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上一世我除掉大反派后,又不惜性命化作封印,让镇魔渊底下的恶魔们永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我没料到一醒来,我竟重生了。
重生在了我七岁,还未踏上修行之路的时候。
我满肚子的高级法术却无法施展,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更倒霉的是,大反派也重生了。
垣白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跟野狗抢半个馒头。
我还没抢到。
垣白蹲在我面前,皱着眉头看着我:「上一世亲手将本尊斩杀的剑道天才,怎么小时候连只野狗都打不过?」
他一身红衣,就算周身散发出杀意,那野狗也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赶紧趁这个机会把馒头夺了回来。
垣白挑挑眉,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把那半个馒头吃完。
我知道垣白是来找我麻烦的。
他既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即使不知道我其实也是重生之人,也肯定不会放过我。
然而,垣白并没有杀我。
他把我带回了魔界。
2.
垣白对我真是不错,好饭好菜地侍候着,凡事都顺着我的心意。
就是不让我接触修仙。
但其实我也不太想谈修仙。
拯救世界,用生命去奉献。
听起来的确伟大。
可是我真的很痛啊。
我从未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
不必跟野狗争食,无需拼命修炼,无需承担责任,只需要尽情享受。
我发现,我似乎是被垣白给养懒了。
更要命的是,我竟然是心甘情愿的。
3.
我二十岁那年,成为魔界第一美人。
哎呀,上一世我还曾是仙门第一美人呢。
终于集齐啦。
垣白有时候会盯着我的脸发呆。
但上一世又不是没见过,他干嘛摆出这副表情?
我和垣白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儿微妙。
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会有很多垣白的敌人来绑架我威胁他。
他们成功过一次。
说实话,我那时真以为垣白不会来救我。
但垣白还是来了。
虽然来得特别慢。
慢到绑我的妖怪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
垣白那天,杀得整个魔界都安静下来。
他一身红衣,把我紧紧抱住,恶狠狠地说:「余昭昭,你再敢跑,我就宰了你!」
说得好像我愿意被抓似的。
但要说垣白真的很在乎我,好像也有点儿过了头。
刚来到魔界的时候,魔界里的空气很污浊,毒气和煞气弥漫在空气中,无所不在。
我瘦弱的身子只撑了一天,就发起了高烧。
半梦半醒间,我看见垣白在旁边冷眼旁观。
后来也不知是为啥,他终究还是没让我死去。
他喂我吃了可以抵御毒气和煞气的仙丹。
又在魔殿中布置了一个魔法阵,毒气和煞气被挡在外面,也把我锁在了里面。
我觉得,和垣白在一起,我还是不要活得太长久比较好。
4.
偶尔也会想起那一世的师尊。
他的那张俊秀绝伦的脸总是那么冷淡。
他总是说:「昭儿,你要努力提升修为。」
我就在疲惫得要倒下时,一次又一次爬起,握紧宝剑。
后来在镇魔渊前所,他满面痛苦,泪痕交错:「昭儿,你得去。」
所有人都说:「余昭昭,去,赶紧去。」
去送死。
但是师尊说的,我会照办。
师尊,我去。
明明师尊于我,是在漫长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希望。
怎么现在回想起来,我却觉得这么难过呢。
5.
我向垣白提出我想结婚。
垣白愣了半晌,哑着嗓子说:「好。」
我便把落羽叫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我们可以结婚了。
落羽是垣白派来保护我的。
明明是四大魔将之一,却只能做我的贴身保镖。
我想落羽应该是会恨我的。
但他对我却非常好。
我想吃的东西,他会偷偷去人间买来给我吃。
我喜欢的衣服,他会跑遍四海八荒给我找来。
我无聊了,他会帮我找来所有有趣的画册给我看。
明明是跺跺脚魔界也要抖三抖的人物,却会在我心情低落时舞剑给我看。
我想,如果真的这样过一辈子,大概也不错吧。
看到落羽,垣白愣了愣,突然毫无预兆地发了火。
他一挥袖打得落羽口吐鲜血,我连忙挡在落羽面前:「你干嘛!」
他冷冷地瞥我一眼:「你喜欢他?」
「是!」
他走到我面前,靠近我:「不行。」
「不能喜欢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相比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我爽快地答应了垣白的要求。
爽快得垣白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好了。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那天后,我的贴身保镖变成了垣白。
6.
我实在想不明白垣白哪来那么多空闲。
按照剧情发展,还有一百年镇魔渊的封印就要松动,按理说垣白这时候应该四处跑腿,寻找神奇的宝物,以便解开封印才对。
然而,他总是呆在我身边,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呢。
我瞥了眼垣白,叹了口气。
坦白挑了挑眉:「担心落羽?」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我确实挺长时间没见过落羽了,也不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有点儿。」
垣白脸色又冷了下来:「他没事,你就别操心了。」
……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7.
垣白最近给我弄来了一堆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仙丹。
我开始看不懂垣白到底想干嘛了。
可能是想让我活着看到他征服两界吧?
挺离谱,但我实在想不出其它原因了。
垣白跟在我旁边的日子没过多久,接了个传音后,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之前他又把落羽调到我身边。
垣白笑着对我说:「余昭昭,别忘了收好你的心,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怎么又开始犯病了?
