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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书法史】:佛教与书法

2024-01-31国风

佛教为了弘布佛法,尤其在印刷术未曾发明,或尚未普遍使用的时期,它也与儒学一样,十分重视书法的修养。而书法作为佛教的外学,在初、盛唐,除了日常应用之外,主要用于缮写传译的经卷和费家所撰述的经文,包括注疏、论著、繤集、史地编著、目录。此外,便是抄写可以做功德的经卷。

佛教经典中,有大量的关于写经能获得「福报」的经文内容,比如:「若有受持读诵,正忆念,修习书写【法华经】者,当知斯人,则见释迦牟尼佛。」「若复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为人解脱。」甚至引导信众刺血写经,如:「剥皮为纸,析骨为笔,刺血为墨,书写经典,积如须弥。」并且认为这样可以获得无上圆满。「乃至书写,广为人说,是诸人等于一念中,所有行愿,皆提成就,所获福聚无量无边,能于烦恼在苦海中,拔济众生,令其出离,皆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世界。」

这些说教,自然会引导着僧侣和居士们,抄写经卷,布施极大功德。唐代高僧写经者甚多,其中有很多僧人是刺血写经者,在此不再一一罗列。

知名书家写经者也多,比如邬肜(彤)、唐玄度、柳公权、欧阳询、畅整、薛稷、徐浩、卢鸿、吕向、元载、牛僧孺、韩择木等,皆有手写经书记录于各种文献。

历代经卷的秒写,大抵多出于经生、书手或善书的僧人,他们或受聘佣书,或自愿做功德,一般书写如同秘书省内誊写善本,或州府衙门抄录公文,十分严谨,其意在文字,以无讹为是,「慎勿以书自命」,然而,他们的书法自成一路,其书法「便于疾读」,「修整自持」,而「拘窘法度」者,正是渐式「写经体」的一般特点(到现代,还有大量书法学习者,以「抄经」修行书法,用的正是这种写经体小行楷)。

(沈弘【阿毗昙婆沙卷】局部)

写经者,有职业人员,称为「经生」,经生一般都是善书的人;也有出自台省的专业抄书人,称为「书手」,此外,就是僧人了。

唐代写经而最见称于士人者,当推长安楚国寺璋上人,岑参有【观楚国寺璋上人写一切经院南有曲池深竹】诗记述。

柳宗元【送文畅上人登五台遂游河溯序】称:「昔之桑门上首,好与贤士大夫游。」这说明在儒释交游十分盛行的隋唐时期,高僧与名书家的结交也屡见于史记:

其中著名的僧人有:五台山清凉寺澄观、越州去门寺道亮、扬州龙兴寺法慎、润州幽栖寺玄素、越州法华寺玄俨、洪州大明寺严峻、会稽开元寺昙一、越州称心寺大义、潮州八圣道寺真乘、抚州景云寺上恒、湖州佛川寺慧明、洛阳中滩浴院智晖、鄂州开元寺玄晏等。他们结交的儒士书家则有虞世南、贺知章、颜真卿、徐浩、裴休等名家。

再有一则,庙宇甫建,立石志事,或高僧云逝,树碑颂德,求名书家书丹铭石记之,在唐时已成传统。这些碑志千年以来,虽经天灾人祸,坠没什九,但仍有大量存世,其中知名者如欧阳询【化度寺碑】,褚遂良【伊阙佛龛碑】【三藏圣教序记】,王行满【三藏圣教序记】,欧阳通【道因法师碑】,薛稷【信行禅师碑】,魏栖梧【文荡律师碑】,宋儋【道安禅师碑】,李邕【麓山寺碑】【东林寺碑】【法华寺碑】,史惟则【大智禅师碑】【灵岩寺碑】,怀恽【隆阐法师碑】【不空和尚碑】,

(怀恽【隆阐法师碑】局部)

颜真卿【多宝塔感应碑】,张从申【福兴寺碑】,吕秀岩【景教流行中国碑颂】,

(吕秀岩【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局部)

吴通微【楚金禅师碑】,刘禹锡【乘广禅师碑】,柳公权【大达法师玄秘塔碑】,裴休【圭峰定慧禅师碑】。

最典型僧人与书法家的交游,是皎然和颜真卿。

皎然(720-793),字清昼,原姓谢氏,晚年以字行,简称昼。湖州长城(今浙江长兴)人,驻锡妙喜寺。先祖谢灵运,与颜真卿先祖颜延之,在刘宋元嘉年间以文学齐名,有「颜谢」之称。

