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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热4:盘龙城李家嘴M1,请记住我!青铜器由我开始步入崭新时代!

2024-07-09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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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上导览其实很简单,就是不给你讲故事,告诉你该怎么看,该往哪看。

第四期,上海博物馆青铜器展今天开启报名

月底开讲。

我讲的内容,你在别的地方绝对听不到。

首先,要补充昨天一下,与李家嘴M2同为盘龙城四期的楼子湾M6中出了一种简化的神面纹,只有轮廓而没有做出明确的眼耳口鼻。这类器物并不算少见,楼子湾M6这件应为目前可见最早一例。

说到这里我想多聊一点学习过程。原盘龙城考古报告的分期一直让我很困惑,盘龙城三期对应二里头四期,盘龙城四期五期均对应二里岗上层一期(后均简称二上一,二上二等)偏晚段,盘龙城六期对应二上二早段(即中商一期),盘龙城七期对应二上二晚段。

主要问题就在盘龙城四五期的分期,一是年代过晚,二是挤在一起。等于二里头四期杨家湾M6下葬以后,盘龙城似乎就空了,跳过了整个二里岗下层阶段,直到二上一晚段才因为某些原因,哗啦啦涌进来一堆高等级贵族,带来了N多青铜器。

加之过往普遍认为郑州商城在二里岗上层一期晚段就废弃了,同时盘龙城崛起,很自然的认为盘龙城青铜器众多(比郑州+偃师的总和还多)是由于郑州的衰落,跑路的贵族从郑州带去武汉的。

这种观点有个很大的问题,由于跳过了二里岗下层,青铜器最重要的一个起步过程消失了,而郑州有铜器的二里岗下层墓葬似乎只有一个87M1,年代还有争议,这就导致了青铜器的发展变得非常模糊。尤其是从二里头风格向二里岗风格转变的过程几乎完全找不到。

当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大量可能的遗迹都被叠压在郑州城市之下。但在证据没有出现以前就假设所有的源头都必须在郑州进而影响盘龙城,我觉得并不合适。即便有,也应该以后有了更多发现以后再进行修正,而不是守着一个极可能没有突破性发现的未知做假设,忽略盘龙城是大量器型首发地的事实,这反而限制了学术进步。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如果大量器型和纹饰被定在二上一晚段,接下来的重大的变化又马上发生在二上二早段。如启动的过程消失不见,发展和转变的过程又被压缩在短短几十年间,铜鼎也集中出现在二里头上层等。怎么解释都十分勉强。

好在近些年对于两地的研究都有新的进展,对郑州商城的认知已经逐渐转变为二上二(中商一期)虽然有所衰落,但并未废弃。盘龙城也对分期有新的调整,盘龙城三期从对应二里头四期稍微向后撤,调整到二里头四期晚段或二下一早段,四期则向前提到二下二,这样虽然中间二下一虽然还存在一定空隙,但相对合理多了,这样昨天我们介绍的最典型的神面纹也就有了存在和发展的空间。

2022年,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发掘了一个商代墓地,发掘者认为其主体为二里岗下层。其中最大的一座M16定为二下二,墓中出土的一件爵无论形制和纹饰都非常先进。

图片来自【山西绛县西吴壁遗址商代墓地2022年发掘简报】

精细的神面纹,上下两排连珠纹(和常规连珠纹不同,均为实心圆点),鋬部(把手)上下均有二里头铜器常见的镂孔。

极具美感,但可惜国博灯光太差。且没有独立展柜,看不见正面。

如果分期无误,按照常规的观点,郑州商城同时期根本没有这么精美的神面纹,盘龙城四期如果按原报告定为二上一晚段,那西吴壁爵的纹饰就成了目前可见最早最成熟的一件。那这个传播路线该怎么解释?西吴壁先到郑州再到武汉?还是西吴壁到武汉再到郑州再回武汉?

怎么都解释不通。

但分期调整过后,加上后石家河玉器形象等因素,这个传播过程就很清晰了。

且西吴壁爵的双排连珠纹,神面纹也非两层鱼尾形而应该是三层。这些特征都说明它的年代起码应该略晚于李家嘴M2,与五期的李家嘴M1更接近。唐际根教授认为此墓上限可能到二上一也是有可能的。

接下来我们继续看盘龙城的神面纹。

进入盘龙城五期,即二上一,是整个二里岗文化全盛的时期。李家嘴M1成为这一时期最重要的墓葬之一。

李家嘴是早商出土最多青铜礼器的墓葬,共22件。此墓属于抢救性发掘,墓中文物已经有散轶,原本数量应该更多。

这一时期青铜器出现了更多变化。

第一.双层鱼尾神面纹依旧是主流,但三层神面纹越来越多。

第二.连珠纹变为双层。

报告的电子版扫描非常糟糕,看不清楚,但依旧能看出这件斝看连珠纹和西吴壁爵一样都是实心圆点。

第三. 青铜器不再满足于单层纹饰,越来越多双层纹饰开始出现。一般位于颈部或者圈足,但此时第二圈纹饰多为共用形的鸟纹。

此时期铜尊的兽面纹显示了一种新的设计方式。

还记得李家嘴M2的铜尊特点是什么吗?神面的半张脸翻转180度同时也是另一个神面的半张脸,这个设计到了盘龙城五期有了进化,神面纹本体不在参与构图,而是与神面纹共用一条轮廓,加入一只高冠凤鸟,范线两侧两只凤鸟组成一张倒立的神面。