垣白走后的第三天,落羽带我去了人间。
我吓了一跳:「落羽,你真不怕垣白杀了你吗?」
落羽温柔地笑了笑:「你开心吗?」
我使劲点头。
人间有花啊。花多漂亮啊。
魔界,魔界只有食人花。
落羽便揉揉我的头:「那我就放心了。」
我心里更疑惑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看清那男人的脸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紧紧地抓住落羽的袖子,颤抖着说:「落羽,快……我们快走。」
落羽却轻轻地推开我的手:「昭昭,你是人间的花,魔界没有养育你的土壤。」
「你要快乐地活着,而不是生活在垣白的阴影下,甚至……连男人都无法爱上。」
那男人越走越近,落羽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那人轻声叫道:「昭昭。」
师……师尊!
8.
我实在不明白落羽为什么会觉得我过得不好。
魔界虽然空气质量差点,景色单调点,人们的品行恶劣点。
但对我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能爱人又怎样呢?
爱情算个屁!
但男生嘛,我真的摸不透他们脑袋瓜里装的都是啥。
我就是这么倒霉,无路可退地,又站到那人面前。
他对着我咧嘴笑了笑:「终于找到你了。」
上辈子他这么跟我说的时候,背后金光闪闪,我这个八岁的小破孩手捧半个馊了的窝头,眼睁睁地看着他流眼泪。
就像破晓之前的那抹天光啊。
但现在,再瞧这情景,我却只感觉冷飕飕的。
师父,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光了。
9.
师父伏灵曾经算过命,说百年后人间会有大劫,而我,就是唯一的变数。
上辈子,他顺着卦象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天启门。
这辈子,我躲在魔界里躲了十三年,还是没能躲过去。
伏灵带我回天启门那天,不像上辈子那么阳光明媚。
阴雨连绵。
所有天启门的弟子都在山门口等着。
我看到了大师姐和二师兄。
那时候的他们,还是真心实意地盼着我回来的。
还没变成后来,在镇魔渊前催我赶紧跳下去的样子。
但我只记得他们一遍遍地急切地说:「快跳!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死吗?!」
要是能忘了就好了。
10.
伏灵第二天就搞了个拜师大典。
他站在高台上,下面是一大堆天启门的弟子。
他们表情严肃,就像在朝圣。
我站在他们面前,听伏灵一字一句地说:「余昭昭,你愿意做我的徒弟,从此斩妖除魔,拯救苍生吗?」
高台上的伏灵一身白袍,衣袂随风飘扬,几缕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就像个神仙。
我看着他,突然笑出声,大声喊:「伏灵,我不愿意!」
「我不想斩妖除魔,不想牺牲自己去拯救苍生!」
「这辈子,我想当个坏蛋!」
人群短暂地骚动了一下,然后又安静下来。
虽然我看不清伏灵的脸,但我知道,这时候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但,那又怎么样呢?
伏灵,这辈子是你来晚了。
11.
伏灵把我关在禁闭室里。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好像现在,他才开始真正地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的话,我这时候肯定吓得要死。
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垣白的喜怒无常,所以也没觉得现在有多难受,只是坦然地看着他。
他突然开口:「所以,你不是自愿离开魔界的?」
我点点头:「那你能放我走吗?」
伏灵眼神平静:「不能。」
「我听说过你的身世。你小时候就被魔君垣白带回了魔界,他对你特别好,只要你想要的,他都会给你。」
「但他却不让你修炼,更没教过你啥大道理。」
「余昭昭,你不觉着,你已经被他养得软趴趴,脑子也傻乎乎的了吗?」
我微微一笑,上辈子,我被伏灵教了一大堆道理,修为已经到了顶峰,那又怎样?
不都成了你们逼我去死的借口吗?
「伏灵,千金难买,我愿意。」
12.
我还是被伏灵关在小黑屋里。
伏灵说我现在只知道享受,所以他不给我饭吃,每天只让我啃一个馒头。
真是太low的招数了。
但真的很管用。
我饿得头昏眼花,每天都在答应和不答应之间纠结。
最后,我花了三天,跳过炼体,含泪筑了基。
筑基境就能不吃东西了。
我终于不用在这儿饿肚子了。
伏灵来看我的时候我睡得正香。
他叫了我好几声都没把我叫醒。
他脸色一变,把我抱在怀里:「余昭昭!」
这一抱就把我吓醒了。
看着他一脸关心的样子,我有点恍惚,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师尊。」
他愣了一下:「你想通了?」
……这。
他轻轻一笑:「垣白把你养得这样,也算是有点好处。」
他嘲笑我没骨气,这么容易就屈服。
我应该生气的,但那笑容像冰雪融化,实在太耀眼了。
也罢。
反派还有个特点就是,他们可以出尔反尔。
我干脆先答应下来。
13.
我三天从普通人到筑基境的壮举震惊了整个天启门。
伏灵看我的眼神终于有了点认真。
他把天启门里灵气最足的洞府给了我。
本来是师姐的洞府。
师姐把我迎进去的时候笑得满脸春风,一点也不生气。
可上辈子她明明说,这是她恨我的开始。
可能跟垣白混久了,我也学会了他的阴险狡诈。
我笑嘻嘻地问:「师姐,你会因为这个嫉妒师尊吗?」
师姐一愣,下意识地说:「当然不会……我怎么敢嫉妒师尊?!」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你不敢嫉妒师尊,只能嫉妒我。」
她突然脸色苍白:「师妹,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就笑得灿烂:「师姐,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这就是当反派的感觉吗? 简直爽翻了……
14.
