萬法為伴侶的是什麽人?」

馬祖說:「等你一口就可以把西江水吸幹的時候,我就告訴你!」

馬祖未曾說法,然而龐蘊僅憑此一句便悟,無需馬祖再扇他一記耳光了。

禪宗人物誌:馬祖道一(七)即心即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