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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三四郎的深刻启示

2024-01-24影视

上世纪80年代初,国门刚刚打开,从日本引进了第一部电视连续剧【姿三四郎】,当时中日两国的关系是处于近现代以来最良好的时期。【姿三四郎】这部剧是根据富田长雄的同名小说改编的。讲述了一个青年柔道爱好者的励志故事,情节荡气回肠、回味无穷!使无数人看到了实现梦想的曙光。因此该剧(图1)深受当时国人的欢迎,拥趸无数,播出时万人空巷,由于是我国引进的第一部电视连续剧,对后来我国内地的电视剧制作与发展影响深远,令人难忘!

【姿三四郎】由渡边邦男编剧并执导,松竹影视公司和日本电视台(NTV)制作出品,竹胁无我领衔主演,于1970年1月18日至9月20日在日本电视网协议会(NNS)首播。再于1981年在上海电视台译制播出,随后,中央电视台也在黄金时段播出了该剧。当时,引进的这部剧引起了空前轰动,受欢迎的程度令后人觉得不可思议。纵观整部电视剧,主要围绕着主角姿三四郎(竹胁无我 饰演)从一个好勇斗狠的鲁莽青年,成长为一名柔道武术家的故事。该剧也诠释了武道与悟道的哲学思想,姿三四郎习练柔道的过程中,日渐成长,他获得的不仅仅是武艺的增强,更是精神和心性上的重大突破,即对武道的开悟。

图1

明治十六年,日本国内的动乱已经宣告结束,当时的社会上充斥着西方文明。日本武术界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自成一派的矢野正五郎将传统的柔术改成柔道,以新的概念统一了当时四分五裂的日本柔术界,遭到了各派的责难和攻击。但是,以活杀派文马三郎为首的柔术日渐衰落,以矢野正五郎为领袖的柔道开始发展壮大。两派之间,明争暗斗,血雨腥风,争斗异常激烈。

而此时的柔术爱好者姿三四郎还只是个靠拉人力车讨生活的黄包车夫,对武道的理解还只停留在打人的层面,十分肤浅。在亲眼见证了矢野正五郎的强大功力和高尚武德之后,姿三四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心中已经真正意识到「路不能走错」,于是下定决心改投在了矢野正五郎门下学习柔道,开始了自己的武道修行之路,并做出了一番大成就。在历史上,柔道也确实是从日本传统柔术中演变而来,而曾经的日本柔术也是用于在战场上肉搏的武技,由此可见柔道的实用性。

图2

明治十年(1877年),当时十八岁的嘉纳治五郎立志学习柔术。经过多个柔术流派的习练之后,他的武艺达到了很高的一个程度。之后,他摒弃门户之见,博采众家之长,经过整理改革,使柔术技艺理论和技术趋向完善,并制订了一套较为系统的训练方法,确立了以投技、寝技、当身技三部分为主的新柔术体系,称之为柔道,嘉纳治五郎(图2)也被称为"柔道之父"。柔道主要构成技术为投技、寝技、当身技。投技笼统来说就是用抛投的技术将对方摔倒在地,杀伤力非常大,做成功一个完美的投技将对方摔在水泥地上,那结果不敢想象;

寝技大致来说就是进入地面后用抑技、绞技、关节技控制或终结对方,掰断胳膊、窒息对手可不是开玩笑的;当身技主要以拳、指尖、手刀、肘、膝等打击对手要害部位,由于当身技非常危险,所以在奥运会等柔道比赛中是禁用的,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但是有当身技的柔道,才是最初的柔道。由此可见,柔道在现实中既是一门犀利的武技,又能磨炼人的心性。暴躁易冲动的人练习柔道后会变得平和,胆小自卑的人练习柔道后会变得自信起来,堪称肉体与精神的同步锤炼。

该剧的主演竹胁无我为日本著名演员,【姿三四郎】在中国播出的时候,竹胁无我在日本影坛仍属新人,不过也已跻身当红小生行列,此后风靡亚洲,粉丝无数。然而,其家门不幸,父亲自缢,长兄病残,次兄早亡,他自己也患上了抑郁症。好友森繁久弥曾经用书法写给竹胁无我一句话:「无我呀!抱着悲伤活下去。」 这句话令竹胁无我如同醍醐灌顶,豁然顿悟,在家人及朋友的帮助下,经过八年的努力,终于战胜了自我,走出了困境,实现了涅槃重生。