可能是晚了十多年才找到我,伏灵比上辈子更在乎我的修行。
他不再去给门下的弟子讲课,也不再管门中的事。
天天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教我修行和教我道理上。
上辈子还没这么夸张,门里的人就已经开始对我冷嘲热讽了。
这辈子他们甚至恨不得把讨厌我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以前我也曾为此黯然神伤,伏灵却只说:「你肩负着天下苍生,何必在意这些儿女情长?」
可是不爱我的苍生,我又怎么能说服自己去承担呢?
伏灵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自私,居然还需要别人来爱我。
毕竟在他传授给我的道理里,我就该义无反顾,不求回报,随时准备好为众生赴汤蹈火。
师父,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从始至终都从未真正理解过我呢。
不过没关系,毕竟上辈子,我还是听从了你的话呀。
15.
我的修行进度快到让天启门的人都哑口无言。
只不过一个月,我已经接近要结丹了。
大家看我的眼神,开始多了一丝敬畏。
伏灵也开始对我的修行保持沉默。
他有时会看着我发呆,我便皱着眉叫他:「师父,回神啦!」
「认真点儿!」
模仿他上辈子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结丹那天,伏灵问我,为什么他还没教我天启门金丹期的灵气运行之法,我却已经学会了?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你那天和青仓比试时,赢的那招是我天启门只有掌门才能学的招式。」
「就算你为了适应现在的境界特意改了它,但招式的意思还在。」
「你平时修炼天启门的心法招式,看一遍就能学会,用起来时,熟练程度像练过千百遍。」
我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说:「师父,也许我上辈子也是天启门的弟子,早就学过了一遍呢。」
伏灵的眉毛轻轻抖动,最后却什么也没再说。
16.
来到天启门的第二个月,我终于见到了垣白。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我的洞府里。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明明很想过去抱住他,但走到他面前却给了他一记重拳:「垣白,你是不是疯了!」
「这里可是天启门,你怎么敢?!」
幸好今天伏灵不在山门。
垣白毫不在意,一把抓住我抱在怀里,力度之大让我的额头有些疼。
我一边试图推开他,一边催他赶紧离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垣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余昭昭,别推开我。」
我叹了口气,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在他滚烫的脖子上:「垣白,你怎么才来?」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啊。」
他一点点地帮我擦去眼泪:「余昭昭,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松,但马上又感到心虚:「垣白。」
「我结丹了。」
垣白果然脸色沉了下去。
我的心情也跟着往下落。
普通人类余昭昭活着就活着吧,反正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
可走上修行之路的余昭昭。
她就是上辈子杀了他的人,也是重新封印镇魔渊的人。
垣白真的能容得下我吗?
还是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杀我?
我支支吾吾地说:「是伏灵逼我的,我不修炼,他就不给我饭吃……他……」
垣白却捏了捏我的脸:「难怪,都瘦了。」
「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
看到我还是一脸愁容,他突然笑了:「余昭昭,别小看我。」
「我,能容得下你。」
17.
但是垣白还是没能把我从天启门带走。
他为了潜入天启门,把自己所有的魔气和修为,全都用秘宝封住,才没有触发天启门的护山大阵。
又用了一件非常厉害的法宝,变成了天启门的弟子,悄无声息地混进了天启门。
我听了又生气又着急,直接问他是不是疯了。
修为封印至少要三天才能解开,这三天里他跟普通人一样脆弱,只要露出一点迹象就绝对活不了。
垣白却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傲慢地说:「那又怎么样?」
我气得一拳打在他胸口。
打得他嘴角流血。
……忘了他现在没有修为了。
垣白把嘴角的血抹在我脸上:「余昭昭,你差点又要我杀你一次。」
我心跳加速,假装听不懂:「为什么要说又?」
他就看着我说:「对啊,为什么要说又呢?」
他又突然笑了起来:「余昭昭,你怎么又成了我的劫难了?」
……
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我是重生的人。
我就装糊涂。
冷静下来后,看到垣白的喜色已经像潮水一样退去,剩下的,只有担心。
我知道垣白今天带不走我。
垣白也知道。
但他还是来了。
真是他的风格,疯得那么纯粹。
他在我的洞府里只呆了半天,就走了。
离开之前,他让我好好地呆在天启门,他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很想问问垣白,就为了见我一面,这么冒险值得吗?
我没问出口。
因为我真的很高兴他能来。
有点自私。
但,毕竟是垣白把我养大的。
他应该不会在意。
18.
自垣白来过后,我心情好了些。
对修炼一事也不再那般抗拒。
伏灵担心我心性不正,反而要我突破不要太快。
成日带着我在人间游历,妄图教会我大义。
「强者要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上天既然赋予我们锄强扶弱的能力,我们便不能只看着。」
「我们有义务构建起太平世界。」
笑死,我是弱时,没有强者以我为边界,没有人为我锄强,也没有人为我构筑太平世界。
我日日与野狗抢食,为了一口剩菜在客栈门口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人扔到乱葬岗又爬出来。
师尊,你这一世既然不是救赎我的人,又以什么立场来教我这些呢?
未经我苦,又何必教我向善。
我到底是你安扶乱世的工具,还是不值得你叹息一声的棋子?
但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只冷眼看着。
有时候也出声道:「啊对对对。」
「师尊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好的师尊,我定要做个好人。」
反派,必须要表里不一。
我已经是个合格的反派了。
19.
