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报】曾刊登了谭解文的【样板戏:横看成岭侧成峰】一文,该文对样板戏的艺术价值给予了肯定,这一观点随即引发了一场深入的讨论。在这场讨论中,各方意见纷纭,各有立场。
陈冲在明确表达了对样板戏的质疑,他认为样板戏是一个历史事件,因此反对带有政治问题的样板戏。对此,谭解文并未退缩,他紧接着撰写了【样板戏过敏症与政治偏执病】一文,对样板戏中的政治问题进行了反驳。
随后,叶橹写道,「样板戏」这一话题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性话题,因为从它诞生之日起,便与权力紧密相连。这一观点似乎为这场讨论增添了一层复杂的色彩。
事实上,早在上世纪80年代,学术界便对样板戏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到了90年代,学界逐渐形成了较为一致的看法:对于样板戏,不宜作出完全否定或完全肯定的简单化结论。在认识到其特有的历史背景的同时,更应充分认识到它独特的艺术成就和价值。
回顾样板戏的诞生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其深厚的艺术底蕴和独特的创作价值。以1958年中国京剧院范钧宏改编的现代京剧【林海雪原】为例,这部作品在戏曲表现现代生活方面做出了有益的尝试,既运用了传统戏曲的表现手法,又有所突破和创新。
演出后,该剧好评如潮,成为了当时戏曲界的一股清流。同年,文化部召开的「戏曲表现现代生活座谈会」进一步推动了现代戏曲的发展。在这样的背景下,上海京剧院根据小说和中国京剧院改编的京剧【林海雪原】,并参考同名话剧,编演了京剧现代戏【智取威虎山】。这部作品在艺术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也成为了后来「样板戏」的雏形。
上海京剧院的杰出作品【智取威虎山】在1963年引起了旗手的注意,并得到了她的高度赞赏。1964年6月5日至7月31日,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在北京盛大举行,规模空前,其中,【智取威虎山】凭借其深刻的主题和精湛的艺术表现脱颖而出。
后来,根据指示,【智取威虎山】剧组对剧本进行了细致的修改,将杨子荣唱段中的「迎来春天换人间」改为「迎来春色换人间」,这一改动使得唱词更加贴合剧情,也更具诗意。
被确立为「革命样板戏」后,【智取威虎山】迅速风靡全国,每次上演都吸引了大量观众,场场爆满。剧中杨子荣「打虎上山」的唱段更是深受观众喜爱,广为传唱。
1968年,有关部门为了进一步推广和传承这些优秀的革命现代戏,决定有计划地将它们搬上银幕。首批投入拍摄的两部「样板戏」便是【智取威虎山】和【红灯记】,这两部作品在艺术上的成熟度和影响力都堪称典范。
值得一提的是,1965年的京剧版【智取威虎山】在改编过程中,对原著进行了一些调整。其中,删除了「定河老道」在威虎山上的情节。这一改编的出发点是为了更好地突出杨子荣的英雄形象,避免形成对集体力量的质疑。
虽然定河老道的出现能够充分考验杨子荣的智勇双全,但如果他的失误对杨子荣的行动造成威胁,就会与当时推崇的英明领导形象相悖,也与原著的主旨不符。因此,改编者决定删除这一情节,以确保剧情的连贯性和主题的突出。
在老版电影【智取威虎山】中,为了弥补这一情节的缺失,增加了董中义和马天武滑雪追击定河老道的场景。这一场景通过精彩的追逐和打斗,展现了英雄们的英勇无畏和智勇双全。
1965年京剧版的【智取威虎山】在改编过程中,不仅删减了「玫瑰花」这一角色,还减少了一撮毛等次要人物的戏份。在1958年的京剧版本中,「玫瑰花」是座山雕的干女儿,她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协助座山雕试探杨子荣。然而,在随后的改编版本中,这一角色被彻底删除,其他改编版本中也未出现她的身影。同时,为了更加突出主要人物的戏份,一撮毛等次要人物的戏份也被大量削减。
在改编者的眼中,如果不加以掌握,一味地追求技巧和细节,那么正面人物的艺术形象就很难塑造得完美,整个戏的主题思想也可能受到影响。因此,他们在平衡思想性和艺术性方面的问题时,遵循的美学原则是将次要人物的戏份尽量简化,删减了大量的反面角色表演,从而更加突出这部戏的中心人物——杨子荣的戏份。
而在电影版的【智取威虎山 3D】中,新增了马青莲和小栓子这对苦命的母子角色。影片监制黄建新在采访中解释,青莲和小栓子的设置不仅满足了情感上的需要,也符合类型片故事的惯例,能够更深入地呈现人性和性别方面的元素。
这对母子的加入,不仅丰富了影片的表现力,更使得整个故事更加生动和有趣。首先,栓子的父亲被土匪杀害,他无家可归,母亲青莲也被掳去做了压寨夫人,这样的情节将土匪祸害百姓的情形直接地呈现出来。
其次,通过儿童的视角来表现战争的残酷,更容易引起观众的同情和共鸣。再者,青莲被迫成为座山雕的压寨夫人,给原本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威虎山增添了一丝性别差异和情色欲望,使得故事更具娱乐性和传奇色彩。
母子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也为影片增加了不少看点。他们之间的扼臂啮指、两地相思,既丰富了影片的情感内容,又增加了故事的变数和悬念。例如,栓子最初误认为小分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对战士们的好意毫不领情,间接导致高波被打受伤;
