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男性都是潛在加害者。」
這個尖銳的問題,出自今年南韓一檔政治生存類真人秀【思想驗證區域】。
只是「生存」前面的「政治」兩個字,就知道這個節目肯定不簡單。
這檔韓綜,在豆瓣拿下了9.6的高分。
節目組請來了12位元嘉賓,在一個設定的社群中共同生活9天。
在正式錄制之前,嘉賓們先做了一套測試題,這套題主要是為了驗證出嘉賓在政治(左派/右派)、性別(女權/平權)、階層(平民/富有)和開放性(開放/保守)等四個維度上的分值。
透過四個維度的測試,節目組挖掘出了思想迥異的12個人,分別是6名男性和6名女性。
他們當中有政客、有出身優渥的富人、有女權、有平民……
他們之所以形成不同的思想區域,其實和他們的出身、成長經歷、工作經歷有很大關系。
按照節目規則,嘉賓需要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真實身份,以虛擬名稱交流,但是他們又要試探出彼此的真實想法,推測出彼此的思想區域。
一、政治的本質是個人利益
入住社群的第一天,他們被要求要選舉出一個一日領袖。
有四個人毛遂自薦,在階層維度上,除了浪子是平民出身,其他三人都來自於富裕家庭。
一開始,就有兩位嘉賓結束競選,認為第一天不適合如此高調。但是出身最為富裕的Genie,則持相反意見。
多數情況下,出生就擁有更多機會的人,會更敢於冒頭。因為精英、強者、人上人的概念早在他們童年時期就被種下,所以有三位競選人來自富裕家庭。
平民出身的浪子則是受過去工作經歷的影響,她是南韓青瓦台警衛室的第一個女性警衛員,領導過多邊會議和國際活動,所以有當好領袖的信心。
觀察四位競選者的開放性維度,我們會發現渴望成為領袖的人,普遍都有傳統思維。某種程度上,他們都是現存制度的獲益者,所以他們呵護傳統,也在傳統制度下繼續獲益。
最終承諾會為大家解決溫飽問題的富家女Genie高票當選了第一天的領袖,作為領袖可以拿到100萬的薪資和一張淘汰免除券。
可是真的到了做飯階段,鏡頭下的Genie,似乎並不擅長烹飪,甚至連菜都不會切,這就對應了韓劇【安娜】裏的那句台詞,「政治的本質是個人利益。」
競選時的口號未必會兌現,但競選後的利益,一定要得手。
因為所有嘉賓在入住社群時,初始資金是零,所以節目組在第一天準備了2000萬韓元,讓12位元嘉賓自行分配,這裏出現兩個問題:
1、節目組已經規定了分配必須以百萬為單位,所以嘉賓們無法平均分配,每個人到手的錢必須是100萬、200萬、300萬或者更多。
2、節目組讓大家自行排序,再按照順序去取錢。這就意味著前面的人可能多拿錢,後面的人沒錢拿的危險。
嘉賓超人主動要求做最後一個拿錢的人,他猜測節目錄制第一天不會淘汰人。只要不被淘汰,那麽他就有翻盤的機會,而且他這麽做還會贏得全場的好感。
超人發完言,白熊也主動成為倒數第二個拿錢的人。
超人和白熊的真實身份,都是政客。超人能想到的,白熊自然也能想到。
他們的選擇都符合自己的職業,先打人情牌,俘獲眾人的心。
但超人也不會讓自己陷入絕境,在領錢之前,他先敲打了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拿多少錢,節目組可能會公布出來。
果然,12位元嘉賓當中,就有6位嘉賓只拿了100萬韓元。
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他人思維,是政客的拿手好戲,超人當然知道,不過他的道德綁架只能捆住本就善良的人。
出身於富裕家庭的野心家,同時也是承諾過要照顧大家的領袖Genie,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300萬,甚至她還後悔拿少了,應該拿400萬。
最終,2000萬分配結果如下:兩位嘉賓選300萬,四位嘉賓選200萬,六位嘉賓選100萬。
除了超人是「被動」接受300萬,其他人都是主動選擇。
然後我們發現,在拿200萬和300萬的人當中,只有白熊來自於平民家庭。
作為倒數第二的白熊,當時還剩500萬,這種情況下,她肯定不會只拿100萬,但她也只拿了200萬,給超人留了300萬。
而選擇舍己為人的100萬人群中,只有兩個出身於富人家庭。
結合這兩人的成長經歷和工作內容,這個選擇是符合她們的。
二、窮富之間的心態差距
有錢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交稅,收上來的稅款將作為公款來購買食材,決定大家的夥食。
有人手握300萬,有人只有100萬,有人想吃五花肉,有人只想吃馬鈴薯。
最終,五花肉打敗馬鈴薯,根據晚餐的價格,他們把稅率定為30%。
這時候,大家的心態又不一樣了。
擁有300萬的Genie覺得,「這對我這種錢多的人來說太不友好了,一下子損失90萬誒。」
可是對於只有100萬的人來說,只剩下70萬,生存狀態岌岌可危。
同樣是30%,Genie只看到自己損失的那部份,卻不提她還另外有100萬的領袖薪資,交完稅她還剩余310萬。
甚至她還覺得對於錢少的人來說,只收取30%的稅,簡直沒什麽感覺~畢竟只有30萬,她完全沒有考慮那些人手上只剩70萬。
在之前的「應該繳納更多的繼承稅」的討論中,平民認為南韓的遺產稅還是不夠高。
Genie則認為「還要怎麽多交啊?這不都快趕上全都交出來然後滾蛋吧的程度了嗎?」
Genie對金錢的態度,非常符合她的出身。12位元嘉賓中她是唯一一個在富有值上拿到3分的人。並不是說Genie的做法有問題,她的思想和行為都是基於她的生活經歷所養成的。
這就是富人和平民的區別,無關對錯,大家都是站在各自的利益點上,為自己發聲,為自己戰鬥。
富人希望遺產稅可以不斷降低,這樣才能夠守住自己的錢;而窮人則希望能不斷提高,這樣自己就能獲利。
三、女性的困境真的有被看到嗎?
