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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佩佩:肉身穿越诸苦,慈心普渡众生

2024-07-21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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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47岁的郑佩佩离婚后从美国回到香港,几乎身无分文,只能暂时借住在佛堂里。

陈鸿烈等一众老友知道后,积极帮她寻找演出资源。

彼时如日中天的周星驰向她伸来了橄榄枝,可身边朋友却纷纷反对:你可是名震一时的「侠女」,怎么能拍这样无厘头的电影呢?

郑佩佩却觉得,「我也不能够没饭吃。」于是她坚持接演,这部电影就是【唐伯虎点秋香】。

电影开拍后,周星驰发现女主角巩俐包袱太重,完全放不下身段陪星爷「发疯」,于是很多原本计划在「秋香」身上展开的笑点,都转移到了「华夫人」身上。

「华夫人」郑佩佩全部都稳稳地接住了!

【唐伯虎点秋香】年年春节重播,我们也总觉得「华夫人」可以一直这样可爱搞怪下去,直到昨日一早, 郑佩佩被证实已在17日离世,享年78岁。

据外媒报道,郑佩佩家人已按其生前意愿将大脑捐赠,用于人类医学研究。

早在2019年,她就被诊断患有神经退行性非典型帕金森综合征,这是一种罕见病,症状与帕金森病相似,但目前治疗方法无法减缓病情发展。她的捐赠,将会为研究和治疗这个病症做出巨大贡献。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到生命终结这一刻,她依然像侠女一样洒脱无畏,充满正义感。

我也在多年前有幸与郑佩佩老师畅聊一个下午,那是一场没有录音设备的纯粹交流,我俩从张彻聊到胡金铨、李翰祥,又聊到周星驰,还跟我提起她的家庭生活,最后对我感慨道:「你们这一代人可以有很不一样的活法。」

言犹在耳,斯人却已不在。

我始终觉得,侠义两个字,最适合用来形容她的一生。

香港人心中的「武侠影后」

郑佩佩曾经在【花儿与少年】里对华晨宇说:「我曾经也很红,全香港人都认识我。」

她所言非虚,「侠女」这个词一直是香港观众对她的印象。【大醉侠】【金燕子】等电影,她以干净漂亮的武打动作成为香港人心中的「武侠影后」。

她其实从未习武,只是有着扎实的芭蕾舞功底,而她结缘舞蹈,也是因为小时候「偷师」意外被老师相中的才栽培的。

郑佩佩出生在上海一个富裕家庭,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爸爸被下放到内蒙古劳改。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作为大女儿的她便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

后来父母离婚,妈妈先带着一对弟妹到香港投奔亲戚,郑佩佩则留在家中照顾年幼的妹妹。

作为动荡年代大家族的长女,郑佩佩很硬气,不仅把妹妹照顾得很好,还省吃俭用供妹妹继续学芭蕾。她自己只能在接送妹妹的时候,抓住时间在课室外偷学,老师发现她很有天赋,便苦口婆心劝她一起学,不错的芭蕾基础也给她日后以「侠女」成名打下了底子。

后来,妈妈把妹妹接去了香港,她独自一人留在上海,直到16岁,妈妈以外婆生病为由,连哄带骗才让郑佩佩也一起去了香港定居。

初到香港,郑佩佩各种不适应,一来语言不通,二来生活习惯不同,她觉得香港很「腐烂」,很多人一天到晚打麻将,不务正业。

她想交点志同道合的朋友,就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考入香港南国实验剧团;1963年,又签约了邵氏电影公司。

个子高挑又吃苦耐劳,才艺也不错,郑佩佩进入邵氏后很快就出演第一部电影【宝莲灯】,女主角是当时的女红星林黛。

长相自带英气的郑佩佩,全程女扮男装,饰演追求女主的刘彦昌,里面甚至还有她贴胡子扮老的造型。(非常领先于时代的反串)