入门一年,天启门举行弟子大比。
上一世伏灵让我不必参加,以免挫了同门师兄姐的锐气。
我应了。
于是我就成了他们口中得了师尊倾囊相授却不敢比试的废物。
所以这一世,当伏灵仍要我不参加时,我拒绝了。
我站在擂台中央,从门内排名最低的同辈弟子开始挑战。
一直挑战到排名第二的二师兄。
可惜二师兄下山历练,并不在山中。
便轮到了大师姐。
大师姐站到我面前时,我在擂台上的位置还未曾移动过一分。
大师姐有些犹豫:「小师妹,你已经连战多人,又与我相差一个大境界,师姐实在不愿胜之不武。」
我看向她,笑道:「师姐,要想胜之不武也得能胜才行。」
我挥剑指着她:「你大可试试。」
大师姐倒也确实有几分本事的。
她修行多年,天赋也算不错,难得的是她每个境界都十分稳固,灵气纯粹绵延。
她坚持到了第十招我才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面色苍白。
擂台下寂静无声。
我收剑:「承让。」
师姐却久久没有应声。
上一世我十年后才被称为剑道天才。
这一世提前了些。
那天后我就成了仙门中的剑道天才。
20.
我本以为经此一役,天启门人应对我愈加疏离才是。
没想到,他们开始亲近我了。
成日地来寻我。
以各种理由要我指导他们修行。
甚至还斥重金买了我喜欢的烧鸭。
笑死,区区几只烧鸭。
连卤鹅都舍不得买!
抠死他们得了!
不曾想不过几日,情况便愈演愈烈,每日醒来我的洞府都被包围了。
我正想拔剑将他们赶走。
四师兄连忙上前:「师妹,这是五只卤鹅。」
我默了一瞬,还是捏诀吧,伤得会轻些。
五师兄:「师妹,这里是十只烧鸭。」
我深吸口气,同门之间,骂几句就行了。
六师姐:「师妹,这是芳锦阁的彩羽锦。」
……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几日后,有位师兄向我表明了心迹。
为了避免被我一剑砍死,他还带了二十只烧鸭。
这些烧鸭与先前的卤鹅都是天启门膳食房特有的灵食,不仅味道一绝,食之还可疏通灵脉,凝练灵气。
只是伏灵一向不许我修行借助外物,所以膳食房中的灵食从来都没有我的份例。
这位师兄下血本了属于是。
他一定想我与他在一起,方便我日日指导他修炼。
放长线,钓大鱼。
真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我一把接过烧鸭,正要说话,伏灵突然出现了。
他面若寒霜,冷着脸将所有人尽数驱离。
我并不管他。
自顾自地吃着手中的烧鸭。
到时候就与师兄说,烧鸭被师尊没收了。
伏灵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吃。
待我吃完第一只,伏灵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然我接着吃起第二只。
他便又只得继续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了。
别看我,再看我,我也不会给你吃的!
直到吃到了第五只,伏灵才叹了口气,又轻笑一声打断我:「那么好吃?」我点点头。
他便起身:「今后,你想吃便去膳食房要罢。」
我怔住,手中的鸭子瞬间不香了:「师尊准我食用灵食了?」
师尊走出洞府,声音轻不可闻:「总好过让你被人用二十只烧鸭骗了去好。」
师尊好像,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了。
明明上一世我偷吃烧鸭的时候,他眼里满是凉意,冷声道:「昭儿,你真让师尊失望。」
我那时想,不就是个烧鸭,不吃便不吃,如何能让师尊失望?
如今我想,不就是个烧鸭,我吃了又如何?师尊失望便失望。
我们好像,都变了。
21.
伏灵发了话,让众人不许打扰我修行。
我的洞府前,便又如从前一般冷清。
我却惫懒了起来。
修行速度慢下来了不少。
伏灵却满意道:「你这样放慢修行速度,不一味地追求境界,很好。」气得我连夜突破。
看见伏灵脸黑了起来,恩,很好。
这一世,我是有点儿反骨在身上的。
22.
离上一世垣白集齐破解封印之物还有不到百年。
但垣白既然是重生之人,想必这一世是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
到时候,我真的要看着他将封印毁了吗?
明明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可随着在山门里的时间越长,我竟逐渐地开始动摇了。
可见,时间真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不然,和上一世又有什么分别?
我不想再杀一次垣白。
我已经没办法杀他了。
23.
在天启门的第十年,我终于等到了机会。
镜天秘境即将开启。
其中灵宝不知几何,传说还有飞升的缘法。
仙魔两界,无不趋之若鹜。
只是镜天秘境只许出窍境界之人进出,境界过高便会导致秘境崩塌。
各位大能要想进去,都会将境界压在出窍境。
上一世因为我境界不足,伏灵并未带着我前去。
但他回来之时,是负了伤的。
能伤他的,只有垣白。
这一世好巧不巧,我刚好上月突破到了出窍境。
伏灵带着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镜天秘境。
其他门派也来了不少人。
时辰一到,镜天秘境伴随一声锵鸣,蓦然横空出现在偌大的平原上。
所有人都向着出口疾驰而去。
伏灵轻声地嘱咐我:「莫贪缘法,小心为上。」
我横握手中剑,粲然一笑:「师尊,我同境,无敌!」
24.
