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当天也是我生日,原本答应陪我吃团圆饭的父母却闪现巴黎。
养妹惊喜发圈:「说了不要来,还偷偷来,ps爸爸妈妈说中秋就是要一家团聚~」
我看着和奶奶精心准备的一桌菜透心凉。
苦涩的评论:【那我算什么?】
没想到父母当即打电话来辱骂我,年迈的奶奶因此气得脑溢血。
我求身为权威脑外科医生的父亲回国救命,他们却拉黑了我。
我奶奶死了,我唯一的家人没了。
1、
没两分钟,养妹姜珊的朋友圈已经不见了。
灶房里传来奶奶的呼唤,我撇下手机跑过去,端着汤回来时,手机在疯狂震动。
我按下接听:
「吴凌霄你真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在姗姗朋友圈底下阴阳怪气什么?」
「就看不惯你这矫情的样子,姗姗都伤心哭了还劝我们不要动怒,你再看看你!」
「小肚鸡肠,上不得台面,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学不会谦让,你就别想回姜家。」
妈妈语音刚挂,爸爸接着也弹了语音。
「霄霄,你也别怪妈妈说话难听,是你没做好,我给你订了个蛋糕,拿着过生日吧,别闹脾气。」
我满心苦涩。
原来血缘关系在偏爱面前,是没有用的。
我已经很懂事,这么多年,只是因为今年特殊,才再三哀求他们陪我过个节,我可以迁就他们到任何地方,他们嫌麻烦,说同意来村子。
奶奶八十岁高龄还跟着我忙前忙后,生怕有一点怠慢。
忙音传来,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
突然,我听到「咚」一声,循声看去,只见奶奶摔倒在门口。
奶奶听到了那些话。
「畜生!」她喘着气骂。
我慌了神,立刻冲过去,我焦急地喊着她,她用干枯的手给我抹泪。
「宝……不哭」
我强迫自己冷静,打了急救电话。
期间握着奶奶的手,不停和她说话,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应我。
救护车终于到了,我几乎腿软得站不起来。
跟上车时,蛋糕刚好到,我说不要,外卖小哥硬是塞上车。
在医院的手术室外,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被恐惧裹挟着。
奶奶情况很不乐观,高龄,脑溢血。
我跪在地上求医生,医生说只能帮着维持生命,以便转院,去找一个叫姜明的脑外科医生。
姜明,是我的父亲,他现在在巴黎……
2、
语音没人接,消息没人回,迫不得已,我只能打给了姜珊。
过了一会儿她接了,听完我的诉求,她噗嗤笑了。
「啊,姐姐,你怎么能编这种谎话呀,爸妈倒时差,刚刚睡下,怎么能打扰他们。」
「姜珊,求你让爸爸接电话,我奶奶48小时内必须做手术……」
我无力的哽咽,转成了视频,朝着手机那边的姜珊跪下:「求你了!」
爸爸是业内德高望重的顶尖医生,锦旗无数,不知道在死神手上抢回了多少人命,只要他赶回来,奶奶一定有救的。
姜珊满脸戏谑,指了指椅子上的蛋糕:
「爸爸给你定的蛋糕你都没吃呀?你要是两分钟吃完它,我就帮你叫。」
那个蛋糕被颠簸得面目全非,整整6磅,我扯过来就硬塞。
可是很快我发现。
有芒果。
而我芒果过敏。
心慌心悸,嘴唇开始麻木。
姜珊笑了好久,终于大发慈悲,去帮我叫爸爸。
我喊着他,但是他毫无动静,我才意识到姜珊都静音了。
我看到姜珊张嘴说了什么,再看到爸爸满脸愠怒坐起。
听筒传出声音:「不用管她,想约我手术的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生死攸关,如果小手术都让我去做,我早就累死了。」
「就算是我亲生女儿,这要求也是无理取闹!」
妈妈也十分不悦:「是啊,跟着她那乡下老太婆不知道学成什么样了。」
「爸爸妈妈,都是我不好,要是没有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傻孩子,你可是我们心肝宝贝,她变成什么样关我们什么事?」
「还好这次没去看她,否则她就该以为自己能蹬鼻子上脸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拥抱,我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
我感觉自己好像腾空,白炽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等意识回笼,我已经躺在病床上输液。
我不死心,摸出手机给他们不停发消息。
发现,我被拉黑了。
3、
院方也联系不上他。
最后,奶奶回光返照的清醒,说想回家。
我说好。
把奶奶送上出租车后,才发现随身带着的小拨浪鼓落在病房里。
等我拿了再出来时,看见失联了两天的爸爸妈妈。
以及,在中间挽着手的姜珊。
我的出现让一家三口很惊讶。
爸爸脸一下拉了下来。
「吴凌霄,是不是知道我今天回来,故意来堵人?」
「你太任性了,这种小问题就想占用资源。」
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起来。