当时正是武打片开始流行的时代,邵氏专门请了一些武行师傅来培训新人。

郑佩佩也是其中一员,自小要强的她看见一些女孩被打到鼻子出血而哭哭啼啼,心里不以为然,觉得这简直丢了女孩子的脸,自己反而更加刻苦练习。

很快,郑佩佩就被胡金铨导演看中,邀请她饰演武侠电影开山之作【大醉侠】,凭借利落打戏她直接爆红,也正式开启了打女之路。

而【大醉侠】里的陈鸿烈、岳华,后来也均与她产生过感情纠葛,这个我们后面细说。

邵逸夫本来并不看好这个片,因为觉得片里女主衣着破烂,又多是男装,全员除了郑佩佩戏份重的都是男的,差点想把片烧了,幸好最终还是让片上映。

【大醉侠】上映一年后,郑佩佩主演的歌舞片【香江花月夜】上映,这部片在香港影坛地位同样非凡。

郑佩佩在片中饰演的贾娟娟漂亮大方,性感热情,与【大醉侠】里的「金燕子」形象相差很大。

但观众更爱的仍是她侠女形象,大部分邀约也来自武打片。

戏内是侠女,戏外也是「铁娘子」,不管拍打戏如何苦,如何受伤,她都不会当众叫一句痛,落一滴泪。

她与张燕、方盈、李菁等一批邵氏力捧的青春玉女,当时也被媒体称为「七仙女」,只不过七人命运各有各的坎坷。

然而,在事业正当红时,郑佩佩突然宣布结婚息影,并搬去了美国定居。

香江侠女闯情关

【大醉侠】里,饰演醉侠范大悲的岳华,与金燕子有诸多对手戏,两人还有不少CP粉,而岳华和郑佩佩也直接戏假情真,谈过一段5年的感情。

巧的是,在岳华之前,郑佩佩的男友其实是【大醉侠】里饰演反派玉面虎的陈鸿烈。

两人曾短暂交往,但陈鸿烈那时还是个花花公子,追郑佩佩的同时又追潘迎紫。潘迎紫在【大醉侠】里饰演的是郑佩佩手下的一名女兵,郑佩佩还是从陈鸿烈哥哥口中才得知此事的。

知晓后郑佩佩毫不犹豫分手,结束了短暂恋情,更让她气笑的是,陈鸿烈竟然担心已经小有名气的郑佩佩会对潘迎紫不利。

郑佩佩于是放话, 自己从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去针对其他女孩子

陈鸿烈1971年与潘迎紫结婚,但8年后婚姻宣告结束。

郑佩佩也很大度,没有因为这事与陈鸿烈彻底决裂,反倒是成了朋友,而她与岳华拍完【大醉侠】【香港花月夜】后因戏生情。

陈鸿烈回忆岳郑当年的恋情,就是「好轰烈,吵架,吵完又和好,很轰动」。

郑佩佩也是岳华的初恋女友,因为性格原因,两人一直处于分分合合的状态。

年轻男女,轰烈点也很正常,只是没想到,因为岳华,郑佩佩与闺蜜亦舒决裂了。

亦舒当时和画家老公正处于冷战期,她替邵氏【香港影画】做记者,与岳华、郑佩佩都很合得来,经常是岳华开车,郑佩佩坐车,亦舒也常常加入其中。

据郑佩佩回忆,到家后亦舒常称自己有夜盲症,一定要岳华送她上楼。

后来,郑佩佩突然嫁给原文通并远走美国,岳华也与亦舒公开在一起,亦舒还高调地在周刊上写了篇「我为什么爱岳华」直抒爱意。

亦舒自然成为大家眼中的「第三者」,但岳华曾在访谈中多次澄清亦舒不是第三者,他是与郑佩佩分手后才与亦舒在一起,甚至是郑佩佩明确告诉他要去美国与意中人结婚,他才彻底放手的。

郑佩佩也在自传中说过她与岳华分手的原因。

1967年,她拍摄【神剑震江湖】时,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裤子全都撕烂了,她为了不影响拍摄进度换了裤子继续拍,导演为表感谢亲自送她去医院。

岳华又吃醋又心疼,于是不仅阻止她拍戏,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妈妈,还带她妈妈闯进片场意图「闹事」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她。

而岳华与亦舒的关系过了甜蜜期也是一地鸡毛,原因之一,是亦舒一直怀疑岳华与郑佩佩藕断丝连。

在【志云饭局】上,岳华回忆:报纸提到郑佩佩和他的恋爱,亦舒会剪掉他的西装。有一次她更是怒从中来,直接将刀插在岳华床上的心口位置……

她的举动,把岳华吓得不轻。

但三人真正公开决裂的导火索,是亦舒将郑佩佩写给岳华的信登报了,当时的信里,郑佩佩只是像老友交谈般说些生活琐事,并没有暧昧言论,却被亦舒公诸于世,让郑佩佩突然陷入舆论漩涡。