镜天幻境实在神奇。
进入幻境后,上一秒还在身旁的师尊和同门便分散了。
一旁传来刀剑之声。
但我,深知套路。
这种时候绝不能去看热闹。
一看就会出事。
我生怕被波及,赶紧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结果前方又传来刀剑之声。
我握紧手中剑,默念:「我无敌,我无敌。」
笑死,结果看到伏灵和垣白在斗法。
老倒霉鬼了。
两人看到我,神色皆是一亮,同时唤我——
「余昭昭! 」
「昭昭! 」
我连忙摆手:「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
「当我没来过。」
我立马转身跑路。
我是计划想跟垣白走。
但我是想跟他回魔界继续我的废物人生啊!
我是要摆烂,是要锦衣玉食,是要在魔界横着走啊!
谁想掺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啊!
身后传来垣白的怒喝:「余昭昭,你敢跑!」
我回头一看,这人硬扛了伏灵一掌也要来追我。
伏灵一边追他,一边唤我道:「昭昭,拦下他!」
我跑得更快了。
25.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镜天秘境好似针对我似的,我一个转角,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冲进了一个幻境。
算了,幻境最多是让我死。
但同时面对那两人,生不如死。
结果光幕一闪,那两人也跟着进到了幻境。
哈哈。
就是说要让我死就快点儿,不必把这两人也弄进来。
垣白冷笑一声:「余昭昭,你怎么不跑了?」
他说着便要上前来。
伏灵一个闪身挡在我身前,长剑直指垣白。
垣白一身红衣,实在光华耀目,他看着我,脸上带着笃定的笑意:「余昭昭,过来。」
我艰难地看了一眼师尊的侧脸,师尊似有所感,温声道:「昭昭,师尊相信你能辨善恶是非。」
我正踌躇,却见此时,周围景物蓦然变幻。
身旁蓦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洞口处不断地涌出浓重的煞气与瘴气。
……镇魔渊?
我悚然一惊,随后又立马反应过来,是幻象!
而上空,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乌泱泱的两拨人。
打得不可开交。
而最中心处,是一白衣女子手持长剑与一红衣男子凌空交战。
是我与垣白。
我心底一凉。
幻象是将幻境中人心底最惧怕的场景重现。
我是第一个进入幻象的,此幻象便必定是以我构筑。
这幻境所还原的场景,竟然是我身陨那日。
垣白迅速地反应过来,他笑容森然,长剑指向我:「原来你是上一世的余昭昭。」
我白了脸,艰难道:「但我也是这一世的余昭昭。」
上空的余昭昭长剑架在垣白脖子上。
下方的余昭昭被垣白拿剑指着。
伏灵望着上方景象怔怔出神。
我看见上空的垣白被长剑洞穿。
他浑身是血。
比天边的残阳还要红。
但他还是张狂地笑着:「封印已破,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
「我魔界,凭什么千万年都窝在那寸草不生的地方!」
「老子偏要为魔界斩下人界一块肉来!」
他的身形开始消散。
而身旁的黑洞里开始传来一阵一阵的轰鸣,其中夹杂着似野兽般的声声吼叫,洞口处的瘴气更如喷涌而出,仿若实质般浓稠。
上空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尽皆神色凝重地望向镇魔渊。
除了伏灵。
他望着我。
上方的余昭昭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而我成了那个余昭昭。
他对我说:「昭儿,你得去。」
旋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都说:「你快去。」
我怔怔地泪流满面。
26.
站在我身旁的伏灵面色苍白:「这是上一世?」
「是我……逼你去死? 」
我却好似听不见似的。
耳边只一遍遍地回响:「快去。」
「快去啊。」
旋即腿脚便自己动了起来。
去……去……
忽地却听到一道嘈杂的声音:「余昭昭你是不是疯了?」
「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我蓦然清醒。
方才竟是被迷了心智,着了这幻境的相!
我睁开眼,便见垣白紧紧地锢住我双臂,堪堪地将我拦在黑洞前。
垣白,你怎么又来救我啦?
他恶狠狠道:「要死也得死我手里。」
我不自觉地笑起来:「好。」
而伏灵竟是与自己的幻象战斗了起来。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他一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多了分狼狈,看起来好似被拉下凡尘的仙人。
他对着自己幻象道:「你真是无能,尚苟且偷生,便逼着自己的徒弟去死。」
幻象面无表情:「舍一人,救苍生。」
伏灵握着剑的手骨节发白:「她也是苍生。」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她已经被我逼着死过一次了啊。」
幻象颦眉,倏尔诡秘一笑:「伏灵,你竟也有了可悲的私……」
那幻象话音未落,便被伏灵一剑斩杀,瞬间消弭。
可他却双眼赤红了起来。
垣白拉着我后退:「他生心魔了。」
伏灵双目紧闭,额间满是硕大的汗珠,他将手中剑抛下,就地开始打坐。
垣白冷笑一声:「伏灵,当本尊死的?」
他缓步地朝伏灵走进。
我拦在了伏灵面前。
垣白脸色阴沉:「余昭昭,这一世你也要挡在本尊面前?」
我心底挣扎犹豫,但最终还是摇摇头:「垣白……」
垣白握着剑向前逼近。
我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垣白没有停手,他一剑刺在我胸口,在我陡然软倒在地之时,他却又将我拥入怀中。
不知他剑上沾染了什么,我的意识迅速地混沌。
在彻底地失去意识前,我感到唇上一热。
隐约地听到他道:「……我是与上一世的余昭昭有生死之仇。」
「但我也真的爱这一世的余昭昭。」
「余昭昭,今后,你且自由生长罢。」
27.
