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躺在被窝里,刚拿到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点开看,网名是:没煎熟的毛蛋。
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打开备注,忍不住突然发出了鹅叫声,是我那个早就遗忘、又该感谢的前男友发来的:
你好久都不和我联系了,哪天有空出来吃个饭。
我再看看发的时间 ,昨天下午3:20,我的微信都调成了消息免打扰,能及时回复谁的短信,完全靠运气了。
我想了一下,回复一句:
没空。
老六问:「你大清早的,笑的渗人不。」
我笑:「一头猪撞到墙上了。」
老六说:「这也倒好,快过年了,不用屠夫动刀子了。」
我在他的网名前面加了一个Z ,图像立马跑到了联系人最后一个。
……
这个周末气温回升了,穿一条秋裤,再套一个夹棉裤就可以了,我那受伤一个多月的左脚,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可以正常行走了。
睡了午觉起来,老六说:「公园里的空气好,太阳也好,我去那里看人下象棋,你还可以坐在那里写点东西。」
我换了一件浅绿色的小短袄,头发用一个紫色的发卡盘起来,眉毛描得也不错,白色的休闲运动鞋也擦的倍儿亮。
老六说:「今天讲究起来了哈,出去晒个太阳还打扮一下。」
我对着镜子抹点懒人霜:「我这不主要是为了衬托你这朵红花嘛。」
公园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半个小时就走过去了,我想赶快去老人乐园里找个躺椅坐下来,偏偏老六每次来公园,总是要看碰碰车,老板一遍一遍的喊:「来吧,玩一局。」
20多岁的时候,同事也请我坐过一次碰碰车,实在不觉得好玩儿,碰的我头晕眼花,心脏也受不了。
老六趴在栏杆上看了五六分钟还不走,我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等着,看着滑滑梯上开心的孩子们,想起小六小时候,我也经常带他来玩免费的滑滑梯。
正漫无目的的东张西望,突然左前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面孔,背对着太阳,他正好也往我这个方向看,在我俩对视的一刹那,我戴着口罩,赶紧转过脸去,想假装没看到。
真是冤家路窄,是小秋这个混账王八蛋!
当年我俩谈恋爱,有半个月我一直在加班,有天中午老板说:「大家都辛苦十多天了,下午休息半天吧。」
我赶紧去菜场买两个菜,去小秋的出租屋,想在他下班之前,给他做顿午饭,再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我父母邀请他周末去我家。
小秋租的单间在二楼,我像往常一样,打开一楼的大门,自行车还没推进去,小秋穿着凉拖鞋,突然神色慌张的从二楼上冲下来了,我笑嘻嘻的停下来看着他,还以为是他见到我来高兴的呢。
小秋又紧张声音又小,两只手抓住我的自行车车头,不让我把车往院子里推:「你今天就别上去了。」
我以为他开玩笑,还莫名其妙的问:「你父母来了?」
小秋一直说他父母要从老家来,想见见我,我俩的婚姻双方也基本认可了,我还正紧张着自己没打扮好,也没买礼物。
小秋又小声地重复了一句:「求求你今天别上去了。」
这时候二楼阳台上的卫生间传出来哗哗的流水声,就是傻子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谈恋爱总是不走运,那一个男友也是用这种方式把我闪到半道上,我不知道是气蒙了,还是确实对小秋的感情不够深,一句话也没说,把自行车往大门外面倒。
小秋死死的抓住我的自行车头,不让我走。我腾出一只手,使劲的在他两条穿T恤的光胳膊上,抓了几道血印子。
我喜欢留长指甲,小时候还喜欢挠自己,只要我妈干农活离开我,我就使劲的哭,使劲的抓挠自己的双手,后来我妈没办法,总用橡皮筋把我的两只袖扎起来。
我的指甲里就都挠有肉皮了,小秋还是不松手。我用左手指指楼上,悄声地说:「你想让我上去呀?」
我在恨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淡定了。要说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谈恋爱,我和老六认识一个多月的时候,他还犹豫徘徊,毕竟我的条件太差。
有天我正在给老六洗衣服,开门见山的问:「你要想结婚咱就结,我不想谈恋爱。」
老六的室友从另一个卧室里出来还笑:「你着啥急呀,怕老六不同意啊。」
我笑:「谈恋爱好麻烦呢。」
忘情水说我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当老婆。张扬说想找个我这样的女人当老婆,我还笑张扬,世上哪有两个一样的女人啊。张扬今年都42岁了还没结婚。
……
小秋听我这么一说,赶紧松开了车把,我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骑着自行车就跑出了那条小胡同,眼睛一会儿就被泪水模糊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我不敢回家,我怕母亲问我。
