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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佩琦回忆:挖出地主一坛银元宝购买枪支,豫东抗日游击声名大振

2024-03-25军事

1938年5月24日,徐州失守,国民党部队败退。为拦阻日军西进,蒋介石命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炸毁花园口黄河大堤。郑州东南40余县被一泻千里的黄河水淹没,数以万计的老百姓被困在看不见尽头的黄泛区,有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片凄惨景象。

炸堤之前,国民党西撤部队途经豫东时,各县党部书记长和县长随军而去,民运指导员也纷纷撤走。宋克宾离开了商丘,到了柘城,我和蔡洪范仍在虞城。

5月26日,国民党的一个团进驻虞城县城扬言要抗击日军、固守虞城。开会时,该团刘团长向县长蔡洪范要木料、粮食等,蔡无力承办,不敢应诺。我建议说:"要保证木材和粮食的供应,县政府必须移到城外办公。"刘团长接受了我的建议,我和蔡洪范便带着县政府的全班人马离城而去。临出发时,征得蔡洪范的同意,我让狱吏打开牢门,释放了全部在押犯人。我对犯人讲了话,晓以抗日救国大义。侦缉队长高国昌不同意,说:"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捉进来,就这么放掉,以后怎么办案?"我说:"他们是犯人,可也是中国人。放掉他们,对抗战有利。"(其中的一个犯人袁天柱,后来成为抗日游击队的支队司令。)

出城后向西去,到了贾寨附近。我们正走着,忽见日军的气球腾空升起,接着,炮弹在西撤的国民党队伍里爆炸,死伤不少人。追击的日军过后,我们捡到两门迫击炮,转向东北。到了李新集寨前,遭到地主武装的枪击。我们边还击边前进,把他们压了下去。进了寨子,地主已跑,高国昌要追,被我劝阻。当天,我们就在地主家住了下来。不久,我们得知,驻守县城的刘团于5月27日拂晓被日军击溃,虞城沦陷。

李新集是个大村子,有两家姓石的大地主。地主家的财产很多,院子也很大。因这里较偏僻,不易被日军骚扰,我们便决定在此安营扎寨,扩展武装力量,与日军打游击。

在李新集住下后,我们开了一个会,决定成立豫东抗日游击司令部,统一发动和指挥豫东地方抗日武装。豫东抗日游击司令部由蔡洪范任司令,我任政训处长,刘国华(沁阳人)任参谋长,李得时(南阳人,后在夏邑抗日时牺牲)任副官长,程峻岭(城里私人诊所的医生)任医务处长,屠跃南任军需处长。侦缉队编为一个大队,高国昌任大队长;警察队编为一个大队,陈宝璋任大队长,民众抗日自卫队编为一个大队,王少利任大队长。同时,收编了很多地方武装和一部分爱国青年,队伍渐渐壮大。6月初,我们反攻虞城县城。首战告捷,士气大振。之后,我们以"豫东抗日游击司令部"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号召:"有人出人,有枪出枪,军民团结,消灭敌人。只有赶走日本鬼子,人民才能安居乐业。"

队伍的壮大,带来了枪支、给养、被服、财政等方面的严重困难。为解决困难,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爱动脑筋的副官长李得时,从一个曾给姓石的地主当过管家的人那里得知,地主家有很多钱财,埋在地下,如挖掘出来,能解决大问题。我们十分高兴。经他指点,副官长李得时带着几个士兵,从地主草园里的三个大草垛底下,挖出很多铜板,又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下,挖出七八个大坛子。其中有一坛子银元宝,每个元宝重40两,其余坛子装满了银元。我们把铜板装在筐里过秤,分给各连队作菜金,把元宝拿到单县卖掉,给士兵做了1000多套军装,印了一些宣传品和空白委任状,买了一些办公用品。同时,用银元收买了一些国民党军队溃败时留下来的枪支、子弹。我们又把地主的粮仓打开,把粮食分给附近的穷苦百姓。自此,豫东抗日游击司令部名声大振。

名声一出去,豫东各县的民众抗日自卫队都派人来找我联系,要求收编。只要他们说对该县民运指导员的名字,我就给他们编个番号,每100人左右编为一个中队,500人左右编为一个大队,指定地点集合、点编。他们临走时,我对各县的接头人说:"回去转告各队员,不许伤害国民党部队的溃散士兵,要想办法收留他们的枪支。留枪时,要说好话,要给他们打收条,给他们点钱作为路费。收枪花的钱,可以来司令部报销。"很快,部队发展到几千人。

6月10日左右,宋克宾听说蔡洪范在虞城搞起了武装。6月中旬,他们带着仅有十几支手枪和百十支步枪的人马由柘城来到虞城,在空空的县城里驻了下来。商丘日军闻讯,前去围击,把宋克宾和宋子刚等人堵在了城里。因情况突然,宋子刚爬到梁头上藏了起来,宋克宾从北门逃出,跑到了李新集。我和蔡洪范立即决定:派部队增援虞城,营救宋子刚。为免遭日军袭击,我们马上集合全部人马,迅速出发,离开了李新集。先头部队未到县城,日军已闻风撤退。

在县城外面,我们的部队和宋克宾的部队会师。我和宋克宾、蔡洪范、宋子刚开了个会,决定将游击司令部转移到铁路以南,以便和后方联系。我们当即带队南下,并收编了一些地方武装,部队增加到五六千人。在蔡洪范的推让和我们的举荐下,宋克宾当了司令,我仍任政训处长。这支抗日游击队是当时活动在黄泛区以东的唯一的一支抗日武装。