我醒来的时候垣白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我所想不同。
伏灵并未在我昏迷时被垣白杀害。
他甚至未曾受伤。
伏灵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我为了保护他与垣白战斗以致他逃走。
而我胸口处的伤也是因此而来。
他极其歉疚,只道:「师尊无能。」
垣白,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要我放心恨你,要伏灵连着我都以为我们恩断义绝,半分牵扯都没有,要我高高兴兴地回天启门,做我的小师妹?
垣白,你是不是,再也不会来救我了?
28.
因为我受伤,伏灵未曾多停留,带着我回了宗门。
或许是因为在幻境中发生的事,伏灵对我比从前温和了许多。
我不分昼夜地修炼时,他总是来劝我休息。
明明上一世这时,他总是一脸欣慰道:「昭儿,你做得很好。」
可师尊,你劝我休息做什么呢?
我们谁都知道,我是那场劫难里唯一的变数啊。
其实要阻止此事的发生,方法很多。
我们可以杀掉垣白。
也可以阻止垣白收集灵器。
更可以阻止垣白破坏封印。
可惜这几种方法,都需要比垣白更高的修为。
如今整个修真界,修为最高的是伏灵。
然即便是他,也差了垣白一线。
唯有上一世的我,半步飞升境,对上垣白才有七分胜算。
我想这些年里,垣白早已收集得灵器七七八八,剩下的,唯有还未出世的破天戟。
我若将其告诉修真界,他们倒是有希望阻止垣白。
对他们来说,唯一能阻止垣白的机会。
但我没有告诉他们。
他是垣白啊。
29.
伏灵最近越来越奇怪。
他总是沉着眼看着我。
视线虽在我身上,眼神却空洞得厉害。
像是在透过我看其他人似的。
直到有一次,他回过神来,恍惚地唤我:「昭儿。」
我瞬间浑身冰凉。
昭儿,只有在上一世,他才会这般唤我。
可他下一瞬却又神色如常,恍若一切不过是我多心罢了。
但我心中却像有根刺似的。
我便借口闭关,长久地不再见伏灵。
30.
我确定伏灵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是在三十年后,破天戟出世那日。
他带着整个修真界的中流砥柱,围杀前来夺取灵器的垣白。
我刚突破到渡劫期,整个修真界也不过几人比我修为高。
却无一人通知我前去。
虽说这场围杀来得蹊跷,但垣白竟也有所准备。
魔界四大魔将尽皆伴他左右。
双方一场恶战,最后垣白还是以两位魔将的陨落为代价,夺走了破天戟。
至此,修真界,浩劫开始。
31.
有人将那日的场景绘声绘色地描述给我听。
我听得啼笑皆非,也一点一点地还原了围杀的来由。
伏灵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因此设计了这场围杀。
可他对我并无半分信任,担心我会泄密,是以从头到尾地都瞒着我。
垣白更是一早认定我会将此事告知宗门,是以早就做好被围杀的准备。
伏灵成了上一世的伏灵。
我便好似又成了上一世的余昭昭。
我只觉得好笑。
笑了半晌,我陡然停住。
天大地大,再无去处。
这一生,无聊。
32.
自那日起,我再没与伏灵见过面。
他日日守在我的洞府前,有时唤我昭儿,有时唤我昭昭。
他说:「昭儿,是师尊无能。」
他说:「昭昭,是师尊无能。」
伏灵忽然白了头。
心魔蚀体。
阖宗上下莫不惊慌失措。
仙人白头,命不久矣。
但,与我何干?
33.
重活一世,我修行快了许多。
到垣白破解封印那天,我已经渡劫期圆满了。
随时可能迎来飞升劫。
时隔二十年,我终于踏出了洞府。
也见到了洞府外的伏灵。
他一头银丝,面容却依然清俊无双,是我曾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啊。
他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也没说话。
天启门所有弟子尽数前去镇魔渊。
我与伏灵一马当先。
他好似想说什么,但我却不想听。
我们中间,横亘着恩、仇、爱、恨、生、死。
师尊,算不清了。
我不恨您了,也不爱您了。
我便不费这个心思纠结了。
34.
镇魔渊的封印已经解除。
魔界大军横列在上空,地面上满是驻守在此地的仙门弟子尸体。
后至的仙门宗人一时之间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遥遥地看向一身红衣的垣白。
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应该是在笑吧。
落羽站在他身旁。
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将我送回人界。
我轻声道:「师尊,你不怕我相助魔界了吗?」
伏灵摇摇头道:「上一世我将你从贫民窟中带出来的时候,你问我。」
「能不能多带走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比你还小,却穿得比你暖和,吃食也比你多。」
「你们无亲无故,但你却将他照顾得很好。」
「昭昭,从那时起,师尊便知道,你自有你的大义。」
「你不会再想看到如你一般大的小孩流离失所。」
35.
其实这场仗并不难打。
魔界人口众多,却因灵气稀薄,修为高深者的人数并不如修真界中修为高深者人数多。
但他们却比修真界之人更勇猛,悍不畏死。
上一世,两边都死伤重大,谁都谈不上赢家。
修真者守卫人界,自然无错。
可魔界自古便被驱赶至魔界,他们不过也只是想活得更好,看一看花,难道便错了吗?