这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没有寒暄的开场,开口就是指责。
「我没有,奶奶真的摔得很严重。」
爸爸失望地捏捏眉心:「你不该骗人,真有紧急手术,医院会不联系我?」
我看向姜珊,妈妈立刻挡住了我的视线,不悦道:「你瞪她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件事跟姗姗没有关系。」
姜珊躲在她身后,并不红润的脸露出挑衅的笑容。
我自嘲一笑。
我什么都没做,但她的动作好像将我当成了恶人。
这时有病人从旁边过,跟爸爸打趣道:「姜副院,原来你有两个女儿啊?跟你还挺像。」
三个人脸色一变,可谓精彩。
爸爸把光鲜亮丽的姜珊拉到身旁,他眼底有隐晦的嫌弃:「哪里,就一个。」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一身寒酸,跟他们确实格格不入。
能联系到一起的,大概就是我这张跟他有七成相似的脸。
但此刻,是他们的污点。
再张嘴,舌根都发苦:「这玩笑开大了。」
「我就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奶奶。」
爸妈一蹙眉,垂着的手微微一动,病人见气氛不对,讪笑离去。
「你在发什么脾气?不就是没有陪你过个生日吗就说自己是孤儿,说话还这么难听,」妈妈很不满,「你就不能像姗姗一样乖巧懂事吗?」
「我说错了吗。」我尽量让自己平静,「既然你们眼里只有姜珊,十年前又为什么要来认我。」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有些飘忽。
像是无可奈何,我妈的声音软了下来:「正好下周是姗姗的生日,你们一起过,你不要发脾气了行吗?」
我爸也劝:「你也知道姗姗有遗传性肾病,我们出国是为了接她回来治病,更何况也给你点了蛋糕买了礼物,不能这么贪心……」
「我芒果过敏,而你给我订的是芒果蛋糕。」
我给他看因为输液变得淤青的手背,因为过敏而挠出的伤口。
他怔住了,嗫嚅着:「爸爸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呢?
「我先走了,」
我打断他的话,忽视在偷笑的姜姗,往出租车走去。
「我奶奶还在等我回家。」
然而妈妈却匆忙拉住我的手,将一个袋子殷勤地塞到我的手上。
袋子在手上沉甸甸的,印着lv的logo。
「这是lv最新款包,我和爸妈一起给你挑的,姐姐别生我气了好吗?」
姜珊倚在妈妈身侧,一副委屈的模样。
爸爸和妈妈立刻收回怜悯的目光安抚她。
手里的袋子烫得令人眼眶发酸,我把袋子塞回给姜珊。
「我不要,你喜欢,那给你好了。」
可我没想到,她盯上了奶奶送我的小拨浪鼓。
「我喜欢这个,姐姐也给我吧。」
4、
我再眼疾手快,也没姜珊迅速。
拨浪鼓刚到她手上,鼓面就被她用指甲抠破。
「啊,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她说得无辜,我却脑子轰一下炸开,咬着牙,浑身发抖。
这是奶奶小时候送我的玩具。
巴掌大,鼓面是我的生肖,有些陈旧。
对我来说却是安全感的存在。
我顾不上公共场合,礼义廉耻。
我只知道有人弄坏了我的东西。
她要付出代价。
哪怕我动手的下场,是被妈妈甩了一耳光。
「要造反是不是?一个破东西就敢跟妹妹动手!」
她把项链被扯断,脸被挠伤吓得哭起来的姜姗搂进怀里。
用力将拨浪鼓甩在我的脚边,两边的珠子应声而碎。
我蹲下,细细收拾着,用力到指节发白。
脸上阵阵发烫,眼泪洇湿了地面。
我的心,跟珠子一样碎成好多块。
爸爸和稀泥:「行了,别上纲上线了,姗姗也不是故意的,爸爸赔你一百个行不行?」
我没答,似有所感地望向出租车。
下一秒,司机从驾驶室冲出来,在后座停留了一下,匆忙向我招手。
「姑娘,你奶奶快不行了!快来!」
我身子僵了一瞬,随即身子比脑子更快冲向出租车。
爸爸妈妈似乎也很诧异,脚步随着。
奶奶在我扑到车里的那一秒,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像是无数次午后,躺在门前树下摇椅那般安详。
我摇着拨浪鼓,可它啊,不响了。
就像我喊着奶奶,她再也没应过我一样。
爸爸好像酝酿了好久,才憋了一句:「这……霄霄,要是知道你没骗我,我肯定会赶回来做手术的。」
妈妈也跟着马后炮:「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自己扛。」
「那天晚上,我给你们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求了姜珊好久,可是你还是没回来。」
「我不想自己扛,可你们有试过帮我一起扛吗?」
此时他们好像称职的父母,眼里有着愧疚和疼惜。
妈妈甚至张开手想过来拥抱我。
却听一声痛苦的叫喊,循声望去,姜珊捂住腹部,脸色苍白。
爸爸妈妈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我站在车旁,远远看着。
姜珊的病,总是发作得恰如其分。
每次看我露出受伤的神情,她都得意的勾起嘴角,幼稚,但伤害极高。