我跑到小河边的河滩上,躺在地上痛痛快快的哭了半天,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小秋带着朋友找到我上班的学校,求我原谅他,但我当年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故作无所谓地说:「啥也别说了,分手吧。」
现在中年了,再回想那时候,也不算个啥事啊。男人还不都是那点德性。
小秋还死皮赖脸地下跪:「你走了,我可咋办?」他这一跪,让我彻底死心了。
我从兜里掏出他家大门的钥匙,轻轻的放到他手里,转身就走了。小秋的朋友还追过来:「姐,我请你吃个饭,再给我哥一次机会呗。」
我那时候已经26岁了,眼看再想结婚都成泡影了,心情郁闷到极点,我想辞职回农村放牛去。我也不好给我父母交代,你说我这点子咋这么背呢?同一件事发生了两次,还都被我遇到了。
后来我的领导,也是老六的领导,就介绍我和老六认识了,然后我俩以深圳的速度结婚了。
两场恋爱都以失败告终,好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这两个男友,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上个月,有天我侄女送完孩子上学给我打电话:「小姑,你猜我看到谁了?」
我说:「大街上这么多人,我知道你看到谁了呀?」
侄女笑得直喘:「你的前男友骑着三轮车,在学校门口卖水果,我捡了几个橘子,城管的来了,一看是他,赶紧放下袋子不买了。」
不等我回答侄女又笑着说:「他还是那个样子,幸亏你当年没和他结婚,不然你现在也得骑着三轮车卖水果。」
……
后来小秋也和其他的女孩结婚了,这么些年我们中间也没啥联系,我对小秋谈不上来恨。
大约十年前,我和三个朋友去爬金刚台,中午在山脚下的家庭餐馆吃饭,等我去结账的时候,老板说:「你这一桌已经结过账了。」
我指我们那个四号座问:「你看是哪个女的?」
老板笑着说:「是8号桌的一个男同志结。他还留有电话。」
我赶紧转过去看,小秋和几个朋友正在喝酒。
我添加了小秋的微信,给他转了320块钱过去,小秋说什么也不收。我说:「你要不收,我就把现金放到你桌子上。」
小秋知道我要坚持的事,真的就会做。他收了我发过去的钱,我和朋友也收拾包走了。
每当夏天40度的高温,或者冬天零下几度的冰雪,老六临出门还把我的早饭做上,再说一句:「你看哪个女人有你享福哟,年轻轻的就在家里养老。」
我总是笑老六:「你再老当王婆,我就把你煽喽。」
我甚至很感谢小秋,如果不是他干了那么件坏事,又被我抓个现行,我和老六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根本不可能交叉。
……
小秋笑着举起左手给我打招呼,又朝我走了过来:「这么巧,你也来逛公园?」
我一句话还没说出来,一局碰碰车正好结束,老六从碰碰车那里过来,我赶紧对老六说:「这是我同学。」
老六点点头。
我想老六是不相信我有同学的,更不相信我会在公园里碰到一个小学、或者初中的同学,还能立马认出来。
小秋也是第一次见到老六,他朝老六看一眼,笑笑,又赶紧把眼神对着我。
老六说得对,出门还是要打扮得体点好,老六昨天穿的就比较拉风,半长的羊绒大衣,配上小西裤,三七分的大背头,白头发也不多,前天我又给他洗又给他吹,造型很好,除了个子矮点,咋一看,很有点费玉清的味道。
再配上斯文的眼镜,妥妥的一个知识分子。
小秋显得就相形见绌了,小秋比我还小两岁,头发已经全白了,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袄,额头上的三道抬头纹比双眼皮还深。
为了缓解尴尬,我问:「你小儿子在哪上高中呀?」
小秋笑笑说:「在实验三高。」
我说:「咋没上那所重点高中呀?」
小秋说:「实验高中我有熟人,可以进小班。」
小秋还想说……
我赶紧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哈。」
刚出公园的后门,老六似笑非笑的说:「你那同学还有个大儿子呀?」
我说:「你咋知道呀?」
老六抬头看前方:「你刚才不是问他小儿子吗?」
我这人不会撒谎,又禁不住吓,干一点坏事,老六一个眼神都把我看的透透的。
老六肯定从我刚才慌乱的神态中,看出点不正常,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也是听其他同学说的,你想啊,他老家在农村,肯定会偷生二胎呀。」
老六笑:「你那同学看着像60岁的老头,方言像开封那边的。」
小秋是北方人,口音比较重,我刚才撒谎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些。
我拉住老六的右手:「你当养两个孩子容易啊。如果当年我们也生了二胎,恐怕你的腰现在弯的都有60度了。」
老六的性格和我差不多,再过分的事情都是点到为止,并且能及时翻篇,这也是我俩为啥学历差别那么大,还能相处融洽的主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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