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山礬滿嶺開
汪鶴年
如果你剛好是在三月春風正盛時去天台山遊覽，你可能會看到這樣一幅山礬花開的美景：山上到處盛開著一種白色的、恍若滿樹珍珠的香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天上閃閃爍爍的點點繁星；又像是覆蓋山頭的積雪霧凇，構成一幅「雪域風光」的圖畫。清風過處，陣陣特殊的幽香撲鼻而來，沁透心脾。或許，宋人黃庭堅筆下「高節亭邊竹已空，山礬獨自倚春風」；「北嶺山礬取意開，清風正用此時來」等詩句，描寫的便是這樣的情境吧！
山礬獨自倚春風
山礬為山礬科山礬屬常綠灌木或小喬木。其樹幹和樹葉與桂花樹相似，四季長綠，樹冠高可達3米，冠幅成傘狀。嫩枝紫色，老枝紫褐色。葉互生，形如冬青，淩冬不雕。4至5月開花，細碎的小白花集結成穗狀，花朵細小而繁多，花瓣雪白如玉，花蕊淡黃色，清香如蘭。【本草綱目】即有這樣的描述：「山礬生江、淮、湖、蜀野中，樹之大者株高丈許。其葉似卮子，葉生不對節，光澤堅強，略有齒，淩冬不雕。三月開花，繁白如雪，六出黃蕊，甚芬香。」【花鏡】則說它「多生江浙諸山，葉如冬青，生不對節，淩冬不雕。三月開白花，細小而繁，不甚可觀，而香馥最遠，故俗稱七裏香，北人呼為玚花」。民國徐珂【清稗類鈔】的介紹則帶著現代色彩：「山礬為常綠灌木，野生，大者高丈許，葉橢圓有花，鋸齒甚疏。春開白花，有清香。子大如椒，色黃，可為黃色染料。」
山礬樹
山礬一般生長於海拔1000～2600米的高山密林中。在中國的西南地區、中部地區、江浙一帶和南方的福建、台灣、廣東、廣西等地都有分布。
它之所以被習稱為山礬，據說是宋人黃庭堅的首創。黃庭堅在一首詩序中曾指出，當地人曾稱它為「鄭花」。因王安石嫌其名太俗，黃庭堅因改其名為「山礬」，並闡述了其理由：「野人采鄭花葉以染黃，不借礬而成色，故名山礬。」也就是說是因其染色功用而得名。其他的別稱就更多了：宋代葛立方【韻語陽秋】說江南土人呼其為「玚花」；宋薛季宣在詩中稱之為「花」；宋程棨【三柳軒雜識】雅稱其為「幽客」；【群芳譜】又叫它「春桂」「七裏香」；【學圃余疏】叫它「海桐樹」；【廣東新語】稱其「白嬋子」；【本草綱目】又說它有「蕓香」「椗花」「柘花」等名。【瓶史】甚至將它視之為魚玄機的侍女綠珠：「山礬潔而逸，有林下風，魚玄機之綠翹也。」各地還因其香其形而有「野桂花」「飯粒子花」「留春樹」「山桂花」「青冬子樹花」等俗名。
山礬受到人們較普遍的關註大約是從宋代開始的，這與其所具有的兩大功用相關。一是其染色功用得到人們的廣泛認可。宋人王栐【燕翼詒謀錄】中就有記載稱，以山礬作為染料，竟可登得大雅之堂：「仁宗時，有染工自南方來，以山礬葉燒灰，染紫以為黝，獻之宦者洎諸王，無不愛之，乃用為朝袍。」二是山礬的釀酒功用，也為人們所熟知。南宋永嘉學派創始人薛季宣在詩序中就提到「土人用之釀酒」這一現象，並留下過「芳澤留絲素，風流付酒樽」的吟詠。
與此相應，山礬花也開始引起文人雅士們的關註。如南宋詩詞評論家葛立方【韻語陽秋】對山礬花別名「玚花」的詮釋便是顯例：「江南野中有小白花，本高數尺，春開極香，土人呼為玚花。玚，玉名，取其白也。」文中，他還對山礬花即是玉蕊花一說進行了明確的否定。
正如葛立方所說，花白如玉，細小而繁，是山礬花最突出的特色之一。宋代詩人曾幾和祝穆便分別描繪過它「青雲葉底雪花繁」「玲瓏葉底雪光寒」的風采。
青雲葉底雪花繁
其香韻更倍受文人青睞。【四川誌】對當地山礬花便極力推崇：「卭縣出山礬，花色白如雪，香氣極遠。」一些詩人，則紛紛用詩筆，摹繪出其與眾不同的濃濃花香。南宋趙汝鐩即用樸實的筆墨，描繪過它「七裏香風遠，山礬滿嶺開」的幽姿雅韻。同為南宋詩人的謝薖，則在看似平淡無奇的敘述中，傳神地勾勒出其曉風微雨中的雋永花香：「一樹山礬宮樣妝，曉風微送雨中香。鼻端空寂誰知許，莫怪狂風取次狂。」
七裏香風遠，山礬滿嶺開
許多詩人還將山礬花與其他名花類比，借以襯托出其不凡的風韻。黃庭堅就在一首吟詠水仙的詩作【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支】中，將它譽之為可與梅花稱兄道弟的名花一族：「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鄒艮山甚至在插花時，都不忘將它與梅花放在一起類比：「折來隨意插銅壺，能白能香雪不如。匹似梅花輸一著，枝肥葉密欠清臒。」漸漸，人們便將它與梅花、水仙一起並稱為「三香」。明劉基還特別寫過一首【題三香圖】詩，高度地概括出其各自不同的品質特征：「梅是玉堂花，和羹有佳實。水仙如淑女，婉婉抱貞質。山礬直而勁，野處似隱逸。」
山礬直而勁，野處似隱逸
也有人認為，在耐寒這一點上，山礬花與桂花有著相同之處。陶夢桂就以熱情奔放的藝術筆觸，熱情地贊頌了它品類桂花，樂伴春風的可貴品性：「香遠花繁葉耐冬，人人道與木犀同。一般賽得木犀過，能為人間報歲豐。」
選自汪鶴年【詩裏花香 ·常綠木本花卉篇 】，山礬花詩選及註釋略。（共108篇）
鄂作登字：2021-A-00041707
照片均系網友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