我們註意到,節目組給出的性別維度是女權和平權,而非男權。
節目組給出的備註解釋是,如果認為南韓目前針對女性的歧視已經消除,則會被歸類為平權。
大部份女玩家是支持女權的,男玩家則認為南韓社會已經實作了男女平權。
比如河馬就是一位徹頭徹尾的女權主義者,她的女權分值是3分。
與之相對的是超人,平權分值2分。
兩個明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超人立刻就能感覺到自己和河馬是兩種人。
但也有例外。
前面提到女警衛浪子,她的性別維度,平權分值2分,高過其他所有維度的分值。
圍繞第一天做晚餐,我們會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都是女嘉賓在廚房,洗碗也是以女嘉賓為主。
男嘉賓們在幹嘛呢?在抽煙!
他們一邊覺得女嘉賓有些言論未免太極端,一邊理所應當的享受女性的勞動成果。他們真的能看到女性的困境嗎?
在辯題【男性約會中支出更多更有魅力】的匿名辯論中,兩個站在不同立場的男嘉賓,都不約而同的給自己起了女性化的ID,只是其中一個覺得太明顯又改了名,但他們都試圖偽裝成女性說一些瘋言瘋語來給女性抹黑。
南韓社會提供給女性的工作崗位少,在工種相同、勞動價值也相等的前提下,男性每掙100萬韓元,女性只能拿到69萬韓元。
作為政客的超人應該知道這些數據,所以關於上述辯題,他提到在兩性關系中,男性花費更多是因為男性收入高於女性。
但他卻似乎覺得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社會現象,無需探討,更無需改變。
四、貧窮最大的責任在於自己?
這是其中一場匿名辯論的辯題。
持贊同觀點的,如果是Genie這樣的富人,我想大家都不意外,可是出身於平民的黑暗騎士,也持贊同觀點。
黑暗騎士,是唯一一個在平民維度中拿到3分嘉賓,他出身於南韓的貧民階層,小時候6口人住一個單間,家裏常年有老鼠。
但黑暗騎士憑借自己極致的努力實作了階層跨越,所以他堅信貧困的責任在於本人。
他說:
「所謂的最低薪資,就是在馴服人類,為什麽要去在意最低薪資?因為他不付出努力,只想得到最基礎的保障。」
「我絕對不會怪罪環境,我最擅長的就是去接受。這樣的世界,是精英賽道的上層人士生存的世界,這不是平民的世界。」
黑暗騎士的逆襲有他的努力,也不排除有幸運的成份。
他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他現在已經站在了精英的位置,他要維護屬於他精英階層的利益,他已經成為了權貴的代言人。
一個脫離貧困的人,還會理解貧困嗎?
錄制這檔節目的12個嘉賓當中,年薪5000萬以上-1億以下的有6人,1億以上-2億以下的有3人,2億以上-3億以下的有1人,3億韓元以上的有1人。
而南韓2023年的年薪中位數是3204萬韓元,也就是說這個節目至少有11個嘉賓的年收入是超過南韓一半的人口。
對於這些曾經經歷過貧困,或者從未經歷過貧困的人來說,討論貧困,只能靠想象。
一直在旁觀,沒有加入辯論的河馬,在事後發了一條長貼,振聾發聵:
「在貧困問題上最令人郁悶的部份是,關於貧困的討論常常是由非貧困的人進行的。」
「貧困,不僅僅意味著經濟財富的剝奪。」
河馬是一位作家,畢業於首爾大學。她曾在書中寫出了自己因為貧困而試圖結束自己的故事。
當時正值嚴冬,正在寫碩士畢業論文的她,被學校宿舍永久退宿,她沒有去外面租房的錢,只能四處求援。有一位年長的男性教授說願意給她錢,讓她有地方住。
一邊看著資訊,河馬一邊煩惱著,「這跟出賣自己沒有什麽區別,但那又怎樣呢,眼睛一閉,給他一次不就得了,有什麽大不了的。」每次出現這種念頭,她的尊嚴就被抹去一點,每天躺在床上哭,想要結束自己。
明明是南韓的最高學府,領著高收入的教授,卻仗著自己的地位和財力,對貧窮的女學生進行壓榨。而處於貧窮的河馬幾乎找不到其他方法來解決問題,她無法解除宿舍的退宿通知,也沒錢租房,她甚至連基本的飲食都陷入了困難,這樣的河馬是哪裏做錯了嗎?
究竟是她的錯,還是社會的錯?
唉,韓綜已經前進演化到搞政治了,而內娛還在談戀愛~