剧中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紘道馆主矢野正五郎的友人——寺庙里的老和尚玄妙禅师,除了师父之外,这位老和尚给予了姿三四郎更多的教诲和思想上的指导,经常是说了一些直指人心的话后,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圆木锤子照着姿三四郎的脑门「嘭」的来一下,直砸得三四郎懵噔转向,顿然醒悟。而这种教法正是源自于汉传佛教禅宗的棒喝传统,棒喝是禅门教育的特殊方式、接引学人的一种方便手段,源头分别是德山棒与临济喝。

图3

唐代德山宣鉴禅师(图3)常常以棒打的方式启发学人,五代临济义玄禅师常用猛喝的方法。有时候师傅三、五年都不同你讲一句话;有时候无缘无故的对你拳打脚踢、棒打呵斥;有时候故意让你受苦受难,明明可以说来给你听的,他不说,他不教,而是用这些无情无理的方式来教育你;甚至在扬眉瞬目、嘻笑漫骂间,无一不是在说教,都是为了要让行者自己去参悟。而玄妙老和尚对三四郎讲的频率最多的一句箴言就是:「悟性总是在你的脚下。」意谓任何事都是要靠躬行实践才能领会真相,而不是一味地喊喊口号而已。

所以过去禅门中,所谓「德山棒、临济喝」,从棒喝里要参透禅的消息,从一声霹雳中要照破黑暗的无明;这样的方式就要看个人的根机了。禅门说,上等的根机,可以经得起棒喝;中等的根机,就是正常教导;下等的根机,你就是跟他礼遇也没有用。因此,对于禅门的这许多教育方式,不是去研究他的打骂、教导的方法,而是要研究受教者的根机如何?就像有的一亩田,可以长出五百斤的稻谷,但有的一亩田,却只能长出二百斤,甚至只是一百斤,这就看田地的资质、根机如何。云门禅师说:「截断众流」 这个当机立断,也是禅宗棒喝的一个法门(图4)。

图4

如果有弟子来想问道理、想问知见,师父不给你讲,马上大吼一声,你还想再问,一棒子就打过来了,逼着你无路可走。有些人一打就打回去了,逃跑了;如果他对师父有绝对的信心,他知道打的不是这个人,打的是你要动的那个东西:要执著、一定要明白、一定要开悟、一定要印证、一定要怎么样怎么样……落入这些思维观念当中的,这个一棒子要给你打碎掉。所以能够当机立断,就是根机、机缘成熟了的。因为弟子落入了思维怪圈和名相之中,所以这时候禅师往往会一声棒喝来打断弟子的妄念想法,甚至是情绪。打断之后,既得当下明了无碍,与法界空性相应契合。如果本身就处于禅中,禅师是不会抽风乱棒喝的。

在师父的悉心传授和自己的勤学苦练以及老禅师的谆谆教导之下,姿三四郎的武功突飞猛进,在擂台上更是越战越勇:把柔术界的各路对手全部扫平,直到他战胜了当时来日本炫耀,狂傲不可一世的西洋拳师里斯特,以自己最拿手的绝技「三澜狂路」将他彻底打翻在地爬不起来,为当时饱受列强欺凌的日本国民扬眉吐气,真正赢得了民族尊严。此后姿三四郎才被国内视为民族英雄,受到广泛的崇敬,连当时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也对他表达了由衷的赞许,此时连他自己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飘飘然起来。

他来到寺里想要向老和尚报喜,玄妙一见三四郎那副自满的得意相,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圆木锤子照着姿三四郎的脑门狠狠地来了一下,三四郎顿时就懵圈了,半晌才问自己做错什么了吗。老禅师喝道:「你以为自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回去反省!」 三四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出问题了,他只得蔫蔫的回去继续拉车干活谋生。由于拉洋车的头上都要戴着斗笠干活,甚至还要披着汗巾,使得坐车的主顾基本上也看不清车夫的模样(图5),因此也根本不知道竟然是民族英雄在为自己拉车。由此三四郎的心才开始真正平复下来,反思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历程与人生的意义。