(僧皎然像)

皎然对谢灵运甚为仰重,而颜真卿也对他更是敬慕,再加上皎然于诵念参禅之余,留心篇什,子史经书,各臻其极,且文章俊丽,号为释门伟器。故此颜真卿自大历八年与皎然结交以来,声气相适,形影不离,上凤翅山,望太湖水,泛舟东溪,饯宴诸生,观张乐舞破阵画洞庭三山,游开元寺经藏院立文殊之碑,以及登杼山,攀上峰,次寺院,坐水楼,骆驼桥下玩月,苕溪水滨雅集,莫不从容唱酬,心赏契合。

皎然书翰,绝少可见,但存世有论书诗二首,可见其对书法的态度,第一首,是【张伯高草书歌】,说的是张旭书法:

伯英死后生伯高,朝看手把山中毫。先贤草律我草狂,风云阵发愁锺王。须臾变态皆自我,象形类物无不可。阆风游云千万朵,惊龙蹴踏飞欲堕。更睹邓林花落朝,狂风乱搅何飘飖。有时凝然笔空握,情在寥天独飞鹤。有时取势气更高,忆得春江千里涛。张生奇绝难再遇,草罢临风展轻素。阴惨阳舒如有道,鬼状魑容若可惧。黄公酒垆兴偏入,阮籍不嗔嵇亦顾。长安酒榜醉后书,此日骋君千里步。

第二首,是【陈氏童子草书歌】,是对一名陈姓童子草书书法的记述和赞叹:

书家孺子有奇名,天然大草令人惊。僧虔老时把笔法,孺子时今皆暗合。飚挥电洒眼不及,但觉毫端鸣飒飒。有时作点险且能,太行片石看欲崩。偶然长掣浓入燥,少室枯松欹不倒。夏室炎炎少人欢,山轩日色在阑干。桐花习浕子规思,主人高歌兴不至。浊醪不饮嫌昏沈,欲玩草书我开襟。龙爪状奇鼠须锐,水笺白晳越人惠。王家小令草最狂,为予洒出惊腾势。

显然,诗中更多的是文学描写,这也是中国书法史上评论家对书法描述的常态。此外,皎然还跟李阳冰有交游记录。

诗僧论书,虽随兴所致,一无新意,然亦可管见中唐僧人尤钟情于草体(草体也是最能表达性情的书体)。

唐代僧人书法,大抵分成两期,初则以行、楷书为主,主要用之于写经,其间善书者多以行、楷名世,如集王羲之行书为【圣教序】【兴福寺碑】的怀仕、大雅;以书【乙速孤昭祐碑】劲健有法而名高一代的行满等等。

(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局部)

中晚唐以书名世,且具代表性者,为道秀(正书)、玄应、建初(行书),高闲、䛒光(草书)和亚栖(草书兼论书)诸人。

着重说下高闲。高闲,湖州乌程(今浙江湖州)人,为湖州开元寺僧,【宋高僧传】有传,附天台山禅林寺广修传后,有称:「克精讲贯。宣宗重兴佛法,召人对御前草圣,遂赐紫衣,仍预临洗忏戒坛,号十望大德。」高闲还得到当时文坛盟主韩愈的赏识,在【送高闲上人序】中曾评及高闲书法,并与张旭相比较。

高闲书法,北宋宣和朝内府仅收草书【五原帖】,行书【中丞帖】、【雨雪帖】三通。董逌【广川书跋】卷八曾收【千字文】一通。如图:

(高闲【千字文】)

另外说说亚栖,亚栖,洛阳人,【宣和书谱】卷十九立传记:「经律之余,喜作字,得张颠笔意。存世有【论书】一篇,挺有价值:

凡书通即变,王(羲之)变白云体,欧(阳询)变右军体。柳(公权)变欧体。永(智永)禅师、褚遂良、颜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得书中法,后皆自变其体,以传后世,俱得垂名。若执法不变,纵能入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

这篇【论书】的主旨在于强调创新,一味地模仿,就算能够「入石三分」,只能成为「书奴」,这跟其他艺术门类的原理是一样的。

实际上,艺术史上,凡名垂后世者,皆从创新而来。

(【跟着布丁读书法史】之121,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