郑佩佩的家庭关系因此出现危机,亦舒这些行为彻底激怒岳华,岳华和她提出分手,即使亦舒下跪挽回也无济于事。

分手后,二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倒是后来郑佩佩与岳华、陈鸿烈关系不错,还一同参加综艺。郑佩佩从美国回港复出,陈鸿烈从中帮了不少忙。

郑佩佩多年后出自传【戏非戏】时提到岳华,还曾遗憾道「 我们曾有缘像一家人,那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

至于让郑佩佩放弃事业远赴美国当家庭主妇的 原文通,是台湾世家子弟,他爸爸是台湾邵氏电影的代理商。郑佩佩还未成年在台湾拍戏时,因练舞认识了原文通的姐妹原文秀,原文秀邀请她到家中做客就与原文通一家熟识了。

郑佩佩回港后,原文通去美国读书,两人一直书信往来。七年后,友情渐渐转化为爱情,两人很快谈起恋爱,并步入婚姻殿堂。

郑佩佩为爱息影的想法并不是脑子一热,而是年轻时的郑佩佩骨子里从来就是非常传统的女性。彼时尚未时移世易,东方女性无论事业做到多高成就,都会终其一生在寻找自己的「归宿」,一种宿命一样的枷锁始终牢牢锁着每一个女人。所以,郑佩佩在打拼之余,也一直在寻找婚姻,渴望生儿育女,组建自己的家庭,加上拍打戏时,张彻和其他朋友又老调侃「太凶会嫁不出去」。

大家都这么说的时候,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挺不是味儿的。于是没多久,她就跟当时的男友去注册结婚了。

她后来回忆,其实到领证那一天都还没想好,只是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有缘份,非得跟这个人结婚,还非得为九代单传的他生下儿子。

结婚息影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侠女变成超人妈妈

郑佩佩的性格要强,当明星的时候要做super star,做妻子的时候也要做super woman。

在美国,她成了24小时全职太太,忙着照顾家庭,帮丈夫家打理公司,上到婆婆下到子女,家中所有事情她都大包大揽,就连怀孕的时候,她还挺着大肚子教婆婆开车,搬家的时候,她会让丈夫坐到冰箱上,她就在后面推着走。

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加在她的身上,于是她一直努力想为丈夫生个儿子。怀孕8次,流产4次,第四胎才终于生了儿子。

因为孩子太多,她经常没办法坐下来吃一顿饭。流产伤身,她也为自己埋下了病根。每一天,她刚做完饭就忙着接送孩子,等他们回来吃完又陆续送去不同的培训机构学习,还要马上回来照顾公公婆婆,孩子们都说妈妈是超人。

这样的生活节奏与压力,让她心情压抑,很长一段时间不得不看心理医生。

但她真正的压力来源,还是丈夫。

郑佩佩低估了自己的名气和影响力,到了美国后,认出她的陌生人依旧很多。别人都称她的丈夫为「郑佩佩的丈夫」、「郑大哥」,这让丈夫非常不满。

丈夫骨子里非常大男子主义,不愿意郑佩佩出去工作,甚至妹妹带郑佩佩去做运动都不愿意,只希望郑佩佩在家生孩子和带孩子。

郑佩佩又是要强的性子,她很少哭,即便生孩子也没有大喊大叫。(多年后她曾说,生孩子其实很疼,应该叫出来的,叫出来至少让人知道你真的很疼……)这样被「圈养」的生活令她压抑万分。

40岁生下儿子后,郑佩佩终于不愿意在家里当全职太太了。

她在美国教人跳舞、开电器铺、卖锅碗瓢盆,凡事都亲力亲为。后来她把赚到的钱全投进自己开的电视台里,还在采访中与张艺谋、巩俐等人结识,为她未来在内地的发展积累了人脉。

只不过这个电视台也让她亏得血本无归,与丈夫的矛盾越来越多了。

在一次争吵中,郑佩佩激动提出「离婚」,而丈夫想都没想就接话说「好」。丈夫干脆的态度,让她都有种吵架是对方蓄谋已久的感觉。

离婚之际,要强的郑佩佩还选择了「净身出户」,没要夫家一分钱。

虽然她离婚离得干脆,但内心非常难受,加上债务危机,让她一度崩溃到想出家避世,幸好被大师点醒。

四个孩子也在她崩溃的时候给了她很大的动力,她决定重新振作,回香港从头开始。

「就算做配角,也要做最好那个」

这里又要回到【唐伯虎点秋香】片场。【唐伯虎点秋香】取得空前成功之后,郑佩佩重新出现在香港影坛 ,更因为「华夫人」一角拓宽了她的戏路,从此 片约不断。

后来她经常在公开场合感谢周星驰对她的「改造」,让她学会放下身段,放下执着,「就算做配角,也要做最好的那个。」

【卧虎藏龙】里的碧眼狐狸一角,更是让她拿下香港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再次证明了自己。