说到底,不过都是各自为营。
镇魔渊下异动频起,各宗门再也按捺不住,在各自掌门的带领下冲了过去。
伏灵却没动。
待我也要进入战场时,他却突然攥住我的手:「昭昭,活下去。」
我眉间轻颤,却见他转身朝镇魔渊冲了下去。
我愣在原地,随即撕心裂肺般地大喊:「伏灵,你境界不够,你去有什么用!」
「你会死的! 」
伏灵还在急速地下坠,他侧过头,笑容温润如玉:「若有一点用,能让你不至于身死道消,便善莫大焉。」
他「突」地又神色挣扎起来:「昭儿,独自活下去,也没关系。」
「活下去,昭儿。」
我终于记起,他将我从贫民窟中接走那日,笑得也是这般灿若朝阳。
垣白越过冗长的战场,凌空飞至我身旁。
看着我满脸的泪水,他眉头紧锁:「余昭昭,这一世,你怎么还是过得这般不自由呢?」
身边杀喊声震天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具具尸体将大地都染得血红。
那些我熟悉的脸,惊愕、恐惧的表情就那样永远地定格在了脸上。
上一世我尚且可说一句苍生不爱我,我便可弃苍生。
可这一世,总是给我送灵食的三师兄、悄悄地送我锦衣的五师姐、怕我修炼太过辛苦逗我开心的六师兄。
自由,我如何得自由?
36.
天色忽地转暗。
狂风四起。
天雷滚滚。
天地间忽然涌满令人窒息的威压。
所有渡劫期大能都变了脸色:「是谁在渡劫!」
垣白怒急而笑:「余昭昭,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匆忙渡劫的后果吗?!」
我看着垣白:「我想了想,我既然不得自由,大家都别想自由。」
战场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飞升劫下,无人敢动。
动者,视为共同渡劫。
但即便如此,垣白也想过来护着我。
垣白,你还是会来救我的啊。
我长剑化为绳索将他定住:「垣白,你且看着。」
便在此时,镇魔渊的封印传来一声巨响。
封印破了。
其中的魔物鱼贯而出。
然后在天劫下飞灰湮灭。
后面的魔物:「告辞。」
他们回去的速度甚至比出来时还快上两分。
高空上异象纷呈,青龙朱雀游弋在云间。
白虎玄武身上附着闪电直冲而下。
竟是神兽形态的闪电。
八八九十一道神雷,道道劈在我身上。
劈得我神魂都快湮灭。
我几乎真的挺不过来了。
但我看着一旁神色焦急的垣白。
我咬了咬牙。
怎么可以挺不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虎玄武终于消散。
天上的青龙朱雀化为庞大的灵气灌溉我的身体,又将我的每一道经络冲刷洗涤。
我强大得好似无所不能。
37.
天劫缓缓地消散的时候,我成了万年来的第一位飞升者。
镇魔渊下的魔物终于又冲了出来。
其中更是有六七位渡劫期的魔物,皆与伏灵的修为不相上下。
他们踏出镇魔渊时,满脸洋溢着喜气。
「老子终于出来了!」
「哈哈,爷重获新生了!」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他们: 「恩? ? ? 」
那天,世间再没有了镇魔渊。
其中魔物通通地被我打包扔进了魔界。
至于两方大军。
你问他们敢不敢动。
他们应该是都不怎么敢动。
垣白脸黑如碳,咬牙切齿:「我为你担心什么!」
待我将人界自镇魔渊以北尽皆划分给魔界。
将近人界十分之一的地界。
他又变了脸色,笑得开怀地来拥我:「我的好昭昭!」
可其实,镇魔渊以北的地界灵气干涸,土地干旱贫瘠,常人百姓根本无法开垦。
但对比魔界来说,也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修真界虽有不满,但在我提出可以尽皆相我的修行心得传授于各宗门后,他们便没了异议。
飞升者的缘法,已是世间至宝了。
那日分别之时,我忍不住问垣白。
可会后悔让我活了下来?
他抚了抚我的眉眼:「不过是本尊万般谋划,却怎么也没算到会有个七十余岁的飞升境罢了。」
「我的谋划,输给了你的天赋。」
「余昭昭,本尊愿赌服输,从不后悔。」
38.
伏灵虽身死,但神魂还未灭。
我将他神魂凝聚,十年后,他便转世重生了。
许是天道所授,我明明给他挑的是富贵人家,可七年后,那户人家遭遇不测,伏灵竟辗转沦落到了我当初待的贫民窟。
他七岁那年,我将他带回了天启门。
收作了我唯一的弟子。
许是报复心作祟,我整日地给他洗脑:「强者要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上天既然赋予我们锄强扶弱的能力,我们便不能只看着。」
「我们有义务,构建起太平世界。」
小伏灵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闻言蹙了蹙眉,冷着一张小脸:「我才七岁。」
「听不懂。」
可恶。
我又起了坏心:「小伏灵,想吃膳食阁的烧鸭吗?」
小伏灵吸了吸鼻子:「想。」
「但我才步入修炼,不可以借助外物。」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师尊,我说得对吗?」
我: ……
我这师尊,当得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39.