而后在土匪袭击村庄时,他不顾白茹的阻拦冲进战场,差点酿成大祸。青莲的存在也使杨子荣的卧底生涯充满波折。她曾在威虎厅枪指杨子荣,虽然观众知道杨子荣并无生命危险,但青莲扣动扳机的瞬间仍然让人心惊胆战;她又企图勾引杨子荣,却意外得知栓子还活着的消息,最终促使两人结成联盟;最后,她还偷了座山雕的密道图,企图和杨子荣「私奔」,却差点害得杨子荣丧命。
简而言之,新增的这对母子形象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观赏性和趣味性。家庭观念的引入使得观众更容易产生情感共鸣,实现意识形态的表达。
同时,母子二人还起到了串联故事的作用,使得整个故事更加连贯和紧凑。可以说,土匪窝中的青莲和革命队伍中的栓子充分发挥了各自的「鲶鱼效应」,让观众在经典故事中看到了别样的精彩。
徐克导演以其独特的视角和手法,将这一关于剿匪、为人民谋幸福的事件呈现得张弛有度。
在影片的推广方面,制作团队充分利用了新媒体的优势,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大肆传播。他们巧妙地以原有的样板戏为引子,唤起了老一代观众的回忆,同时也吸引了新一代年轻人的关注。
好莱坞电影的剧本往往以充满悬念的情节和极富感染力的讲故事方式著称。而【智取威虎山】在继承原有样板戏的基础上,也进行了精心的加工和改造。影片在悬念设置上颇下功夫,从杨子荣的第一次出现开始,就让人猜不透他的真实身份。
影片中的小栓子身世之谜和其母的去向也是一大看点。随着剧情的推进,这一谜团逐渐被揭开,同时也展现了小栓子与影片中的其他角色之间的复杂关系。特别是他与韩庚之间的关系,成为了影片中的一大亮点,使得故事更加流畅和有趣。
在人物塑造方面,【智取威虎山】也做得相当出色。座山雕作为影片中的反派人物,他的阴暗与城府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台词不多,但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透露出令人畏惧的气息。这种形象设计不仅凸显了座山雕的邪恶本质,也反衬出了杨子荣等主角的英勇无畏。
值得一提的是,【智取威虎山】在结构上采用了与经典好莱坞模式相契合的封闭式结构。影片给出了明确的结局,恶终不能战胜善,正义始终是永恒的主题。这种结局处理方式既符合观众的期待,也体现了影片对于正义和善良的坚定信仰。
八个「样板戏」及其前身,尽管每部作品的情况不尽相同,但它们的演变历程大体上都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以【智取威虎山】为例,其第一阶段源于小说【林海雪原】,这部小说以其生动的笔触和深刻的主题赢得了广泛的赞誉。
第二阶段则是根据小说改编的一系列京剧和电影作品,其中就包括一九六四年汇演中的【智取威虎山】。而到了第三阶段,随着旗手的插手,这部作品在一九六九年被正式定为「样板戏」。
同样地,【红灯记】也经历了类似的演变过程。它最初源自电影【自有后来人】以及据此改编的沪剧【红灯记】。随后,中国京剧院根据沪剧版本进行改编,并参加了一九六四年的汇演。最终,在旗手的干预下,一九七〇年这部作品被定为「样板戏」。
【沙家浜】的演变也颇具代表性。它起始于沪剧【芦荡火种】,后由北京京剧一团根据沪剧改编并参加了一九六四年的汇演。然而,在旗手的插手下,这部作品在一九七〇年被重新打造为「样板戏」。
此外,【红色娘子军】、【奇袭白虎团】、【海港】和【白毛女】等作品也都有着类似的演变历程。它们最初都是得到文艺界好评、受到群众欢迎的优秀或比较优秀的作品。在第二阶段,众多文艺工作者在党的领导下,根据「百花齐放,推陈出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方针,对原作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创造性改编,使京剧和芭蕾舞剧等艺术形式取得了显著的进步。
样板戏虽然推动了京剧的变革,但在文艺创作上设立「样板」,这无疑是对文艺发展规律的严重违背。文艺,作为一种创造性的精神劳动,其核心价值便在于独创性。没有创新,就没有真正的文艺。因此,文艺创作本身就不存在什么「样板」。这是文艺创作的基本常识,也是人类几千年文艺史所证明的真理。
古今中外,一切伟大的文学作品,都是作家们凭借自己深厚的艺术造诣和敏锐的社会洞察力,结合当时的社会现实,创作出独具匠心的艺术珍品。
它们既非按照任何「样板」复制而来,也非由某个人随意树立。诸如屈原、李白、杜甫、关汉卿、施耐庵、曹雪芹、鲁迅、荷马、但丁、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高尔基等文坛巨匠,他们的作品都是深深植根于当时的现实生活,通过他们自己的心血与智慧凝结成的艺术瑰宝,成为了生活的教科书,成为了文艺创作的典范。
当然,历史上也出现过一些按照某种旨意创作的作品。例如,我国封建社会的八股文、应制诗,以及西方中世纪被教会当作神学奴仆的所谓艺术。但这些真的能称之为文艺创作吗?或许,有人会把某些作品当作「样板」来追捧,如【红楼梦】之后涌现的【后红楼梦】、【续红楼梦】等续作。然而,这些作品大多只是狗尾续貂,如鲁迅所指出的那样,它们往往只是闭眼胡说一通,毫无艺术价值可言,更谈不上流传千古。
因此,我们应该明白,真正的文艺创作是无法用「样板」来衡量的。它需要的是创新、是真实、是深刻,是对生活的独特理解和艺术表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创作出真正能够触动人心的作品,让它们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留下永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