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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取经的极乐西天,印度教的圣殿,一条河看尽生与死

2024-10-12国风

传说中所有关于瓦拉纳西的一切都是真的,古老、肮脏、神圣、混乱,充满矛盾,像极了印度教本身,引用马克思对印度教的评价:「这个宗教既是纵欲享乐的宗教,又是自我折磨的禁欲宗教;既是林伽崇拜的宗教,又是扎格那特的宗教;既是和尚的宗教,又是舞女的宗教」。

是的,瓦拉纳西就是如此矛盾,它是湿婆托起的城市,是印度教当之无愧的圣城,被印度教徒奉为「人生四乐」(一为居住在瓦腊纳西;二是与圣人结交;三是饮上恒河水;四是要敬奉湿婆神)的三件都与其息息相关。

同时也是佛教徒心中的圣城,佛祖释迦牟尼悟道成佛的鹿野苑就在瓦拉纳西约10公里的郊外。它是历史悠久的古城,印度著名的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皆提起过它,当年玄奘历经千辛万苦,究其一生要抵达的极乐西天指的就是瓦拉纳西,并在【大唐西域记】中描绘了瓦拉纳西的壮阔景象,只不过当时我们还将其称为「婆罗痆斯国」。

尽管泰姬陵被誉为印度的象征,我却认为某种程度上瓦拉纳西或许更能代表印度,泰姬陵随着沙贾汗的逝去只不过是一座埋葬爱情的美丽陵墓,而瓦拉纳西自其诞生以来,几千年以来一直生生不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来此朝圣者常年络绎不绝,譬如外国游客前往中国必定造访北京和西安一样,之于来到印度的外国游客而言,瓦拉纳西就是他们心中恒河之畔的圣殿。

清晨,乘坐小船泛舟恒河看日出是瓦拉纳西的传统项目,当天雾蒙蒙,未能看到期待的日出景象,仍觉得非常满足,晨光曦微,烟波浩渺,水雾朦胧,飞鸟在我们的船边来回盘旋,我们的船夫撑着双桨,河面泛起碎影,映照着远处的房子,如梦似幻。

元宝一直在喂食飞鸟,一时间水声、振翅声、人声,热闹非凡,可能是置身这飘渺迷离的背景之中,不由自主也油然升起类似于「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情怀」。

随着小舟继续向前行驶,飘来燃起的黑烟,沉睡的回忆唤醒,像是瞬间回到现实,那是恒河边的烧尸庙,是的,恒河烧尸并不是什么禁忌,印度教徒们相信恒河是最接近天堂的圣地,恒河水可以洁净他们的灵魂,死后在此火化,骨灰撒入恒河,便能得到永生,很多人特地千里迢迢把亲人的遗体运到此处,有些弥留之际的老人、病人干脆就在恒河边静候,等待死亡的来临……

定睛一看,甚至能看见河岸码头上堆积叠起的木柴,木柴中燃起的是何物自不必说,木柴堆边上的人群坦然自若,面对亲人的逝去无一哭嚎,这种面对死亡毫不避讳的态度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冲击,我像大部分国人一样,无法直视死亡,下意识的选择逃避,这么多年我极少极少会提起逝去的父亲,唯物主义的世界里,死亡意味着一切的终结,潜意识里我会觉得只要我不提,父亲就没有远去……

想起上一次来瓦拉纳西,坐在一家酸奶店前,和一群抬着寿衣尸体的队伍几乎贴脸版的擦肩而过,那一瞬,我毛骨悚然,我看到的是死亡和毁灭,而当地的印度人,或许感受到的不过是故人的灵魂升天与罪孽救赎。

当然更多的印度人,是为了「生」而来瓦拉纳西巡礼。

他们坚信恒河的圣洁,认为其能够自我清洁,不仅将自己的身体浸在恒河水中清洗罪过,还放心地饮用恒河水,并且用容器把恒河水带回家中,以便在重要的日子里随时拿出「圣水」装点。这幅景象化成弥散着宗教气息的恒河晨浴,随着岸边迎风飘舞的纱丽一道,已是恒河边不可或缺的风景。

除了晨浴之外,恒河边也有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卖奶茶的、卖花的、理发的、打坐的、打板球的,热心的当地小伙甚至教元宝打起了板球,我原以为板球不过是在加尔各答这样的殖民地城市才盛行的运动,那一刻才深切感受到印度人民对板球的痴狂,小伙子们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谈不上精致的木板,享受着击打与接球的快感,更多的人在一边喝彩,欢呼,沉浸其中。

几个当地的孩子,在恒河边的码头斜坡玩着类似于滑滑梯的游戏,见元宝在一旁观摩,一把拉住元宝带着他一起疯玩,毕竟是孩子,沟通无需语言,他们迅速打成一片,恒河边,充斥着欢声笑语,此刻,没有贫富贵贱,没有肤色差异,快乐无国界。

当然,看着孩子们的赤脚和褴褛,内心还是会感到一点点心酸,此刻的欢乐就像快融化的黄油一样短暂,不知道他们长大会怎样?是会谷底攀升走出人生逆袭的奇迹?还是会碌碌无为手拿凡人的剧本?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呆在恒河直至终老等待轮回?我无从知晓,正如也无法预知元宝的未来之路,明天会更好,曾像是信仰注入我的血液,而是否同样适用于元宝,佛曰:不可知。

假期有限,我们告别瓦拉纳西,奔赴印度的下一站,身后的瓦拉纳西堪称印度数千年异彩纷呈古老文明的缩影,短暂的第二次重游宛如给了我当头棒喝,我仿佛顿悟了瓦拉纳西使我念念不忘的原因,它以它几千年的历史与恒河边上演的生死观在现身说法,提醒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我们每个人不过是沧海一粟,是茫茫宇宙中的过客微尘,死亡的终点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没有人能够抵御,我们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珍惜,如何在短暂的生命里走出自己的路?是认命屈服是和解接纳还是抗衡与突破?是我们每个人都逃不掉的人生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