垣白花了二十年处理好了魔界的事务,便不再管魔界之事。
成日地在我身旁打转。
有一日,他不知如何威逼膳食阁,弄来了五百只烧鸭。
我刚拿起第一只吃了一口,垣白便狡黠一笑:「余昭昭,吃了本尊的鸭,就是本尊的人了。」我默默地擦了擦嘴,将烧鸭放了回去。
他蓦然拍桌:「余昭昭,你到底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你今日无论如何都得给本尊个答案!」
我叹了口气:「垣白,我是飞升境了。」
他倒吸口凉气:「你什么意思?觉得本尊配不上你了?」
「……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在这个世界待五十年,便要飞升了。」
他怔了一瞬,转而又好似不在意地摆摆手:「不是还有三十年吗?」
他上前拥住我:「那你便先与我做这三十年的夫妻。」
「待我飞升,便去寻你。」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许在那个世界被其他男人勾了去!」
我「扑哧」一笑: 「好。」
40.
三十年后,我飞升离开了这个世界。
将掌门之位传回给了伏灵。
在异世三千后,我等到了垣白。
他拥着我,炙热地吻去我的泪珠:「从今后,我们是长长久久的夫妻。」
又是三千年,伏灵飞升。
他轻声地唤我:「师尊。」
好险,我差点儿也想唤一声师尊。
可待我转身,他分明又无声地唤了一声昭儿。
只是我听不见啦。
垣白番外
我被余昭昭杀死后,灵识暂时还未完全消散。
我便看着那个姿容绝伦的女子,在整个修真界的催促下,跳了镇魔渊。
我气得想诈尸。
那么多魔族的性命。
全白费了。
余昭昭,真是可怜又可恨。
可没想到,我真的诈尸了。
我重生了。
重生第一件事,我找到了余昭昭。
七岁的余昭昭,又瘦又小。
衣衫褴褛,脏兮兮。
唯有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只要提前将她杀掉,今后便再无意外。
可我手中诀捏了几遍,都毫无作用。
我便明白了。
天道不许我篡改余昭昭的命数。
至少不能杀了她。
呵,不杀她本尊也有的是其他法子。
我将余昭昭带回了魔界。
她第一日便发起了高烧。
她在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难受至极却也不出声。
我冷冷地在一旁看着。
她偶尔会清醒过来。
那双眼睛在夜里也能透出光亮来,直直地看向我。
我突然就想起来上一世,她跳镇魔渊的模样。
绝望又渴求着希望。
我突然想,将她养大吧。
养大也无妨吧。
只要她不修炼。
我给她锦衣玉食,又让人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她被我养得娇贵又柔弱。
哪里还有半分上一世的模样?
但看她笑得灵动狡黠。
我觉得,这样好似也不错。
直到余昭昭二十岁那年,她美得我都不敢多看。
本尊养大的娇花啊,当真是艳丽无双。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仿佛着了魔似的,想要对她好,想要她多笑,想要她常开不败。
我不对劲。
直到余昭昭被人抓了去,我才意识到我心底那卑劣不可言说的心思。
可她是余昭昭啊。
不该活着的余昭昭。
我想,就让她死在那人手里吧。
我会替她报仇的。
可她满身鲜血、毫无人气的模样,在我脑中一遍一遍地出现时。
身体先脑子一步地动起来了。
待我回过神,身边一片血红。
余昭昭在我怀里。
我贪婪地拥着她嗅着她的气息。
我咬着牙道:「余昭昭,你再敢跑,我杀了你!」
余昭昭,这辈子,你便是变成鬼,也要是我身边的鬼。
伏灵番外
我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世人。
只愧一人。
但还好,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镜天秘境中的幻境,我看到了上一世的画面。
自那后,我脑中便常常涌现一些上一世的记忆。
我是如何带着她离开贫民窟。
又是如何严苛地教导她修炼。
我不近人情、近乎冷漠地,看着昭昭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再爬起。
一世记忆里,我竟是未曾对她有过几次笑脸。
但我的小姑娘,坚韧地生长着。
我怎么能……逼她去死啊!
伏灵,你无能。
是师尊无能。
我生了心魔。
但没关系。
这一世,我会护好我的小姑娘。
我跳下了镇魔渊。
我的小姑娘面上终于不再是层层疏离。
她哭着唤我:「师尊。」
我却低劣地觉得满足。
没想到,我转世重生了。
我忘记了一切,像个凡人那般活着。
直到七岁那年,变故陡生,我沦落至贫民窟。
那是冬日里,明明阳光洒落满地,却比平日里还要冷。
我瑟缩在墙角,意识模糊地想着,也许,我熬不过今日了。
再睁眼,面前便出现一女子。
她美得万物失色。
她蹲下身形,带着温暖的笑意:「小伏灵,跟我去修炼如何呀?」
我呆呆地跟着她便走了。
甚至没问要去哪里。
后来,我成了她的弟子。
她十分惫懒,教我修炼也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唉,不知道她的师尊是什么人,怎么教出她这般懒散的弟子?
我只得自己勤学苦练。
她甚至还会大惊失色地打断我:「小伏灵,人生不止有修炼啊。」
「你快去玩,快去玩!」
……
师尊,我是你的弟子,不是你的仇人。
可随着时间,我脑子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我听到那个脸色淡然的男子,轻声地唤身旁的女子,昭昭。
昭昭。
后来又听到他唤她,昭儿。
我想起来了一切。
但我不敢告诉昭昭。
我怕她还恨我。
她如今,待我很亲近。
会握着我手教我写字。
会时常地将我带在怀里,蹭我的脸颊。
会亲昵地叫我「小伏灵」。
我不会说的。
昭昭。
也看我一眼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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