当时商丘地区的政治形势是:国民党政权已经垮台、敌伪政权尚未建立,各县的土豪劣绅准备组织"维持会",欢迎"皇军"。我用"武装请客"的方式把那些土豪劣绅请到司令部,把他们制作的"欢迎皇军"的旗子亮出来,并问他们:你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他们都说:是中国人。我说:你们既然是中国人,为什么要欢迎"皇军"呢?他们无言可答,有些害怕,怕我把他们作为汉奸处理。我一转口气说:你们既然是中国人,事情就好办了。第一,不准你们借用日本人的势力坑害老百姓;第二,不准把游击队的活动情况报告日本人;第三,要求你们能把日军的活动情况随时报告游击队。他们都同意以上三个条件。我请他们吃了饭,喝了酒,送他们回去了。用这样统一战线的策略对待土豪劣绅,为游击队的活动减少了阻力。在工农群众的配合下,我们打了几个胜仗,拔除了日军在陇海铁路线上的几个防护据点,收复了两座被日军侵占的县城,得到一批战利品,主要是炮弹、机枪、军刀、电话机等等。

6月下旬,我们派秘书李洪同志(地下党员)赴洛阳,向第一战区长官部汇报情况。同时,我让他和我党河南省委取得联系,并让他向刘子久同志转达我的入党申请。7月上旬,我们接到由淮阳地区行政专员转来的程潜长官的电报,要我和宋克宾火速赴洛阳,我们两人带着几个卫兵和一部分战利品,坐着小木船,经过60里路宽的黄泛区,到达了周家口(现在的周口市),日夜兼程到漯河,转乘火车经郑州到洛阳。到洛阳后,长官部政训处长李世璋领着我和宋克宾去见程潜长官,汇报了我们的工作情况,受到了程潜长官的鼓励和表扬。接着,政训处为我们开了欢迎会。会上,李世璋表扬说:"我们派了40名民运指导员去豫东工作,仅有葛佩琦一人留在那里坚持下来,并做出了成绩,大家要向他学习。"我们举办了战利品展览,洛阳各报纸报道了我们在豫东的抗战情况。

有一天晚上,李洪同志陪同刘子久同志来到我住的旅馆。刘子久同志正式对我宣布:"组织上已经正式批准你的入党申请,由于你是老民先队员,免除候补期,直接转为正式党员。"自一二·九以来,我争取入党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感到无比荣幸!我决心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

我向刘子久同志汇报了我见程长官的情况,并说明长官司令部和河南省政府拟将"豫东抗日游击司令部"改为"豫东保安司令部",由宋克宾担任豫东地区行政专员兼保安司令,我仍担任政训处长。刘子久同志表示同意。为避免意外,刘子久同志和李洪很快就离去了。当时刘子久同志的职务是河南省委委员、豫西特委书记,公开身份是八路军洛阳办事处主任。在离开洛阳之前,我去看望刘子久同志,他交给我一个任务:"做好宋克宾和官兵的统一战线工作。为新四军彭雪枫同志率队进驻豫东,建立抗日根据地,创造条件。"刘子久同志写了一封介绍信,要我交给雪枫同志。

第一战区长官部发给我们步枪子弹20万粒、手枪子弹1万粒、电台两部、法币5万元。我和宋克宾带着这批军用物资回到豫东之后,有许多股自动成立的地方武装要求收编,部队很快就扩大了。按游击队的编制,整编为三个纵队,第一纵队司令魏凤楼兼鹿邑县长;第二纵队司令宋子刚兼虞城县长;第三纵队司令蔡洪范兼永城县长。共有1.5万多人,成为豫东一支最大的抗日游击队。

1938年初冬,彭雪枫同志率领新四军游击支队从确山竹沟镇到了鹿邑县,驻在王皮留村,我立即去联系。雪枫同志外出,未见。看到他的士兵还穿着单衣,我回到部队后向宋克宾提出建议,要援助他们。宋克宾同意我的建议,拨给彭雪枫部棉军衣300套。后来,彭部转移到鹿邑城东的太清宫(老子的故乡)。在那里,我同彭雪枫同志取得了联系,把刘子久同志写给他的信交给了他,并向他汇报了豫东地区的抗战形势。他表扬了我,要我继续做好统战工作,有事和他直接联系。

1939年春,彭雪枫同志率部进到永城县境,在与日军作战时牺牲了几位战士。在永城县书案店为牺牲的战士开追悼会,我代表豫东专员公署和保安司令部前往参加。大会上,我发表了"抗日烈士功在国家"的演讲。会后,彭雪枫同志约我单独谈话。交谈中,我向雪枫同志说明了宋克宾部将要改编、调离的情况,要求调到新四军工作。他说:为了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你留在宋克宾部,比调到新四军会起更大的作用。

【葛佩琦,1933年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在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口,投身革命洪流。作为学生运动领袖,他在一二.九运动中加入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在抗日救亡一线曾两次被捕,在狱中坚定不屈。1938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徐州会战后,组织了黄泛区以东的唯一抗日武装,之后深入日统区进行对敌策动和地下工作。解放战争时期,他以少将督查的名义打入东北保安长官司令部,搜集敌军事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