旋转180度下图

是不是和李家嘴M2尊的构图如出一辙。从此我们可以看出李家嘴M2尊的设计之所以有些怪异,很可能是为解决纹饰面积增大后,范线处过于突兀的问题所做的探索。--

更多新器型继续在李家嘴M1出现。

如这种一直被称为提梁卣的器型。这种定名我一直认为有问题,应被称为提梁壶。卣应为盖子包住瓶口,天包地的设计。而这类南方铜壶则为典型的盖子塞入瓶口内部,地包天的设计。不应该混为一谈。

但无论如何,这种提梁壶都是新出现的一种集大成之作。首先它是目前所见最早的分铸法之作的青铜器,其次器身双层纹饰,主神面纹为复杂的最新款式,主要特征为下图红圈内出现在眉头位置的羽翅纹。

肩部为简化神面纹(翻转看为两只简化鸟纹拼合构成)。

盖子上有原报告称夔纹的鸟纹(或者也被称为目雷纹)。也是左右互为共用形的设计。我手残党,描得潦草,大家凑合看。

如果算上盖子,从上到下一共三圈纹饰,同为早商之最。

同时还有新出现的绳纹提梁,这种提梁殷墟二期开始广泛鉴于双面枭卣上。

这类提梁壶目前考古出土所见极少。多为传世或采集品。2021年安阳陶家营M12出土一件没有提梁的。年代为中商。

最后是李家嘴M1又一件重器,双耳簋。

有些观点认为这才是最早的簋。毕竟李家嘴M2簋没有耳朵,你要说它是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件东西,无论跟谁对比,它都是标准的铜簋,且郑州商城出土众多陶簋基本都与这种簋风格类似,主要标志为口沿的微微外撇。

陶簋(gui)商代(约公元前1600年—前1046年)郑州人民公园出土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藏

李家嘴M1铜簋的最大特点为两侧有两个兽首簋耳,这也是独立兽首第一次作为青铜器的附件出现在青铜器上。当然实际这类兽首依旧遵循双鸟构成兽面的设计。

这种附耳设计的另一个开创之功,是第一次出现了铸铆式后铸法。我们能从内壁清晰的看到三个铆钉,这种工艺后来影响了南北方的青铜器,在南方尤其常见。

此器另一个问题是发现了一些很难调和的问题。比如二里岗青铜器从二下二开始大多为三分范铸造,所以相应每一块范上刻一个神面纹,一圈就有三个神面纹。

但当你要在三个神面纹上钉两个平行的耳朵的时候,就会发现一定会有一个耳朵打在神面上。

一侧,打在倒立的神面上,还凑合。

另一侧,这可是神啊,怎么能让你在脸上打洞呢?

所以在年代更晚的杨家湾M11铜簋上,就做了一些改进,既然2无法整除3,那就缩小耳朵的体积,把耳朵铸在纹饰上方的留白区域。

到了殷墟时期,不知是因为纹饰限制催生了新工艺还是新工艺的出现部分解决了纹饰的困扰。

总之出现了新型神面纹,原先的三分范变成四分范,三神面则变为正反两个大的神面,每个大神面仍然遵从了两只鸟构成神面的做法。这样两只耳朵就可以刚好在两个神面之间而不对画面的整体性造成破坏。

但这个问题可能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因为很多器型如铜罍等虽然愈发复杂,铸造也从三分范变成了六分范,但依旧保留了一圈三神面的设计。很多器耳还是会直接打在神面上。

如下图殷墟三期的宁罍,如果你去观察,所有这类铜罍均是如此。

殷墟三期以后,青铜器衰退,一圈龙纹,鸟纹,蝉纹等设计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簋耳打在哪,可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盘龙城本身受关注的程度就不算太高,李家嘴M1的知名度就更小了。

但当我们缕清它们的时代背景,把他们中的青铜器放在时代序列中,会发现他们无比重要。

尤其李家嘴M1提梁壶和双耳簋的出现,标志着二里岗风格青铜器的正式定型——应是后石家河文化中的鸟纹,共用形,神面等设计与青铜器的进一步结合。

这些变化如此重要又不引人注意,此后却成为整个中商青铜器的基础,一直持续到大司空一期(即殷墟一期),殷墟三层花的设计也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而来。此类纹饰的遗风(包括部分中商器型)直到殷墟四期仍然可见。

请记住,李家嘴M1的青铜器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