但我此刻。
毫无波澜。
爸妈大概也觉得我刚失去奶奶,不安慰一下不好,频频扭头。
试图传递出节哀别难过,以及爸妈不是偏心,实在是姗姗身体不好。
我扭头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我要带奶奶回家。
5、
这次去医院,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
奶奶是在出租车上走的,我找邻居借了钱,包了压惊包给司机。
我抱着小小的奶奶在家里走了一圈,最后把她放在树下摇椅,取来蒲扇坐她旁边。
石桌上还有前两天我们砸核桃剩的碎壳。
她没牙还爱吃。
说要补补脑,活到九十九,要看我实现理想,跟着我享福。
可是现在,我就读全国最顶尖医学院,我还没成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我用额头抵住她的手,心想,小老太,你走太快了。
村长召集村里的人,帮着操办起丧事来。
当她成了一个小土堆,我才意识到。
我没有家了。
请了丧假,关掉手机,浑浑噩噩的过着。
过完头七,一直未露过面的姜家人出现在我家。
妈妈破天荒来找我了。
她要带我回家。
时隔十年,她终于想起,带我回家。
「之前都是爸爸妈妈不好,我们痛改前非,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吗?」
她表情有些别扭,含着刻意地诱哄和讨好,还打开手机给我看我的房间。
梦幻紫的公主房,毛绒玩具铺满的床,还有几套新衣服。
「对了对了,那个拨浪鼓,妈妈给你买了好几种,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个,你回去挑个自己喜欢的?」
「回去吧霄霄,你奶奶生前不是也很支持你回家吗?」
奶奶……
我恍惚的一瞬,她将我连拖带拽带上了车。
我好像还有个家。
7、
姜珊并不在家。
但姜家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里,几乎都是姜珊的生活痕迹。
印着她照片的冰箱贴,一整面奖状墙和奖杯,全家福,个人艺术照。
相比之下,我和我带来的背包显得拥挤和格格不入。
说起来,还是我第一次来这。
以前他们总说姜珊身体不好,家里的环境卫生需要特别注意。
当时我还不理解,以为是城里人讲究卫生,我说:
「爸爸妈妈我不脏,我指甲没有泥,奶奶给我搓了澡,头发也用洗发露洗过啦,鞋子是踩在水泥地换的……」
我以为他们会像奶奶一样,拍拍我的头,夸我好孩子。
可是没有。
他们总是皱着眉头,好像我说的每句话都让他们烦恼。
但只要姜珊一出现,他们就眉开眼笑,谈论着我陌生的东西。
我听不懂,也插不上话。
突然妈妈尖叫起来,我回神,看到她忍着怒气朝我走来。
我不防,被她推攘我一下,手肘砸到鞋柜上,疼得我眼泪都冒出来。
「这是珊珊的拖鞋!」
大概意识到自己太过分,她声音软了下来,找了一双一次性拖鞋给我换上,把我穿过的那双拿进了卫生间。
水声和隐约的抱怨声响起,门也在下一秒开了。
爸爸和姜珊回来了。
看见我,姜珊好像并不意外,病态苍白的脸反而起了一丝红晕,喊了句姐姐。
连一向严肃冷脸的爸爸,都热情的拿过我的行李,让我到里面坐下。
太反常了他们。
我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厨房里爸妈在做饭,姜珊拉着我去参观我的房间。
为了避免碰瓷,我只站在门口。
姜珊脸上温和的笑意在看到我这个动作后消失了。
反而带着隐隐的怨气。
我甚至不知她的恶意从何而来。
生活在这个家的是她,独宠的是她,所有资源倾斜的都是她。
我没跟她争,没跟她抢,她为什么要绝了我奶奶救治的后路。
她也没了兴致演戏,走出房门时模棱两可说了句:「没事,你很快就不如我了。」
8、
辅导员打电话催我回校。
碰巧刚下班回来的爸爸听到了,问我考上哪里了。
辅导员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我的生平,高中自学完成大学本科的医学课程,曾在国际生物竞赛中拿金奖,以及研究成果被自然杂志收录,入学之后更是被教授们认可等等。
爸爸听愣了,眼神惊诧,好像头一次正式地认识我。
辅导员问我是谁,我没看他,淡淡说只是个亲戚。
「我是凌霄的爸爸。」他说,可我已经挂了电话。
爸爸眼里闪着骄傲的光,刚要继续问我些什么,姜珊摇摇欲坠从房间里出来,脸颊挂着泪。
我有些惊讶。
这几天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绝不跟她独处,也不跟她搭话。
她除了在爸妈面前撒娇激我,也没做别的。
气色眼看好起来,可现在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倒在爸爸怀里,痛苦地喊疼。
爸爸吓得立马打了120。
「爸爸,我会像妈妈那样死掉吗?」
「姗姗没事的别怕,爸爸不会让你像妈妈那样死掉的……」
爸爸很慌张,以至于出了门也不记得站在身后的我。
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