虽然已经步入老年,郑佩佩对拍戏的态度始终如一。

胡歌曾回忆拍【仙剑奇侠传】时,有一场戏需要郑佩佩躺在地上,当时天气非常冷,地面又潮湿,躺久了年轻人可能都坚持不住。但郑佩佩却淡定地躺在那里,拍了很多遍。

【杨门女将之军令如山】开拍时,导演陈勋奇曾说没有郑佩佩,这部戏都拍不了。

当时拍摄的条件很艰苦 ,郑佩佩每天准时到现场。为了不影响拍摄,她穿上厚重的盔甲后没有再喝水,即便是吊威亚和危险戏份,她都亲自上阵不用替身。她的以身作则,也让很多年轻演员有了责任感和动力。

插播一句,张柏芝就因为工作态度不好被她批评过。但她否认了主持人说的「张柏芝是没什么演技的花瓶」这个说法,直言张柏芝只是工作态度不好。

她对后辈的关爱和照顾,在【花儿与少年】里可见一斑。在节目里,她仿佛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会安抚许晴丢护照的情绪、解决张翰开车处理不当时的矛盾、陪刘涛买药膏……

她也因为【花少1】,与刘涛结下不解之缘,刘涛新综艺时,她还去当了回嘉宾,只不过已经明显看出身体大不如前。

虽然有四个孩子,但一生要强的郑佩佩从未想过「养儿防老」,她早早为自己做好了安排,申请了老年公寓,填好了遗体捐赠卡。

对老友,她也是真情相待。她曾在【花少1】里说,自己接到一个年轻时认为的白马王子一样的哥哥电话,在他死后帮他举行送别仪式。

这个白马王子是早年与她有过合作的演员张冲,过去曾对她照顾有加。

除了张冲,她还帮胡金鍂、岳枫、罗维等老友办了仪式……

近年来,因为生病,她更加低调,偶尔从儿女晒的照片中看到她的身影,她都是坐在轮椅上。

今年5月,刘涛曾在节目里透露郑佩佩的近况:「佩妈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需要搀扶着……」

没想到现在她再上新闻,居然是已经离世的消息。

她离世后,群星们都发声悼念。

与佩妈感情最深的刘涛,地址已经显示在美国,或许已经赶去送佩妈最后一程。

在这个从来都是虚假与逢迎的演艺圈,佩妈给了不少后辈难得的真情。

E姐结语:

郑佩佩曾饰演过【杨门女将】里的佘太君,她自己也如佘太君一样,这一辈子,铠甲从不离身。

家道中落的大家族长女,胡金铨大导演严选的打女,四个孩子的母亲……郑佩佩的每个身份,都在提醒她只能强,不能弱,任何示弱都意味着失败和屈服。

于是她从未脱下自己的铠甲,就像武打片里的侠女,就算刮骨疗伤也不会喊一声,好像一旦脱掉铠甲,这份脆弱被敌人看到,从此行走江湖就少了一份底气。

生活再难,打戏再痛,连续生育带来的对精神和肉体的耗损,她也不愿喊一句苦。也许在她的前半生里,世界留给她的恶意已经太多,她怕示弱之后,路会变得更难走。

自己一生要强,可当她遇到同样要强、万事一肩挑的刘涛,却会劝:「女人不要太强,太强会很辛苦的。」

毕竟她的要强多少是有点「迫不得已」,她不愿意看到刘涛再吃这种苦了。

要强,且慈悲;铠甲之下,风光霁月。

她像金刚,也像菩萨;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皆是慈悲。

她自己咬牙捱着世间诸苦,却向家人、朋友乃至陌生人释出自己最大的温柔和善意,她甚至会提醒我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不要太过逞强,偶尔示弱也不是罪过。

她写给刘涛的信:「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我心。」——她以肉身穿越凡尘炼狱,却用慈心普渡了每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佩佩老师,愿您旅途愉快,常驻光明。

今天的话题是:

你对郑佩佩的印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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