图5

然后才重新回到庙里向老和尚认错,说道:「幸亏大师您的当头棒喝,才让我恢复了清醒,太及时了。」此时老禅师慈祥和蔼地告诉他:「你即便是打遍天下全无敌,可你依然不能忘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你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的贡高我慢心,而你应该时刻要保持一份谦卑的心态,故此你还是要去好好地拉车谋生。用佛法的要求来讲,就是要修习忍辱波罗蜜,虽然这很难,但这是你活着继续前进的必要前提,现在你明白了吧。」 三四郎这才如梦方醒地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要继续努力向前,用柔道来修身;以佛法来修心,要真正领悟武道的真谛。

图6

按1870年日本人和田要助等人发明了人力车,仅仅4年以后,日本全国60%以上的府县中便开始制造和运营人力车,并很快的普及到全国范围(图6)。随后人力车又通过秋叶大助等人的进一步改进,得到了更为迅速的发展。日本发明的人力车也随着日本人走出本土,传到了中国、东南亚和南亚等地区,成为了亚洲近代史上城市交通的标志性记忆。而国人对拉洋车最直观的印象莫过于老舍的名著【骆驼祥子】了,看过的人,一定对民国时期黄包车夫这一职业并不陌生,甚至还会对他们深感同情,这群人都是从农村来到大城市打拼的。民国时期的北京城,聚集着无数如祥子这样的「北漂」,他们没有资金也没有文化,只能受雇于人力公司拉洋车。对于大多数需要养家的黄包车夫而言,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像老牛那样风雨无阻的辛苦劳作。

而他们生活的环境,几乎和流浪者无异,根据民国时期一封报告的记载:「其居处非狭小之阁楼,即矮之草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黄包车夫,虽然挣得钱稍微多一点,但也是有命挣没命花。在当时便有传闻,拉黄包车的肯定短命,因为太辛苦了。有人曾做过统计,黄包车夫基本上都活不过40岁。谋生的不易,生活的艰难,除了工作本身的高强度,黄包车夫工作环境所具有的特点,也令这一职业更容易呈现社会的压迫,风里来、雨里去的黄包车夫们更多的被置于大众的视野之下。与此同时,坐车人的锦衣玉食与拉车人的衣衫褴褛,这种视觉上的强烈对比,最终也使得黄包车夫成为那个时代被压迫的典型代表(图7)。

图7

而姿三四郎就是要在这样苦难的环境下来修持忍辱波罗蜜,由此笔者不禁想到了【金刚经】 第十四品 中的句子: 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佛祖是多么的伟大!而 宣化上人又开示道:无论什么事情,都要忍耐,不能忍的也得忍。这样,天也安,不降灾祸。地也安,不令震动。所谓「忍为无价宝,人人使不好,若能会用它,事事都能好。」

人有很多烦恼,就因为没有忍辱的功夫。若能学习弥勒菩萨那种忍耐的功夫,就没有灾祸,一切都平安。为何不成道?皆因执着身体,认为可爱,时刻要保护它。其实,身体是个臭皮囊。我们常说:在肚中的东西是最肮脏的。吃时是香,排出是臭。无论什么人,都是这样。那么,身体有什么可爱呢?有什么可执着?如有人骂你,或者打你,要忍受,不发脾气。要明白死的时候,这个可爱的身体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修道,就是借假修真,千万不可得假忘真。要返本还原,要反迷归觉。能这样去修,就能知足。

所以跟佛菩萨比起来,拉人力车对姿三四郎的修忍辱波罗蜜而言,已经是较为轻松的了。可与当今绝大多数只知享乐不肯修持的男女众生对比起来,他的清醒与自律,实在已经是非常的难能可贵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利用贵族小姐高子对他的倾心爱恋,十分轻易地跻身于上流社会,以他的名望进而成为权贵阶层,但他宁愿拉车为生也决不去攀附权贵,真正体现了一个武者应有的骨气与志向,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这也是姿三四郎这个人物最令人敬佩的地方。难怪当时连国家公安局都传来消息,说这部连续剧一放,犯罪率也明显下降了。

这真的就是榜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